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玖璃一大早便一路避人耳目,悄悄到了女皇下榻的主屋前。她让门口的侍卫向里头递话后,便老老实实站在原地等女皇宣她进去。
昨天在棋凌霄走后,陆恒川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既不好奇棋凌霄说了什么,也不好奇她要如何处理行刺女皇的事情。就好像他真的与这一切无关。
相反地,他向玖璃求证了当时她口中的“先生”是否就是江寻之,还有她手里那些奇奇怪怪的药是不是出自他手。
似乎相比起自己的事情,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更让他感兴趣。
玖璃也试探性问他是否没有其他问题,得到的答复确实让她满意——“我只知道殿下想让我知道的,这是对我们都好的选择。”
“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玖璃的回忆被侍卫的声音打断。她点点头,便走进了屋里。
女皇似乎已经考虑到她这么早来的用意,早在她进来前就屏退了左右,偌大的会客厅里只有她们母女两人。
玖璃向女皇跪拜道:“儿臣参见母皇。”
“免礼。”女皇摆摆手,“说说吧,查到了什么?”
玖璃不疾不徐地开口:“回母皇,儿臣找到了刺客的窝点,在为首的人身上得到了这个。”
她将姬煜瑾的玉佩呈送女皇。不过一眼,女皇便显露出震惊的神色,神情越发复杂。
“相信母皇也认出来了,而且儿臣仔细查看图案,发现那日刺客身上的图案与这个玉佩一处纹饰一样。儿臣这个时候悄悄来找您便是因为此物。”玖璃满脸都写着纠结,好似不愿意相信刺杀自己和女皇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弟弟。
女皇眉头紧锁,目光死死盯着玉佩,半晌后低声呵斥了一句:“这个逆子!”又陷入沉默,神色似气愤又似失望。
玖璃陪着女皇保持沉默,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开口:“母皇,气急伤身。或许里头有误会,我们不如叫皇弟来对峙一二。”
女皇有些哀伤地看向玖璃,不过刚刚这点时间,看起来就像老了十几岁,原本还是意气风发的模样竟然展现出几分疲态。
“罢了,你悄悄将他带来……”女皇顿了顿,“别让人注意到异样。”
“是。”玖璃答完话便退了出去。
女皇显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场姐弟阋墙的戏码,玖璃也不想其他人看到姬煜瑾居然有这种能力。
她不在乎女皇最后会把姬煜瑾悄悄处死还是软禁一生,如果是前者,她就不用再做什么了,如果是后者,她就需要再将他变成一个傻子以绝后患了。
她只要他完全失了依仗就行。
姬煜瑾看到亲自来请他的玖璃时有了不祥的预感,但是他还不知道她们掌握了多少证据,当下发作无疑是直接认罪了,万一有埋伏,大概是命都要交待了。因此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来到了女皇跟前。
“母皇,儿臣将皇弟带到了。”玖璃上前一步道,说完便自觉立在一边,将舞台让给他们母子二人。
“你自己说,还是朕替你说?”
女皇睨着姬煜瑾,似笑非笑地问道。
姬煜瑾用余光扫了一眼玖璃,想从她身上窥得一点信息。可玖璃只是面无表情一脸严肃,仿佛事不关己。
见半天没有回应,女皇大喝一声“跪下”,吓得他慌忙跪倒在地,却依旧没有开口。
“你不说是吧,行,”女皇将手中的玉佩掷了出去。
玉佩狠狠地照着姬煜瑾的面门砸去,他无法躲开,只能硬生生受着,额角顿时留出鲜血。玉佩落在地上,碎成几块,但仍然能看出大致的形状。
姬煜瑾咬咬牙,装模作样开口道:“母皇这是何意?儿臣的玉佩为何会在您这里?”
大概是对他失望到极致,女皇眼中的感情全都消失不见,如同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你敢杀姐弑母,却不敢承认?朕如何会有你这般逆子!”
女皇又将侍卫从玖璃给她的人皮上摹下的图案摹本揉成团丢到姬煜瑾面前。
“朕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姬煜瑾小心翼翼将纸团展开,看到里头图案的那一刻,他脑子里闪过多种可能,但不论是哪种,他的好姐姐定然顺水推舟,拿他刺杀她的事做了筏子。
虽说刺杀储君也不是小事,但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撇掉刺杀女皇的事情。
“母皇!儿臣绝对没有派人刺杀您!儿臣真的没有!那晚儿臣不是第一个就赶到您身边了吗?皇姐呢?皇姐那晚不是一直没出现吗?”
“你口中不在的皇姐可是将刺客送到我跟前了。”女皇不紧不慢地开口,盯着姬煜瑾的眼神看不出情绪。
“谁知道她是去抓刺客还是去找人顶包的!刺客肯定是皇姐身边的那个!母皇,一定是那个前朝余孽!”姬煜瑾慌张地辩解落在女皇眼里就像抱着就要沉没的浮木垂死挣扎的落水者。
他确实猜对了刺客是谁,奈何玖璃早他一步让陆恒川做了了断,更没想到江寻之的药让他的筋脉显得像陈年旧伤。
这是女皇亲自让人查验的事,她绝对容不得他人质疑。
“你刺杀不成,为了拉你皇姐下水,不惜编个前朝余孽的谎话来瞒骗于朕,当真是好手段。”女皇将陆恒川敏感的身份轻松揭过,既是为了打压姬煜瑾,也是向玖璃传递她信了她的信号。
此时便是个蠢人也该看得出,他是入了套了。
不论玖璃身边之人前朝余孽身份是真是假,能让他短时间查出来那人与前朝有关,都是因为对方在主动递消息。
从他雇杀手去江临杀她的那时起,她就开始计划给他下套了。
“哈!哈哈!都是你——都是你计划好的对吧!”姬煜瑾放弃了辩驳,目光挑衅又愤懑地咬着玖璃。
玖璃做着好皇姐的样子,轻声叹了口气,眼神悲悯地开口:“我自认从未薄待你,可你却三番五次要我性命,唉。”
大约是被玖璃的眼神刺激到了,他近乎疯魔般不管不顾地开口:“呵!你我分明流着一样的血,受着相同的教育,凭什么你就是继承人,我只能找个人嫁了?我哪点比你差了?只要没了你!只要没了你就好了!你为什么还活着?十个死士都没能杀了你——”
“大逆不道!”女皇出声打断了他。
她只有这么两个孩子,还都是凤后所出,本以为不会出现皇位之争,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心存如此想法。她只觉得心口郁结,气血上涌。
“朕不杀你,也不想再见到你。”女皇说着,大笔一挥在圣旨上写着什么,最后将圣旨丢给玖璃,便以自己头疼为借口,让玖璃去宣旨,而她则先行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