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确定。”少年低叹一声。
“但孟姑娘送的那些狼肉干,是我这近一个月来唯一能下咽的东西。”
以前他顶多就是吃东西会呛,可随着离十八岁生辰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已是随便吃点东西便会呛出血来。
少年从宽大的绣袍拿出一个折叠整齐的小布袋,布袋里空空荡荡,连一丝丝狼肉碎屑都不见踪影。
孟昭昭瞅着那熟悉的布袋,有些不确定道:“兴许是你的身体不排斥狼肉?”
那狼肉可不是一般的狼肉,而是白狼王的,说不定有什么特殊效果也不一定。
“不是。”墨珩摇摇头。
阿福立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也曾猜测过是这个原因,去同猎户买过狼肉,也有去深山里猎过狼,连狼王也有,但完全没用。”
孟昭昭杏眸微怔,白狼王的狼肉干,她们家就是用的最普通的制作肉脯的方法,除了怕腐坏给抹了些盐,其他的什么都没添加,若真是它的肉有用,那指不定是狼王在深山里吃到什么天材地宝。
那他便是在这清水村落户也没用呀。
她不可能再给他去找一头白狼王出来。
墨珩星眸望着那张瓷白无瑕的小脸,轮廓鲜明的唇微微翕动一瞬,却是兀自抿起。
其实,能让他安生的,不止是她送的狼肉干,还有最初的那三个野鸡蛋。
他直觉,她有秘密。
可他下意识不想让旁的任何人知道。
就像昨夜那张画像一般。
“咳咳,墨……莫公子?”眼见着两人对话陷入诡异的安静,姜氏轻咳出声。
却是不太确定,究竟是墨公子,还是莫公子。
毕竟,方才村长将人带来的时候说的是莫家两位兄弟。
孟昭昭这才意识到,自家像是捅了墨姓人家的窝,自打进云州府,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听到“墨”这个姓。
看来,墨这个姓氏在云州府算是一个大姓。
“夫人不必这般客气,唤我珩儿便是,家里也都是这般唤我。”墨珩眨着好看的星眸,轻巧接过话头。
阿福却是瞪大了双眼。
这世上除开王爷和王妃,旁人哪敢这般唤爷。
不过,这是爷救命恩人的娘,似乎算不得上是旁人。
“嗳,珩儿。”姜氏不知其中的弯弯绕绕,温柔笑道:“我们庄户人家,不兴那些什么夫人老爷的,你和我家昭儿年岁差不多,若是不嫌弃,便唤一声我孟婶子罢。”
这孩子倒霉得令人心疼。
眼看着生命只剩下最后一年多时间,连爹娘也没陪在身边。
可见在家里也是个不受宠的。
墨珩从善如流,“孟婶子。”
姜氏笑着应下,指着屋里的东西,“你们家里也不富裕,这心意到了便足矣,那些布匹、点心、猪肉什么你们兄弟俩赶紧搬回去罢,日子可不能这么胡乱铺张过。”
兄弟俩虽有一辆马车,但穿衣打扮都是同她们一样的粗布衣裳,可见是费了血本才买这么些东西。
孟昭昭赞同地点点头,“娘说的是,那狼肉干是你应得的,你并不欠我什么,咱们早已两清。”
她的回答有些含糊,毕竟,他送来的两头猪崽子如今正呆在空间里,早已长胖一大圈。
可家里人根本就没看过,说太多容易露馅。
墨珩轻笑,“我欠孟姑娘一条命,如何能两清?”
那桌上的东西,不过只是见面礼罢了,又怎会是谢礼。
只是,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还的清。
不待少女反驳,他又道:“这么多的东西,我家里就两间屋子,只怕也放不下,若是孟婶子和孟姑娘觉得这些猪肉太多,那便偶尔来让我蹭顿饭便算相抵,如何?”
孟昭昭一噎。
那是猪肉的问题吗?
猪肉应该算是里头最不值钱的了。
那些料子,一半是粗布,一小部分是细棉布,剩下的她根本就瞧不出来是什么,可那质感,却是比自己先前拿出来的遮阳布还要好。
若是真用这些去抵饭,真不知道得抵到何年何月。
只怕等到一年半后,他人都挂了,这些都不一定能够抵得完。
姜氏一顿,“你们如今是住哪儿?”
孟家姐弟齐刷刷看向墨珩二人。
要是没记错的话,如今清水村只剩下一处空房子,那里正好是两间土坯屋子。
可那处,无论是屋里还是屋外,真的让人无从下脚。
墨珩这般精致的人,若是住那儿,那真是,一朵鲜花住在牛粪里。
阿福被几人的目光看的心头打鼓,干巴巴道:“村长说是村中心的一处房子,两间土坯房,钥匙都送到我们手上了。”
说着,便掏出两根细长的门钥匙。
他和世子虽然出身在平南王府,日子相对优渥,但并不怕吃苦,小时候和世子上战场,睡草地、深山、野林子都是常有的事。
那土屋子除开位于村中心,不够安静外,应该还好才对。
孟家人记性好。
一眼就瞧出,这钥匙正是那日村长拿出来的那把。
“咳咳……”孟昭昭轻咳两声,“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要不要先回去瞧瞧,再决定住哪里。”
姜氏亦是欲言又止,“额,还是先在家里吃个晌午饭再回去吧。”
那满地的爬行的白蛆,只怕瞧一眼都让人倒胃口,哪里还能吃得下饭。
两人大上午就从云州府赶到清水村,可见是昨儿个夜半就出发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吃早饭。
“好。”墨珩答应得极快,“多谢孟婶子。”
那顺着杆子往上爬的模样,直接把立在一旁的阿福雷懵了。
他突然有一种错觉。
主子昨夜唤着全府的人忙活一整晚,就是为了赶上孟家今日的晌午饭。
而且,主子一个对吃穿用行完全不挑的人,结果在选送给孟家的见面礼时,却是将云州府城里所有墨家店铺的掌柜全唤了来。
最后挑挑选选一番,却是送来这十袋新米、二十样糕点、三十匹布,以及一盒小姑娘家喜欢的各色珠花。
甚至,还有半扇刚刚宰杀的猪肉。
绝对是够实用。
完全不用担心被束之高阁。
这不,如今这半扇的猪肉不就已经用上了嘛。
姜氏见墨珩二人坚决不将东西收回去,也不再矫情,直接切下一条肥瘦相间的猪肉,打算做一个野藠头炒肉,一个枞树菌肉汤。
先前的菜花蛇还剩下一段蛇肉,差不多一斤多,正好煲一罐蛇羹。
另外,还有王家兄弟送的半边竹鼠,先前没来得及吃,做成了熏竹鼠肉,今儿个正好炒来吃、
至于村长家送来的蔬菜,可以做个焖豆角,清炒小白菜。
蛇羹需要的时间长,趁着姜氏在煲蛇羹的功夫,孟家三姐弟搬着小板凳在灶屋打下手,择豆角、洗菌子,洗白菜,剥野藠头。
墨珩见状便要帮忙,扯过旁边的最后一个小板凳。
打算坐下洗菌子。
可才刚坐下。
“哐当——”
小板凳却是四分五裂岁开来。
人直接摔个屁股蹲。
“嘶——”
孟家人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这人的倒霉,着实是货真价实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