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实在火留买府邸外看见了崔玉,两人同时别过脸去,似乎都害怕被对方认出。
接着崔玉疾步蹿上马车,随着一声呼哨,马车很快就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没想到这病痨子也好这口!”曹实哼了一声,心中释然了不少,于是大摇大摆地走进了火留买府邸。
马车在大街拐角处停了下来,崔玉先检查了四周,确定没有官府的人跟踪后,吩咐武仆周谦道:“盯紧他,如果他是去查案的,告诉火留买想个办法留住他。”
周谦点点头,按照崔玉的指示,从另外一条街兜回萨珊寺,从正门去了极乐国。
崔玉捏了捏鼻梁,他无法想象,卫已仅仅才来两天,这场原本天地无缝的密谋就大有纸包不住火的趋势。
两都御猫果真不可小觑,崔玉倍感压力,同时也坚定了除掉卫已的决心。
曹实入火留买宅后,付钱取了一张沐浴牌,而后一名藩僧领着曹实从密道去往四合楼。
接着一名西域女送来底也伽,并奉侍曹实吸食,一口神香进肚,身上的疲惫便去了一半,再来一口,耳聪目明,始觉得自己是个人了。
曹实心情大好,随手摸出一块玉放在侍女面前晃了晃,那侍女眼前一亮,竟伸手要取。
“这可轻易不能给。”曹实一脸淫笑道,“姑娘得拿东西来换。”
侍女自然懂得对方的意思,吹灭了两盏蜡烛,而后脱去了外套,仅剩下贴身丝衣,在昏暗的光线里,曼妙的身材忽隐忽现。
“到老子怀里来!”曹实兽性大发。
侍女旋身坐在曹实的大腿上,曹实嘿嘿一笑将玉佩塞进西域女软绵绵的胸脯中。
侍女也将嘴唇贴近曹实的耳朵,吹入暖烘烘的空气,曹实感觉整个人的灵魂都快要被抽离了。
“女人真他妈是个好东西啊,可惜爷爷我今天累了,不然丫头你该下不了床了。”曹实吞云吐雾,浑身酥麻发痒,宛如身在仙境。
“他娘的,忍不了了!”
曹实闷哼一声顺势将侍女给扑倒在床,如同野兽一样将女子身上薄如蝉翼的丝衣撕烂,一双粗粝的大手宛如在捏着一团泥巴,潮热的叫声此起彼伏。
忽地,曹实觉得心口发闷,那感觉好像喝水呛到了一样,紧接着堵在胸口的那股气怎么也吐不出去了,继而一阵闷热包裹住他的头部,意识也在此时开始慢慢涣散。
西域女惊慌地扯过床单裹在身上。
这时曹实的脸部由红变紫,而后发出咕噜噜的痛苦声,接着一股一股的白沫从其口角溢出,额头两边的青筋似闪电般交错着,整个人也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
尾随而来的周谦就在回廊上兜着,忽听得房内异响,忙凑到门窗前朝里看,但见香雾缭绕间一人从榻上滚落,浑身紧绷不断地抽搐着。
周谦脑子嗡地一响,这曹实八成跑了一天太累,没有好好休息就来吸食神香,导致毒瘾攻心,看样子是活不成了。
如果县正曹实死在极乐国,不出一日,官府便会将这里封了,届时崔玉的计划也将化为泡影。
极乐国里的房间都不设门栓,目的是让客人们可以随意进出,这样就能最大程度地让他们消遣,而火留买与客人也有约定,没有经过他人同意,不可擅闯已经有客人的房间,否则会加倍处罚。
情况紧急,周谦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把推开了房门,俯身想要去帮曹实顺气,而这时他的身体却用力倒卷着,剧烈地挣扎了几下就此一命呜呼了。
西域女吓得连连尖叫。
“别吵!”周谦冷眼如刀,吓得侍女一哆嗦。
接着周谦扯过榻上的毯子将曹实尸体盖住,而后一把搂住侍女将其压在身下,同时一柄短匕抵在了她的腰间。
“别出声。”
周谦皮肤黝黑,没有眉毛,长相极为凶恶,侍女不知这是哪里钻出来的妖怪,忍住害怕不敢吱声。
附近的守备及房客听到尖叫声,赶紧过来看发生了什么,结果一看是交欢男女滚作一团,纷纷无趣地散开了。
待看客尽散后,周谦关上门,而后将曹实的尸体用毯子兜好,藏在光线找不到的地方。
他得先回去跟崔玉通报这件事,但又生怕其他房客过来,于是解下钱袋丢给西域女道:“麻烦姑娘替我守一会儿,如果消息走漏了,你知道是什么结果。”
西域女抹了一把眼泪连连点头,面对这尊凶神,她不敢稍有违拗。
裴正指挥着游击武吏一直搜寻到午后,几乎问遍了罗城里的客馆与酒家,都说不曾见过孔牛,急得裴正连连咳嗽。
看来孔牛应该有特定的藏身之所,想到这里,裴正环视了一眼楼阁林立的敦煌城,不禁泛起了一阵茫然。
这时一名武吏建议他去买一条消息。
“消息也能做买卖?”裴正是头一回听。
武吏答:“裴大人所有不知,在敦煌城没有不能交易的东西。”
“那该去何处买呢?”
“粟特商人火留买,他的消息最灵通,此人好养食客,这些年招纳了不少能人异士,眼线无处不在,就连大人您咳嗽几声他都知道。”
“哦?还有这么神的人物。”
“不过他们家的价格可不低,也要看什么消息,大人要的越着急,他开价格便越高。”
“少废话,带路!”
裴正打定了主意,倘若对方坐地起价,就以恶质之名将其逮捕,他不相信一个生意人能飞上天去。
衙署,琴治房。
李和抄来了七月十五日白天,与七月十六日夜晚公馆执勤人员的名单,并带来了厚厚一沓丁籍,上面记录着这些执勤人员的籍贯信息与体貌特征,并附有图绘。
李和与卫已带上手套,开始对照名单一一核查他们的体貌。
卫元是大高个,脸部略呈国字,面阔嘴宽,虎眼龙颌,耳垂很小,他平素习惯留一圈连髯短须,不常打理。
自卫已牙牙学语之日起,兄长卫元就是这幅样子,儿时卫已称其为“大胡子兄长”。
卫元也最为喜爱这个满眼灵气的小弟弟,经常带他爬山、游泳、读书、下棋。
待卫已初学之后,卫元又教授他易经的学问,卫已记得很清楚,当时兄长卫元用三枚铜钱给自己卜了一卦,结果是观卦,变爻在六三,其爻辞曰:观我生,进退。
“好卦!”卫元抚摸着卫已的脑袋道,“子休,记住这一卦,你本性少言,宜少说多看,看的越多,懂得就越多。”
那时的卫已自然不懂,只是机械的记住了这句话。
如今他才探得其中玄机。
君子一生,无外乎进退二字,何时需进,何时需退,这并不是简单的选择,而是学问。
因对兄长凝滞的感情,卫已在办理此案时经常走神,待其回过神来时,李和已经将所有人员校对完毕。
此时疑惑二字分分明明地写在李和脸上,他面色凝重地对卫已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