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明日再见，你和言相多聚聚也好。”
现实总是不尽如人意。
玖璃看得出他想要自己出言挽留，却没有那样做。
“……便麻烦陆侍君照顾阿瑶了。”
言闻玉保持着世家公子最后的矜贵说了这句话，不等陆恒川回答便匆匆离开，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玖璃又转向棋凌霄，挑了挑眉说：“你不回去吗？”
“姐姐你怎么赶我走呢？”棋凌霄两手向前一伸，趴在桌上委屈巴巴地撒娇。
他抬眼看了玖璃一眼，又飞快收回目光，做着委屈的模样：“而且我头发都被姐姐弄乱了，这样被人看到了多不好。”
他是不是忘了他在自己面前吹嘘过轻功的事了，敢从窗子进她房间的人还会担心被发现？玖璃失笑，却没有说破。
她没有接话，站起身径直走到梳妆台前，从精致的雕花妆奁中找到了把做工考究的檀木梳，又走回到棋凌霄身后。
“你若还趴着我便放回去了。”玖璃扬了扬手中的梳子。
大约是没想到她会来真的，棋凌霄脸色爆红，倏地弹开，慌慌张张地开口：“我、我自己来就行了，不麻、麻烦姐姐！”
“呵。”玖璃笑着将他一把拉到原位，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看他这三魂七魄至少跑了一半的僵硬模样，她又转向陆恒川道：“你先去外间一会儿吧。”
陆恒川应声退出房间。玖璃在他出去之后，顺手施展了一个隔音结界。
“想和我说什么？”玖璃嗔笑道。
棋凌霄悻悻回头，有几分羞赧地看了看她：“……姐姐怎么看出来的？”
“换平日你早跑了，哪会留下来。”
他都害羞成这样了还坚持不走，却什么也不说，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方便开口。大概是与陆恒川有关吧，毕竟她让他跟踪过陆恒川，他也知道陆恒川与前朝有联系。
“我——”棋凌霄想申辩什么，又觉得玖璃说得没错，只好转移了话题：“他不是可疑人员嘛，姐姐怎么与他那么亲密？”
“吃醋了？”玖璃边调侃边解开了他头上的发带。
“我才没——姐姐你干嘛！”原本别别扭扭的棋凌霄在感受到头发披下来的瞬间，如同被逆摸的猫咪一样咋呼起来。
玖璃只觉得他炸毛的样子颇为可爱，根本毫无威慑力。
“正巧也要与你说这事，以后便将他与前朝有关的事忘了，和谁都不许说，明白吗？”
“……唔？”棋凌霄颇为疑惑。
“他会好好当他的陆侍君，你不用太担心。”
棋凌霄轻轻挠了挠脸颊，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看来姐姐都解决了，我是不是没帮上忙……”
听出了他语气有几分失落，玖璃温言细语安慰道：“你帮了我大忙，所以今天我给你梳头吧。”虽然其实她就是想逗逗他。
“……”棋凌霄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动作僵硬地挪回原来的位置坐好。
玖璃趁着这个机会，尽情摆弄着他的头发，心情十分愉悦。
“您对他和言闻玉的态度很不一样，为什么？”系统趁着这个空档询问道。
“因为言闻玉更聪明？”玖璃半真半假地开着玩笑。
“所以宿主您喜欢笨的吗？”系统一本正经地询问道。
“哈，话不能这么说，他还是挺机灵的。”玖璃无奈地纠正，“言闻玉是个聪明人，当下全心全意帮我，是因为我让他对姬煜瑶的愧疚完全占据了他的思想，但感情是很不稳定的，总有一天他会放下。也许是几天后，也许是几个月后，也许是几年、十几年后，又或许是这辈子……”
“所以呢？”
“等他放下了，只要身边还有姬煜瑾这种人的提点，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毕竟他对真正的姬煜瑶都能下手，何况明知是冒牌货的我呢？所以我才必须给姬煜瑾定一个让他无法翻身的罪名，否则可无法安心离开。除非你能在我离开后让姬煜瑶自己回来，倒是能让他安安稳稳放弃那些想法。”
“那依您所说，当下他对您还是信任的，您为何不哄着他呢？”
“当然是为了唤起他的负罪感，让他晚些清醒过来呀。”玖璃说这话时倒是毫无心理负担，“他来看我，也不过是知道该做这个样子给其他人看，你觉得他是真的在担心我吗？”
“我不了解人类的情感。”
“嗯哼，”玖璃假装没发现系统在打马虎眼，“虽然不知道棋凌霄对我的感情从何而来，但却是真实存在的。他翻窗进来，一是速度快，二是其他人注意不到他，这殷勤只是给我看的。”
“这不是他经常干的事情吗？”系统回忆起了他之前翻窗翻墙的事情。
“看人要看细节。”
玖璃结束了与系统的交流。话语间，她也将棋凌霄的头发梳齐，重新束在脑后。
“好了，你看看如何？”玖璃说着，去梳妆台放下梳子，拿了面铜镜过来。
“唔……姐姐经常给人梳头吗？”棋凌霄看了眼镜子就撇开目光。
这么熟练，肯定是经常干吧？还拿来逗他，真是过分。
“你在夸我手艺好吗？”玖璃不在乎他这点小脾气，撤走了他眼前的镜子，“看来我很有天分嘛。”
他没有接话，看着玖璃的目光却多了几分感动。
真好哄。玖璃心里想着，放好镜子后走回他身边，说：“你该回去了，否则棋将军该问我要人了。”
听到她提起棋将军，棋凌霄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来得确实急，趁着队伍进了山庄便独自溜了出来，没来得及和母亲打招呼，这下可好，再不溜回去可能真的会被骂了。
他可不想再经历一次他第一次私自去太女府要求留下然后被母亲领回去骂了三天的事了。
当然，这件事他不后悔。
他小时候曾经目睹她路见不平教训靠武力欺负他人的人，从那天起就一直对她正义凛然的模样怀有憧憬，这份憧憬在他偷听到母亲和姐姐们商量要在太女府里安插探子时变成了冲动。
他知道她们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先斩后奏跑去太女府。他想离憧憬的人更近一点，想给世人证明她绝对不是众人传闻中不做正事的纨绔。
一开始他是失望的，她好像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每日过得浑浑噩噩。
她好像不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样子了。
但是自从落水之后，她又变了，他记忆里那个威风凛凛又闪闪发光的太女姐姐好像又回来了。
“姐姐明天见。”棋凌霄急匆匆地翻窗离开，才刚刚落到树干上，又仿佛想起了什么，转身看着玖璃，“对了，谢谢姐姐送我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