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昭扫一眼仍在冒烟的药房后院，笑着开口，“这秋梨膏甄掌柜定然也知道是用梨子熬成，这梨子虽不算金贵的物什，但处理起来极为费工夫，在加上药房买的药材和去深山里采的草药，光是成本便是一大笔数，在外面卖三百文一斤，听着不少，实则也是赚个辛苦钱。”
甄掌柜闻言，心头的疑云顿时一扫而空。
难怪他们无论如何调整柿霜和桂皮的比例，可煮出来的东西，终究是一言难尽。
他这一天下来，半条老命都要没了。
谁料，人家除在野梨中添柿霜和桂皮外，竟然还加着其他的草药，药方本来就是个精细的东西，多一钱、少一钱，出来的药效都截然不同，更甭提根本不知道其余药材的情况下，单靠他们三个人的嘴鼻，想要试出其中的方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话。
他们世代药农，自是知道采药的艰辛。
这三百文一斤，确实可以说得上是赚辛苦钱。
孟昭昭瞥到掌柜怔松的神色，循循道：“至于方才递给掌柜的更为浓稠的一款，则是五百文一斤，掌柜也尝过，这竹管里的，比药房一般的咳嗽感冒药效果更好，完全就是一方药膏，若是甄掌柜有想法，这秋梨膏我可以和甄掌柜合作，放在甄家药房卖！”
甄掌柜捋着花白的胡子，眸光微亮，“不知这秋梨膏，姑娘打算以多少价格卖给我甄家药房？”
他语气中，透着几丝不易察觉的重视。
眼前的人儿瞧着小小年纪，可完全没有小姑娘的胆怯怕生，说话办事更是老练得很，甚至，比起他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来，亦是不遑多让。
这秋梨膏的效果他尝过一点便知道其中的好，但他也不能被她的话牵着鼻子走。
孟昭昭浅笑勾唇，“稍稀薄的，我们称其秋梨露，我可以给甄掌柜二百八十文一斤，浓稠的秋梨膏则是四百八十文一斤，这价钱如何？”
甄掌柜眼皮一抽，“姑娘这价格未免也太……”
不待他说完，便见少女笑吟吟竖起一根宛如葱白般的手指。
“唯一！我可以给你们甄家药房秋梨膏的唯一代理权！”
“阿姐……”孟清宝轻轻扯动少女衣袖。
他不太明白，为何自家的秋梨膏生意这么好，偏偏要找个外人来卖。
而且，给的价格还是比自家往外卖的少二十文，虽然现在家里开始赚银钱，可他依旧记得以前那些苦哈哈的日子，二十文，足足可以买一斤的肥肉、十个鸡蛋、好几斤的粗面。
若是十斤、二十斤、甚至更多，那得是多少个二十文？
他光是听着便极为肉疼。
孟昭昭微微侧头，递给身后的小家伙一个安心的眼神。
甄掌柜闻言，心头的算盘珠子顿时噼里啪啦打起来，猛地瞥见姐弟俩的眉眼官司。
他直接拍手决定，“行！今日便说定，这秋梨膏日后只准我甄家药房一家出售！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我们签订一份文书更保险，姑娘觉得如何？”
孟昭昭眉头微挑，合约精神嘛，你好我也好。
她欣然应下，补充道：“若是自家留点秋梨膏喝或是平常送点给亲朋好友，可不算在这唯一代理权中。”
“当然！当然！”甄掌柜满脸带笑。
这秋梨膏在白云镇上市的第一天，便开始在全镇广为流传，简直就是搂银子的一把利器。
他们甄家从白云镇走到苍山县，费了数十年的功夫，可这些年一直在苍山县停滞不前，如今有这秋梨膏，他完全可以想象一把给自家药房带来的巨变。
甚至，在他这辈子闭眼之前，兴许有希望带着自家的药房走出苍山县，去云州府城闯一闯。
如若这般，那他去地下见到自家的老祖宗，也能拍着胸膛说他是甄家的骄傲！
药房伙计十分有眼色，见两人谈好，便立马将笔墨纸砚奉上。
甄掌柜执着毛笔，很快立好合作文书，“孟姑娘，你瞧瞧，这上面写的事项可行？”
孟昭昭颔首接过文书，拿在手上，认认真真从前往后瞧。
直把身后的孟清宝惊得两眼瞪圆。
“可以。”少女捧着文书端看许久，终是点点头，“只是我字不太好看，便不签名字，按个手印罢。”
孟家每日供甄家药房四十斤稀薄秋梨露，十斤浓稠秋梨膏，之后再根据用量酌情增减。
这个她们完全可以做得到，至于其他的条例，全是格式条款，这古代的文书比起现代那些动辄上百条条例的合同来说，简直不能再简单。
甄掌柜依言，让伙计拿来印泥。
文书一式两份，孟昭昭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份，折好塞入怀中，下意识伸出右手。
旋即又连忙收回去，顺势掸掸衣摆，小脸勾起一抹笑。
“甄掌柜，合作愉快！”
甄掌柜望着那伸出又很快收回的小手，心中怔愣片刻，老脸旋即笑出一脸褶子，“孟姑娘，合作愉快！”
他说罢，便疾走几步到柜台，拿出一个五两的银子，并三个一两的碎银子。
“孟姑娘，这是明日梨膏的定金。”
孟昭昭瞧着掌柜迫不及待的模样，笑着接过。
孟清宝被牵着小手走出甄家药房很远，终是忍不住问，“阿姐，你啥时候认字了呀？”
他们家，不是一家子的大文盲么。
“我哪里会认识！”孟昭昭伸手在小家伙发窝揉搓一把，嘴角勾起，“可咱们在外面混，要是被人家知道连字都不认识，人家可不得起心思糊弄？”
见他神色恍然，孟昭昭循循善诱：“所以说呀，咱们还是得去学堂读书认字！不然你以后便是想卖鱼汤，连银钱都数不清，可不得徒惹笑话？若是生意做大，签个文书，咱们认字便能知道其中的弯弯绕绕，不至于跳入人家挖的坑是不是！”
孟清宝了然地点点头，眼中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