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王大石悄咪咪睁开一条眼睛缝,便见到一只瘦瘦的小爪子正从自己肩上移开,他想要道谢,却被地上打翻的背篓吓得大叫起来。
“哎唷,我的好丫头,你干啥扶我呀,扶皮毛就行了,如今这白狼的毛都弄脏了,卖不上价可咋办?到时候你们可怎么进城?”
男人箭步上前,连忙捡起地上的白狼皮,粗糙的大掌小心翼翼拍打着毛上的灰尘,可灰尘太多,怎么拍也拍不干净,他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孟昭昭心头微叹,“石头叔,这白狼皮没那么精贵,沾点灰也不碍事。”
“咋不碍事?”王大石眼圈通红,手中的动作没停,“你们一家这么多人,全指着这狼皮呐,我大哥说得对,我就是个没用的,连个狼皮都护不住。”
“真没事!人家皮毛店买下这些皮毛之后,还得清洗、香薰,好多道工序嘞,这一点灰尘根本不影响。”孟昭昭见劝不住,直接上手将白狼皮夺过,啪啪拍两下,便塞进背篓里。
“哎哟!小姑娘你轻着点呐,这狼皮破了可卖不上好价了。”青衣小二将手中的扫把往旁边一丢,疾步上前,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孟昭昭背篓里的白狼皮,忍不住心疼得大叫起来。
一边心疼,一边抻着手往背篓里伸。
“你这是做什么?”孟昭昭闪身躲开,“啪”地一声拍掉小二伸过来的手。
青衣小哥也不恼,细细打量孟昭昭二人好一会儿,嘴角往旁边一扯,原先高高在上的面容中瞬时多了两分笑,“二两银子!这些狼皮我们陆氏皮毛铺要了!”
孟昭昭眼皮都懒得动一下。
青衣小二见两人完全不为所动,叹口气,“像你们手中的这种粗糙的野狼皮,也就我们陆氏东家心善,能给这个价,云州府别的地方可没这个数!卖与不卖全看你们自己!”
他说着,便抬步上檐阶,作势往回走。
如果不是那动作过于缓慢,倒还真有几分可信。
孟昭昭淡淡勾唇,说出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今儿个是城门口的一个大娘叫我们来的,她说这南街的皮毛店最是公道。”
青衣小哥瞬时落脚回身,眉间全是得意,“我就说吧,全云州府的人都知道我们陆氏皮毛店出价最公道,二两银子,咱们现在便在这儿结算。”
孟昭昭却是不动,唇角的笑意更深,“那大娘说,东边的皮毛店最公道,向来童叟无欺,还叮嘱我们千万不要去西边的店铺。”
青衣小二笑意一滞。
孟昭昭也学他先前那般幽幽叹口气,“哎,原本我还以为她是骗我们的,特意来你这边转转,罢了罢了……石头叔,咱们还是赶紧去东边店铺。”
王大石抓抓头,他分明记得,那个大娘说的是西边的店铺更好。
难道,是他记错了?
可是,单单看这个小二,他就不觉得这西边的店铺有哪里好。
眼看着孟昭昭二人朝斜对面的铺子走,青衣小二有些急眼,扯着嗓子大声嚷嚷,“六两银子!六两银子这些皮毛我们陆氏全要了!”
孟昭昭脚步都没停一下,径直走进东边的皮毛铺。
虽说世人多是先敬罗裳后敬人,但要她将狼皮卖给这种黑心肝的店铺,让他们转手赚一道,她心里只会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得慌。
再说,空口白牙一张,六两银子就要买他们的八张狼皮,其中还有一张十分难得的白狼皮,这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至于城门口那位好心的大娘,既然这么喜欢拉皮条,那就……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
省得再有无数像她一样天真的猎户被其毒害。
青衣小二狠狠咬牙,转到铺子后头,低声吩咐,“你去城门口看看,究竟是哪个不长眼的竟然敢这般抹黑我们陆氏皮毛铺!”
当个小二一个月撑死就三百文钱,哪里够花,他是个脑瓜子灵活的,便想着拓宽收入渠道。
贵客他不认识几个,当然,认识也没用,人家买个皮毛总不会给自己打赏,还不如从那些来卖皮毛的猎户入手,来问路的自然都是些没来过府城的,没见识的乡巴佬,他想着只要请个人指着来他们店里,到时候价钱高低自然自己说了算。
从猎户手里买下皮毛后,再转手卖给店铺,这一来一回的功夫,便是大把的银子入账,可比单纯当个小二来钱快多了。
当然,太精明的猎户他们也不要,坑的都是些老实巴交没什么见识的。
他这生意已经做了一年了,这一年来,从没人察觉出其中的问题,如今怎的突然有人来同他争?
青衣小二满脸阴鸷,莫非是那老婆子的心被养大了,想着两头吃?
东边的皮毛铺风格很是低调,店里店外都没什么花里胡哨装饰,一排排墨黑色木架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皮毛。
“两位今儿个到店里是想卖皮毛?”圆脸伙计上前两步,脸上扬起标准的商业微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外头的动静他听到一点,但听得不太真切。
孟昭昭笑着点头,将背篓里的狼皮拿出一张摊开,“小哥,这种狼皮,你们这儿收不收?”
伙计抬手轻轻摩挲了两下灰狼皮,点头道:“自然是收的,这种灰狼皮,咱们店二两银子一张。”
“二两银子一张?”王大石忍不住惊呼出声。
方才那个店里的小二,一开口就是二两银子将他们的狼皮包圆。
虽然他们在青州府的时候,狼皮一般都是一两半一张,但大家都说云州府清苦,他自然以为这狼皮的价格也会低上不少。
孟昭昭望了眼王大石,他连忙捂住嘴不再多话。
“小哥再看看这白狼皮值多少?”
圆脸伙计见到孟昭昭大刺刺从背篓里拽出白狼皮,心疼得不行,连忙小心接过狼皮,“姑娘稍等,我得去问问我们掌柜的。”
店里生意不错,掌柜正在接待两位客人,拿着几张皮毛介绍着什么。
直到客人全走,伙计才带着掌柜一同过来。
掌柜是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见到来人是个小姑娘和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下意识朝王大石走去。
“小兄弟这白狼皮颜色漂亮,毛发柔顺,实属难得,不过就是这狼脑上的破处太多,我们店里可以出二十两,小兄弟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