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君,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有这么多条路能走,你为何偏偏选择下地狱?”
虽然没有太阳,但清晨的光却仍旧刺痛着白虎的双眼。
门外那株枝丫怪异的枣树好像变成了玄武的样子,高大、威猛但无比的丑陋。
可蓝山之约并无结果,玄武的回答是:“事涉改元,且容某多考虑一些时日。”
而后,白虎、玄武二人在平凉分手,约摸十天后,玄武通过地下暗桩写信给白虎,明确传达了愿与对方举事的决心。
“……民怨在野,肉食者充耳不闻,实违圣道,玄武愿为君走马执竿,共伐无道。”
白虎大喜,当即邀请玄武加入六趣宗。
此时,玄武也得知白虎等人通过“六趣宗”在关陇一带广泛传道,并以此为幌子暗中招募死士。
白虎对玄武知无不言,唯独在六趣宗这件事上总是语焉不详,不久后白虎带玄武参观了铸币炉。
“执明君,乱钱市只是我们的计划之一,这批假币还要用来营利,所得之利要用来购买战马、铁器与盔甲,伐无道光有民怨是远远不够的,怨恨加上刀枪那才是洪流。”
白虎的表达总是情感充沛,极具煽动性。
但令白虎始料未及的是,他所信任的玄武已将铸币坊的方位悄然记下。
数日后,几条暗影在深夜潜入铸币坊,并盗走了三枚假币。
白虎得知此事后当即下令逮捕了玄武。
“执明君,你这是意欲何为?”白虎压抑着怒火,他希望这件事不是玄武所为。
“监兵君,天下事有可为有不可为,私铸恶钱是以无道伐无道,这与祸国殃民没有区别,匡扶大正,宜官吉还有其他的路可以走,还有我不是执明君,我只是玄武法司里一名小小的纠官,多谢监兵君连日款待,我们地府再见。”
白虎一怔,不等他多问,噌地一声,这刀不带半点犹豫直将喉管豁出一道大口子,在众人的惊讶声中,年轻的躯体缓缓倒下。
那双在可蓝山巅饱含意气的眼睛此刻骤然变得苍白无神
……
箭已离弦,白虎没有做选择,也没有选择的余地,收敛好年轻人的尸体后,他亲自带上死士截杀玄武法司的人。
这一次玄武法司几乎全员出动,一路护送着三枚假币去往洛阳,他们的目的地是民部,只要将三枚假币呈送给长孙炽,就能阻止一场恶钱引发的王朝劫难。
与此同时白虎也收到了六趣宗高层的指令,夺回三枚假币,并杀掉一切知晓恶钱秘密的人。
一路上玄武法司虽拼尽所有,但最终仍未逃出出白虎法司的魔爪,到达京畿时,玄武在经历数战后也已近油尽灯枯,他很清楚,京城洛阳还有更多的杀手在等着自己,仅凭他一个人永远无法穿过洛阳建国门。
这时他将目光瞄准了东出洛阳的司隶台,打探好车队停驻信息后,玄武提前在广海寺附近等候。
到了夜里,玄武导演了一场刺杀,趁着广海寺混乱,他悄悄潜入了卫元的吏舍,并将三枚铜钱与铸币坊图移交给卫元。
接着,玄武假意拔刀砍杀卫元,以此引来护卫攻击,最后玄武如愿死在了陆由基刀下,完成了玄武法司的最后一项任务。
两天后,追杀至广海寺的白虎掘出了玄武的尸体,这次他终于得以看见真正的执明君。
那是一名高约八尺的北方大汉,额上几乎无发,是个满脸刀疤的独眼龙,很难想象,隋文帝竟会将这样一个怪物召入宜官吉。
而这时,玄武法司散布在洛阳城里的纠官也闻讯赶来驰援,他们是玄武法司最后一批纠官,即敦煌城金字药草铺的行商伙计,这些人常年以商人的身份游走在敦煌与洛阳之间。
一路奔袭,白虎法司部众早已精疲力尽,仓促应战后一败涂地,白虎本人也被秘密押往敦煌城。
敦煌索老九继承了“执明君”的代号,带着玄武法司最后一批纠官继续玄武法司未竟的任务——查明六趣宗的秘密。
与此同时,白虎法司的反击也在暗中悄然展开。
白虎面对索老九的逼供只字不吐,索老九也很清楚,让白虎在敦煌城多待一天,玄武法司覆灭的风险就增加一分,现在仅凭金字药草铺仅存的几名伙计是绝对无法同白虎法司及其六趣宗抗衡的。
无奈之下索老九只得命人去请善于逼供的酷吏,希望酷吏能撬开白虎的嘴,此事不知是走漏了风声还是出现了叛徒,总之索老九在这件事上犯下了“引狼入室”致命的错误,那位自称“关西酷吏”的孔牛成了玄武法司的最终掘墓人。
天已大亮,地板上的血也早已凝固
白虎忘记不了玄武的样子,他很难想象如是精巧的谲诈之术竟然出自这样一个粗糙的汉子。
“世事如棋步步机关,执明君啊,你虽然高明,但最后赢的人还是我。”白虎惨惨地笑着,得意中带着一抹孤独。
敦煌衙署,琴治房。
玄黑色的青仪囊被铺在地板上,如卫已说的,囊上绣有“宜官吉”三个大字。
卫已摩挲着青仪囊,触感很舒服,上有神龟缎纹,丝料一看就是贡品级别的,不疑有他,这应该就是先圣赐予宜官吉的信物青仪囊。
青仪囊虽带着一个“青”字,但颜色却是各异的,宜官吉四大法司是根据四象瑞兽赋名,寓意是四大瑞兽镇守王朝四方,因此各法司的图腾及信物也是根据四象来制定的。
青龙法司主体颜色为青色、白虎为白、朱雀为赤、玄武为黑,青仪囊的颜色也分别对应。
眼前的青仪囊是黑色,代表是玄武法司的信物。
雷第一直在调查宜官吉的动向,手里掌握宜官吉的秘密也是最多的,裴正自然也一眼认出这是玄武法司的青仪囊。
但这与裴正的心理预期是完全相悖的。
对于卫已让自己去金字药草铺寻找青仪囊的原因,对方虽然没有明说,但裴正也自有猜测,即是那封吐火罗密文带来的情报。
“解救白虎,金字药草铺。”
这句话中的白虎毋庸置疑就是宜官吉白虎了,联系后面药草铺的大火与命案,可以确定这份情报的真实性。
所以裴正决定会在药草铺找到一张白虎法司的白色青仪囊。
可结果却找到了玄武法司的黑色青仪囊,难道说情报有误?
“阿熊,你一定在想,为何找到的不是白虎法司的青仪囊,而是玄武法司的青仪囊吧。”
就在裴正思考之际,一旁的卫已忽然如是问道。
裴正脑子嗡地一响。
(卫使君难不成看见裴某在想什么?)
“那先生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阿熊,你还记得索老九留下的字吗?”
“执目月君。”
“不,是执明君,目月为明字异体,可能是索老当时气力耗尽,以无暇耐心书写,这才写成了执目月君。”
“执明君是何意?是一个人吗?”裴正问。
“不错,世皆知宜官吉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检校御史,但却不知这四个人还有更为隐秘的代号。”
“代号?”
“青龙孟章君、白虎监兵君、朱雀陵光君、玄武执明君。”卫已解释,“昨夜看见索老九留下的字时我便起了疑心,于是便让你去药草铺寻找青仪囊,如果二者能对上,那就证明我的猜想没错。”
“可吐火罗密文所指的情报给出的分明是解救白虎啊?”
卫已长叹一声:“这也是卫某想不明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