村长姓陈。
周山村原是陈家村,百年前遇上灾荒,陈家村死了不少人,又有其他地方的灾民流落到此处,后来在此定居,久而久之,这陈家村就改了名字,因村子临近的那座山唤周山,便就成为了周山村。
封家就是当年灾荒流落到此的,不过,这事已经过去多年,如今封家算是地地道道的周山村人了。
陈村长领着傅祁暝一行人到了封家。
陈村长走在前头,上前敲了敲门:“封家的,有人在吗?”
陈村长喊了好一会儿,里头才有了动静,只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后门后露出一个小脑袋来,见是陈村长,这才将门打开了。
“村长。”来开门的是一个十多岁的男娃子,见了陈村长便笑呵呵地喊了人,随后视线落在傅祁暝一行人身上,大抵是很少见生人,男娃子往后退了几步,躲在了陈村长的身后。
陈村长笑着拍了拍男娃子:“进子,你家大人呢?别怕,这些人是为了你姐姐的案子来的,上头要继续查你姐姐的案子。”
这个男娃子,就是受害者封瑶的亲弟弟封进。
封进听到陈村长的话,眼睛一亮,伸出头来,好奇的眼神落在傅祁暝身上:“你们是来替姐姐找凶手的吗?”
“是,你家大人在吗?我们想要了解一些有关你姐姐遇害的情况。”秦厘主动搭了话。
封进的眼珠子转了转,似乎确定了对面的人没有什么危险后,他才从陈村长身后出来:“爷和爹他们都去地里干活了,奶带着娘她们去山里头捡蘑菇去了。现在家里就我和三哥在。”
“好孩子,去地里叫你爷一声。”陈村长笑着同人叮嘱。
傅祁暝闻言,出声:“不必麻烦了,我跟着过去一趟就是。”
“哪能让老爷跑动,老爷先屋子里头先坐一会,要不了多少时辰,何况,姑娘这不是不舒服吗?还是得多休息。”陈村长劝道。
傅祁暝听了,视线在程见袖身上扫了一眼,随后点了点头。
她的确需要休息,不过,陈村长的话……傅祁暝心中隐约升起了一股怀疑,但他无法确定,暗中打量了陈村长几眼,心里稍稍多留了点心眼。
陈村长领着人进了封家。
封进去了田里喊人,封进的三哥,是封二伯的次子,单名一个杰字。封杰今年已经十五,这会正在院子里砍柴。陈村长一进来,就喊了他一声,让他去烧水。
封杰迟疑了一下后才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
封家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地方不大,而且主人家不在,陈村长也不好领人进正屋,自个搬了几个小凳子,让傅祁暝一行人在院子里凑合一下,好在,傅祁暝他们不计较。
封杰很快就端了水出来,家里头没有什么茶杯,封杰按着人数拿了他们平时吃饭的碗,一手拎着茶壶。一碗一碗倒了水,送到几人面前。
傅祁暝接过,主动同人道了声谢。
封杰没敢多说,倒完水后,就躲到一边,继续砍自个的柴去了。
“封瑶出事前,定过一门亲事,对于这事,村长知晓多少?”傅祁暝抱着碗,望向陈村长,开始进入正题。
陈村长见傅祁暝话题转到了凶案上,立刻作答:“封瑶这丫头长得好,咱们村里的老老少少都喜欢她,旁人的小人说不准,封瑶这丫头的亲事,小人还真能说上几句。封丫头定的是隔壁村的人家,姓钱,那家人的老爷子原是隔壁村的村长,田地多,底下子孙有出息,有个儿子跑到镇里头开起了酒楼,咱们这几个村里,要数他们钱家最富贵。与封丫头定亲的是钱家老大家的幼子,很受家里疼爱,到了成亲年纪了,也没瞧中个人,说是好颜色,这媒婆打听来打听去就打听到咱们周山村了,封丫头长得好,钱家那边瞧中了,这不,这事就定下了。”
“封瑶出事后,钱家就退了婚事?”傅祁暝继续问。
陈村长点头:“是有这回事,倒也不怪钱家,本来就没什么情分,虽说是儿女订了亲事,可封丫头死了,总不能让人家还再耽搁下去,这头退了婚事,他们那边也好寻其他姑娘。这不,今年年初,钱家就又给钱家那小子定了个姑娘,前段时间刚刚成亲。”
“封家的态度呢?”
陈村长笑着摇了摇头:“能有什么态度,本就不亲厚,封瑶去世,钱家退了定情信物,两家人就算是没关系了。这气,封家肯定是有的,但钱家所作所为也是人之常情,而且,那会封家忙着报官,哪有心思同钱家牵扯,干脆利落地退了婚,就没联系了。”
这与许伍打听来的相差不大。
说话间,封家人紧赶慢赶地回来了。
听说和封瑶的案子有关,封家人似乎有些激动,一路应是跑着过来的,等他们在傅祁暝面前站定时,都是气喘吁吁的,脸上出了汗。
封进只有一个人,是而这会回来的只有封家的几个男人,而且,封家男人都回来了,一个都没落下。倒是原是报信的封进不在此列,应是去寻封家的女人了。
傅祁暝心里有了数,便就站起身,同封家人打招呼。
“在下姓傅,受了知府大人的令,特来此调查关于封瑶遇害一案,若有叨扰之处,还要请诸位见谅。”傅祁暝依旧面无表情的,语气还算平和。
封家人都是庄稼汉,哪里与文绉绉的人打过交道,这一番话下来,封家人就显得有些拘束。
陈村长瞧着,忙打圆场:“官老爷,小人们都是庄稼汉,有什么礼数不到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别同他们计较。”说着,又朝着封家一家人摆了摆手。
最后还是封家大伯率先反应了过来,他有个儿子在读书,这会不在村子里,不过大抵因儿子读书的关系,封大伯接触了些,这下便成了封家的嘴。
“官老爷,瑶丫头死得可怜,小人一家为了这事,跑了不少时日,老爷特地过来,这……是出了什么事吗?”封大伯强打起劲来,虽然还拘束,好歹是同人搭上话了。
傅祁暝这人对着外人就冷脸,想要柔和下脸色,估摸着这家子人也拘束。想到这,傅祁暝看了程见袖一眼。
程见袖点了点头,随后站起身,主动接过了话茬:“封瑶一案,并非个例,凶手在各地多处作案,这事如今已经闹到了应天府,上头发下话来,各地都要重新盘查凶案。你们尽可安心,我们此行只是想要了解一些关乎凶案的情况,希望能够早日抓到凶手,也好安慰那些受害者们的在天之灵。”
“不是个例?”封大伯愣住了,封家人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吓呆了。
陈村长也变了脸色:“凶手这……”
“你们不必惊慌,凶手虽是无差别作案,但选择的对象都为未出阁的漂亮姑娘。”程见袖说,虽然这话不大中听,但是的确让封家人同陈村长安心了下来。
凶手残暴,他们自然害怕,可知晓凶手不会将他们定为目标,虽说对封瑶有些不大公平,可的确安心了不少。
不过,这心安心下来后,几人的视线就落在了程见袖身上。
程见袖原是带着面纱的,可方才才吐过,面纱已经脏了,自然没有再戴。要说封瑶漂亮,可让封家人来说,也没眼前的这个姑娘好看。
受到众人的视线,程见袖难得的有些尴尬,一时倒不知道该骄傲自己的美是被众人公认,还是该辛酸自己其实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心里头不管什么想法,面上还是维持着不失尴尬的微笑。
“今日过来,是想要询问一些关于凶案的情况,你们记得多少,就说多少。”程见袖果断地转入正题。
程见袖一直带着笑,又是个姑娘家,她想要与人为善,释放出善意,封家人的确放松了不少,没有面对傅祁暝那样有压力。
而程见袖一开始做那番解释,也是做了一些心理上的暗示,虽说封家人还不能完全放松,但比方才要好了不少。
最先开口的是封家大伯。
“瑶丫头的死,小人记得出事那日,小人同二弟三弟在院子里洗漱,三弟妹去了瑶丫头的屋子,没多久就发出了一声尖叫,小人同弟弟们一道过去,就看见瑶丫头躺在了屋里头,底下一片血,就跟朵盛开的莲花似得。瑶丫头的脸都没了,不好辨认身份,后来是小人的娘硬着头皮,查看了瑶丫头身上的胎记,才确认了瑶丫头的身份。”
想到当日的情形,封大伯脸色有些苍白,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
封家人发现封瑶死后,立刻让人去寻了陈村长,封大娘硬着头皮确认了胎记,而后大家伙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是封家那读书的小子开了口,封家这才让人去报案。因周山村离衙门远,这一来一回就花去了一日,而这一日,案发现场是完整的。
而后,衙门的人过来,转了一遍后,将封瑶头上的首饰一并拿了,说是证物,封家人不懂,也不敢说什么。衙门的人拿了东西就走,让封家人自个处理尸首,说让他们等消息就走了。
封家的人等了五六日,尸首等着下葬,官府却没有动静,封家这才跑去了知县衙门,被衙门的人赶了出来,他们才知道官府根本不管这个案子。
封家倒真的疼封瑶,当时钱家来退亲,他们处理了退亲后,一家子就背着封瑶的尸首,往知府衙门去了。
遗憾的是,结果并不完美,而封家人目前能想到的,只有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