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主杨坚十分看重一个人,任命他为太子少保,兼任纳言度支尚书。这人是谁呢?就是西魏度支尚书苏绰的儿子苏威。苏威五岁的时候,父亲过世,因而苏威是在哀痛中长大成人的。周太祖宇文泰因他颇有美名,为他向西魏主求取了美阳县公的封爵。后来,大冢宰晋公宇文护强行把自己的女儿嫁给苏威为妻。苏威见宇文护擅权,担心某天灾难会降临到自己头上,于是逃入山中,隐居寺庙。此后,朝廷屡次征召苏威,他都拒绝出山。隋主杨坚担任丞相的时候,苏威在高颎的引荐下,被杨坚重用。一个多月后,苏威听说杨坚将要受禅,他连忙又逃归田里。高颎恳请派人追苏威回来,杨坚沉吟一会儿,说:“他如果不想听到和我有关的事,那就先不要召他回来。”受禅几个月后,杨坚因对李德林不满,又将苏威召回来,委以重任,追封他的父亲苏绰为邳公,让他袭爵。苏威从此与高颎一同参政,并逐渐受到杨坚的宠信。苏威曾劝隋主杨坚减徭轻赋,尚俭戒奢,杨坚对此很是赞赏,不但除去一切苛征,还将雕饰旧物全部毁除。苏威又对隋主杨坚说:“臣的父亲曾告诫臣说,只要读过一卷《孝经》,便足以立身治国。”隋主杨坚当即深表赞同。
隋主杨坚一直认为北周订立的刑律过于宽泛疏简,于是令高颎、杨素修正刑律。高、杨二人采魏、晋的旧律,取齐、梁之长,坚持折中,删去一些惨绝人寰的刑罚,审定连坐的惩罚只限于谋反。同时,调整刑罚的程度,允许庶民上诉。但隋主仍认为律法太严,又让苏威再审议减刑,要求法令要更加简要,疏而不漏;并设置律学,专门研究律法,并且随时改订。隋唐以后的刑法之所以简明,基本上都是源于此。
郑译辞职回家,不免怏怏失望,于是他偷偷请道士为自己祈福,不料被一个他曾殴打过的婢女上报,说他滥用巫蛊之术。于是,隋主杨坚召来郑译,问他说:“我没有对不起你,你这样做是什么用心?”郑译无法替自己辩护,只好低头谢罪。隋主杨坚不忍心重罚他,只勒令他闭门思过。不久,宪司弹劾郑译,说他不孝,没有将母亲安置在身边,用心奉养。隋主杨坚当即责令郑译熟读《孝经》,不久,又任命他为隆州刺史。郑译赴任没多久,便恳请回京治病,杨坚于是在礼泉宫赐宴,还给他原来的官爵。
当时,岐州刺史梁彦光、新丰令房恭懿两人的政绩最为卓著,隋主于是调任梁彦光为相州刺史,提拔房恭懿为海州刺史,并令全国的牧守以二人为榜样。从此官吏大多称职,百姓也安居乐业。不久,隋主杨坚领悟到,正是因为宇文氏的孤弱才导致北周灭亡,于是他特意把三个儿子调任出去,让儿子们做藩王。晋王杨广为河北行台尚书令,蜀王杨秀为西南行台尚书令,秦王杨俊为河南行台尚书令。杨坚还和南朝通好,与民休息。边境上每次捉到陈的奸细,杨坚便让人赐给奸细衣物、马匹,遣令奸细回国。但陈廷却不依不饶,派将军萧摩诃等人入侵隋朝的边境。隋主杨坚当即派兵讨伐陈军,却收到陈主陈顼的讣告以及陈朝新主陈叔宝的请和信,杨坚便下诏班师回朝。
陈廷却在陈主陈顼的丧葬期间,生出一场内乱。原来,陈主陈顼的子嗣最多,共生有四十二个儿子。大儿子就是已被册立为太子的陈叔宝,二儿子是野心勃勃的始兴王陈叔陵,三儿子是江州刺史豫章王陈叔英,四儿子则为母亲曾是酒家女的长沙王陈叔坚。始兴王陈叔陵性情淫暴,却极会掩饰自己。他常常在府邸或外面恣意妄为,却在父亲陈顼的面前装出一副谦逊好学的模样。陈主陈顼被他蒙蔽,格外宠溺他,先是任命他为扬州刺史,令他都督扬、徐、东扬、南豫四州的军事,不久,便让他入东府参政。陈叔陵见堂弟新安王陈伯固不仅深受陈主陈顼的宠信,和太子陈叔宝关系也很亲近,便十分忌恨陈伯固,想除掉他。可是陈伯固十分聪明,他不仅一次次化解眼前的危机,还成功地成为陈叔陵的心腹。太建十年,陈主派人在娄湖旁修筑方明坛,任陈叔陵为王官伯,让他统领百官;又亲自到娄湖誓众,并分派使者,颁诰四方。陈叔陵成为盟主后,越发想夺取皇位,只因父亲清明,不敢冒昧行事。
太建十四年春,陈主陈顼忽然病倒,日子一天天过去,陈主的病势也逐渐加重。太子陈叔宝忙入宫照顾父亲,陈叔陵、陈叔坚等人也入宫侍疾。陈叔坚因母亲何氏地位低下,经常遭到陈叔陵的鄙视,所以二人向来水火不容,每次入朝,两人总是互相趋避。此次入宫侍奉父亲,两人只好一同进去。入宫前,陈叔陵对典药吏说:“切药的刀太钝了,你把刀磨利点儿才好用。”典药吏没听懂,陈叔陵却已踱入宫,在宫中厮混了两三天。一天,陈主突然病发过世,宫中仓促准备丧事。陈叔陵却嘱咐身边的仆人去外面拿剑,仆人莫名其妙,取来朝服木剑。陈叔陵一看,顿时大怒,顺手一掌,把仆人打出去。一旁的陈叔坚已瞧透隐情,因而格外留心陈叔陵的举动。第二天,给陈主穿寿衣时,太子陈叔宝伏地痛哭,陈叔陵找到锉药刀,走到陈叔宝背后,突然砍了下去,正中颈项,陈叔宝猛叫一声,晕倒在地。柳皇后异常惊骇,慌忙扑上来救护陈叔宝,又被陈叔陵连砍数下。陈叔宝的乳母吴氏急忙跑到陈叔陵的后面,扯住他的右肘。这时,陈叔坚也抢步上前,叉住陈叔陵的喉管,一面夺取他手上的刀,把他拉到顶梁柱旁;一面划破自己的衣袍,用残破的锦缎把他捆在柱子上。由于那柄锉药刀太钝,太子陈叔宝和柳皇后只是受伤而已,二人早已仓皇爬起来,随吴氏步入内屋。陈叔坚急忙问太子陈叔宝说:“是现在杀呢?还是待会儿再杀?”见陈叔宝已入内屋,陈叔坚还想追问,才移了几步,陈叔陵已扯断锦缎逃走了。回到东府,陈叔陵急忙召集亲信,释放东城的囚犯,用重赏诱使他们充为士兵,并派人去新林征集部将。部署已毕,陈叔陵披上铠甲,带着白布帽,登上城西门,号召兵民及各王将帅。没想到竟没有几人响应,只有新安王陈伯固单骑赴召,帮助陈叔陵指挥部众。
陈叔坚见陈叔陵逃脱,急忙向柳皇后请命。柳皇后当即派人征召右卫将军萧摩诃。萧摩诃奉旨率领士兵攻打东府,屯驻城西门。陈叔陵不觉惶急,忙把王妃和爱妾七人全部投入井中,然后带着陈伯固连夜出逃。在逃亡的路上,二人被萧摩诃的部将所杀。
陈叔宝登上帝位,颁诏大赦。封陈叔坚为骠骑将军,兼任扬州刺史;萧摩诃为车骑将军,兼任南徐州刺史,绥远公;册立皇十四弟陈叔重为始兴王。追尊大行皇帝为孝宣皇帝,庙号高宗,皇后柳氏为皇太后。陈主陈顼在位十四年,享年五十三岁。
陈叔宝嗣位后,因颈伤未好,便将宫内的事委托给柳太后决断,朝中大事委托长沙王陈叔坚决策。陈叔坚渐渐骄纵,势倾朝野,陈叔宝因而有些忌恨他,但看在他讨逆有功的分上,暂时隐忍过去。不久,陈主陈叔宝加封陈叔坚为司空,册立妃子沈氏为皇后,皇子陈胤为皇太子。陈胤的生母是孙姬。孙姬难产而死,所以陈胤是由沈皇后一手抚养大的。太建五年,陈胤被册封为嫡孙,不久,又被封为永康公。陈胤聪颖好学,博通大义,颇擅文辞,这次被册立为储君,满朝文武都十分欢喜。第二年正月,改元至德。陈叔宝亲政后,先是将陈叔坚外调,陈叔坚入朝辞行时,陈主却又将他留在京都。陈叔坚既没能专政,又没能外调,自此郁郁寡欢。他雕刻出一个木偶想为自己祈福,不料却被人诬告他诅咒陈主。陈主当即将陈叔坚抓捕下狱,问罪的时候,陈叔坚回答说:“臣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因陛下前亲后疏,想为自己祈福而已,没想到会触犯陛下。臣罪该万死,只请陛下先下明诏责备九泉下的陈叔陵,免得臣下去被他欺辱。”陈叔宝想起陈叔坚之前的功劳,便免去他的死罪,放他回府。不久,任命他为侍中,兼镇左将军。
陈叔宝做太子时与善于辞令的太子詹事江总走得很近,江总常常导引陈叔宝纵酒近色。陈主陈顼听说后,罢黜江总的职务。而陈叔宝一嗣位,便任命江总为祠部尚书;没几天,又晋升他为吏部尚书;紧接着,连尚书仆射的官职也给了江总。侍中毛喜是几朝的勋旧,陈主陈叔宝被陈叔陵刺伤后,毛喜与陈叔坚共同主持军事,建立了不小的功业。陈叔宝十分敬重毛喜,有时还召他入宫宴饮。毛喜觉得先帝刚刚下葬,丧期还没过,不应如此酣饮,又见后庭欢宴时所作的诗章十分淫艳,更觉得看不过去,只是一时不便多说。刚巧陈叔宝酒酣,让毛喜赋诗,毛喜本想立即规诫陈主,又怕惹得陈叔宝酒后发怒。于是,他慢慢走上台阶,走到一半,他便假装发病,扑倒在台阶上。惊得陈叔宝忙让人扶他下去休息。待毛喜离开,陈叔宝酒也醒了。想到毛喜摔倒的细节,陈叔宝对江总说:“我真后悔召来毛喜,他其实没有病,只不过想阻止我欢饮。没想到他竟这样欺骗我,真是奸诈至极。”说着,便想派人捉拿毛喜。经中书舍人傅縡求情,又看在毛喜是元老的分上,陈宝叔便把毛喜贬为永嘉内史。
自从毛喜被调离京城后,满朝文武噤若寒蝉,没有一人再去规劝陈主。陈叔宝日益荒淫,不是纵酒,就是纵欲。因沈皇后清新寡欲,陈宝叔便另从外面召来龚氏、孔氏两名女子,并封她们为良娣。龚氏有个女婢名叫张丽华。当年,年仅十岁的张丽华随龚氏一起入宫,侍奉陈主。凭着自己的娇小玲珑、善解人意,很快便赢得了陈叔宝的欢心。两三年后,张丽华更是以自己少女特有的娉婷袅娜、妖艳风流,使得陈叔宝几乎离不开她。不久,张丽华生下一个男孩,取名为陈深,陈叔宝越发宠爱她们母子,将他们视若奇珍。待陈叔宝即位,立即册立张丽华为贵妃,龚、孔二氏却只是贵嫔。沈皇后本就性格恬淡,至此干脆将后宫的事情全部交由贵妃主持,自己不过挂个皇后的虚名,过着静阅图史,闲诵佛经的生活。
张贵妃有一头七尺长的青丝,发黑如漆,光可照物,并且脸若朝霞,肤如白雪,目似秋水,眉比远山。每当她在阁上靓妆玉立,凭轩凝眺,飘飘乎如蓬岛仙女下临尘世。张贵妃聪明灵慧,博闻强记。起初她只是执掌后宫,后来竟干预起朝政了。陈叔宝荒于酒色,很少视朝,百官有事要禀报,都得写在奏章上,由宦官蔡脱儿、李喜度传递。陈叔宝则常将贵妃抱在膝头上,和贵妃一同批示。张贵妃又总是笼络内侍,无论太监还是宫女都极力称赞贵妃的德惠,陈主更是宠爱张贵妃。自此陈朝内外联结,表里为奸,后宫的亲属招摇犯法,只要向张贵妃乞求,张贵妃必定代他们洗刷罪名。王公大臣,也只要张贵妃一句话,便遭到陈主的疏离排斥。因此,江东小朝廷,不知有个陈叔宝,只知道有位张贵妃。
都官孔范更是与孔贵嫔结为姐弟,一味地阿谀迎合。陈主宠信奸佞,弄得朝臣一致反感,百姓怨言不断。又因陈主要大兴土木,而国库不够支取,所以百姓的日子变得更为艰难。孔范又自称文武全才,曾傲然对陈主说道:“朝外诸将不过是一介武夫,如果指望他们有什么远见,那还真是找错人了。”陈叔宝竟也认同,随后只要将帅稍有过失,便罢去他们的官职,夺取他们的兵权,把他们的部众分配给文官。从此,文武懈体,上下离心,陈朝离覆亡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