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博达集团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噩耗一件接一件,高层卷款潜逃,傅宗伟虽然试图力挽狂澜,却无法阻止博达变成一个空壳的事实。
就在博达最为动荡的这一年,殊不知早就被人遗忘的傅寒声早已在国外开拓疆土。
他在下属的簇拥下,乘坐之前令他 “惧怕”的电梯,摇身一变,成了博达救世主。
傅宗伟震惊了,他不明白傅寒声何以在他的监视下隐藏着惊人的实力。
他更不可能想到,傅寒声在商界的手段,完全超出众人想象。
一场家族企业争夺战,傅寒声成了上位者。
他有胆识,有魄力,接手博达第一件事,就是清除傅宗伟提拔的管理层,但凡有关系,一律辞退。
他不是唐婉口中的“傻子”,他是一个令人畏惧的人,他处理公事利落果断,言谈举止成熟霸气,和人注视时眸光坚毅从容。
博达大换血之后,他很快建立起了自己的事版图。
有些商人是经商高手,但傅寒声是天才,他对事业版图扩张的感觉令人叹为观止。
博达集团在他的带领下,宛如急欲生长的春等破土而出。
多年来扶摇直上,一步步超越唐氏,最终称霸C市,而他更在多年后的今天成了众人眼中的高不可攀。
是的,高不可攀,很多商人都想与傅寒声攀关系,又有多少人想要把女儿嫁给傅寒声,但唐瑛不愿意,那个男人太危险了。
这天晚上,经历一番电话,唐瑛像是被一纸契约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以至于她跟萧潇说话,声音也是虚弱无比。
“你宁肯把自己卖给傅寒声,也不愿动我的钱,你对我当真这么恨?”
萧潇不回应,她上前拿回手机,装进了口袋里。
唐瑛道:“你知道傅寒声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吗?他能把你推上天堂,也能把你拉下地狱。”
萧潇淡淡问出:“你呢?你明明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却还是为了唐氏答应把女儿卖给他,你谴责傅寒声的时候,可曾反思过自己?”
“唐家祖祖辈辈没日没夜校地打拼,这才有了现如今的唐氏日化。我怎么能让它毀在我的手里?”
事实证明,唐氏野心勃勃,试图开拓日化经营以外的第二事业王国,殊不知一步错,步步错。
当时的唐氏,当时的她是真的无路可走了。
萧潇沉默了下,她说:“人人都有苦衷,人人都有自己的逼不得已,这么看来世上原本就没有坏人,所有的坏人,无非是可怜的好人罢了。”
不理会萧潇言语讽刺,唐瑛抬手搓了搓脸,起身走向蒜潇:“阿妫,他娶你,是为了你名下那10%的股份,你嫁给他,是不会有幸福可言的。”
萧潇看着她问:“我还有幸福吗? 你说我恨你,我为什么不能恨你呢?我爸爸死了,你没安慰过我。
慕雨死了,你可曾问我痛不痛?你说傅寒声不是好人,可在我看来,我从他那里得到的温暖,却比在你这里得到的还要多。”
“他对你所有的好都带着目的性,如果你不是我女儿,他傅寒声会无缘无故就对你好吗?
他这不叫 “好”,叫利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唐氏,一旦唐氏到手。
你对他来说将会是一颗随时都能弃之不要的棋子,你那么聪明,怎么就看不懂呢?”
听了她的话,再看她这般痛心,萧潇心里一动,却像水珠落地,轻轻溅落,无影无踪。
萧潇说:“那就请你好好守护唐氏,他得不到,自然会对我好。”
唐瑛劝说失败,她在失望和挫败的情绪里无力呢喃:“原本,我是打算把唐氏交给你的。”
萧潇转身离开:“你交给唐伊诺吧!”
她想要什么,不用别人给,她会自己夺。
其实何须她亲自去夺?傅寒声目标在唐氏日化,怕是早就动手了。
唐瑛心绪酸楚。两个女儿,她总归是亏欠了一个。
…………
晚风拂过萧潇的脸,她又看到了那片葡萄园。
当晚送萧潇去傅宅的,并不是司机老刘,而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人,名字叫高彦。
对高彦,萧潇并不陌生,他曾在南京帮她解决不少医疗琐事,前不久慕雨过头七,当时一路跟着她的人也是高彦。
萧潇从病房里走出来,他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说是傅先生的意思,送她去傅宅。
萧潇前不久在医院哭过,眼睛是肿的,这样一副面容,并不适合去见温月华。
路上停车,萧潇让高彦下车买了毛巾和冷茶袋,然后这一路上,一直用毛中包住冷茶袋,反复敷在双眼上。
还是很有效果的,萧潇抵达傅宅时,如果不盯着细看,根本看不出她之前哭过。
已是深夜十点多,对温月华,萧潇颇为抱歉。
来之前温月华还跟她通过电话,寥寥数语,尽是欢喜:“备上阿妫爱吃的菜,或早或晚都不打紧,来了再开饭。”
没想到,温月华竟在傅宅门口等萧潇。
傅寒声前不久给温月华打电话,说萧潇身体不太好,在来的路上晕倒了。
不过不打紧,岳母这会儿正在医院陪萧潇。
温月华听了,怎能不着急?忙问:“阿妫在哪家医院?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傅寒声安抚母亲:“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营养不良,回头你帮我好好给她补补。”
温月华为了这句〝营养不良” 竟是心头一酸:“这孩子跟你一样,出身好,就是命不好。”
“我吃过的苦,不会让她去经历。”傅寒声回了这么一句话。
萧潇还没下车就看到了温月华,在她的背后是灯火通明的傅家大宅。
想必还为迟来的她留着热饭菜,萧潇没有感动是假的。
她下车,之前在电话里还能叫温月华一声“妈”,如今到了眼前,反倒是嘴拙了。
温月华并没计较这些,她还记挂着萧潇的身体,牵着她的手走进傅宅:“履善还在澳洲,你也暂时不要回山水居那边了,先在傅宅住下,我也好帮你调养调养身体。”
温情之语,溢满关切,萧潇无法拒绝,只能应下了。
“谢谢,妈。”这次,倒是唤出了之前难以启口的那声 “妈”。
温月华笑,年轻人脸皮薄,刚开始会觉得不好意思,叫习惯也就好了。
走进餐厅,周曼文已经把热好的饭菜重新端上桌,唯独不见宁波。
温月华领萧潇去洗手的时候,对她说:“宁波那孩子吃完饭,被朋友一通电话叫出去了,不理他,等你吃完饭,我带你上楼看看婚房。”
萧潇听到“婚房”两个字,也不知道该叹气,还是该维持嘴角的那抹笑。
按照她和傅寒声之前说好的,他们结婚这两年,是不可能同房的。
但长辈面前,他和她总归是夫妻,她不要婚礼,不要婚宴,换作旁人,早就不高兴了。
也就温月华是个和气的人,几天前得知傅寒声和她不打算举行婚礼,就连婚宴也一并取消了。
温月华还没说话,周曼文倒是嘟囔了一句:“结婚是大事,不办婚礼哪成啊?”
唯有温月华,她想了想说:“暂时不办婚礼也行得通,阿妫不是还要去C大读书吗?
身份曝光是非多,一举一动每天被人盯着,行动受制是一回事,就怕安全上出问题。”
最后温月华笑道:“等你以后毕业了,让履善好好补偿你,说不定到时候还有现成的小花童。”
温月华口中的“小花童”指的是什么,萧潇听懂的同时心事渐沉,老太太的期望给错了人。
傅宅婚房,仍是傅寒声之前的房间,但经过温月华—手张罗,全然变了模样。
整个卧室笼罩在暖暖的光晕里,大床扎眼,喜被颜色鲜艳……还好,温月华没有在床头挂上大红喜字。
只这么看着,萧潇就已然尴尬了。
她不去看那张床,移开眸子看着婚床对面,温月华更换了房问里的一切,唯独留下了傅寒声漫步异国街头的照片墙。
温月华也看向那面墙:“这张照片的背景是在美国,那天他赚取了人生中的第一桶金,欢喜度可想而知。”
萧潇看着傅寒声嘴角的那一抹微笑,难怪他会笑得那么无害。
这时温月华又笑着说:“这张照片履善不许任何人撤换,只能挂着了。”
“为什么?”难得,萧潇有了好奇心。
为什么?因为她这个儿子心眼颇多,他要让阿妫回到这间卧室里视线里满满的都是他。霸道。
温月华揶揄萧潇:“回头阿妫亲自问他,你和履善既谈心又彼此了解,多好。”
萧潇笑了笑,不接话。
…………
当晚,萧潇夜宿婚房。
她之前在傅家就住傅寒声的房间,如今再住,却觉得怪怪的。
可能跟那满床的喜庆红色有关,睡不着觉,一睁眼,就能看到傅寒声的照片。
看来以后入住傅家,她要事先做好心理准备,比如说晨起睁眼是他,晚上入睡闭眼前也是他。
至于傅寒声为什么不撤换那张照片,想来她是不会问的,又怎么问得出口呢?
这晚,萧潇躺在这张偌大的婚床上,虽有失眠倾向,好在她在凌晨时分终于陷入了安睡。
萧潇习惯早起,跟晚上几点睡是没有任何关系的。
唐老爷子说:“阿妫,你要学会管理好你的时间,什么时候该干某件事,什么时候该结束某件事,要学会自律。”
外公活着时,萧潇有时候会觉得,一个人每天按时起床也不好,总有想睡懒觉贪床不起的时候。
如果有这样的想法,就应该偶尔放纵,这才是生活。
但后来外公去世了,她反倒自觉起来,那时候方才觉得,被人管着,被人时时刻刻批评约束着,反倒是一种幸福。
天亮了,东方天空隐隐可见日晕,想必清晨太阳出来,定是晴暖美好。
郊区早晨空气格外清新,萧潇晨跑半小时,被沿途果实累累的葡萄所吸引,干脆抄近道走进葡葡园。
来这里好几次了,也喝过温月华亲自酿酿制的葡萄酒,可就是没有吃过这里的葡萄。
晨曦有光,萧潇在井然有序的葡萄架里穿梭,一串串葡萄坠在藤蔓上,很漂亮。
萧潇摘下一颗,随便往T恤擦了擦就往嘴里送,谁料那葡萄看着好吃,吃进嘴里
却是酸的,酸得她眉头直打结。
“还不吐了?”
萧潇身后,一道低沉的嗓音响了起来,宛如微风过耳,偏偏还带着几分笑意。
心一紧,萧潇回头望去,她错愕地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可站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男人,不是傅寒声,还会是谁?
他不是在澳洲吗?说好十天半月才能回来的。
晨曦下,是一张成熟英俊的脸,眉目从容。在他身后,是同他形影不离的周毅。
原本萧潇是要吐掉那颗葡萄的,但傅寒声和周毅直盯盯地看 者她,反倒让她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她看似平静地转身,然后吐了那颗葡萄,心里却有些难堪。
昨夜,唐瑛和她的对话全都被他听见了,她甚至在电话里哭得泣不成声……
萧潇万万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也怕他追问医院里发生的事。
她承认,此刻面对他,她很不自在。
自在的那个人是傅寒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不曾过问,甚至没有提及萧潇晕倒这件事。
他缓步走到萧潇身边,对她讲解:“刚才那颗葡萄,是快要成熟的葡萄,所以吃起来才会酸。”
萧潇在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他终究还是顾虑着她的颜面。
不追问,也不安慰,聪明地寻了个话题这事也就过去了。
她顺着他的话问:〝有什么区别吗?”
“快要成熟的葡萄通常绿得透明,避开就对了。”傅寒声嘴角噙着笑,虽然很谈,却是暖意袭人。
大清早,他情绪不错,抬手利落地摘了几颗葡萄,周毅眼明手快地送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萧潇看到那瓶矿泉水,那水显然不是周毅要喝的,瓶盖密封得很紧。
萧潇忽然意识到傅寒声怕是眼在她身后有一会儿了,他竟算准她会摘葡萄吃,所以才会提前让周毅备了一瓶矿泉水跟过来?
萧潇沉了心。是的,傅寒声心思缜密,她在他面前所有的小心思都是无所循形的。
周毅倒水,傅寒声把葡萄洗干净,几颗葡萄安置在他的左手掌心,他用右手拿了一颗葡萄送到萧潇嘴边:“尝尝。”
萧潇只得把葡萄含在嘴里,刚才吃了未成热的葡萄,牙齿一直很酸,但这次的葡萄很甜,确实是很好吃。
傅寒声问:“酸吗?”
“有一点。”
“喜欢吃的话,可以摘一些带回去,傅宅后院有口老井,葡萄洗干净了。
浸泡在井水里,水清凉,正好可以把葡萄的酸味压下去。”
他说着话,左手掌心伸到萧潇面前,上面还有好几颗葡萄,他示意她伸手拿。
他说:“再吃。”
那一幕,萧潇很难忘记,她的视野里是一片孑然的绿。
傅寒声拿着葡萄,立身葡萄园里,站在她面前融融一笑,阳光晃着他漆黑的眸,只添琉璃剔透,可谓惊艳满园。
这景,这人,不知会让多少女人倾心相待?
萧潇敛眸,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边吃边问他:“澳洲那边事情忙完了吗?
“快了。”傅寒声这次回来,时间上仓促了些,下了飞机,第一站目的地就是这傅宅。
这里是他的家,他的出生地,他曾经无比憎恨这里,但漂泊国外后,却又一直怀念这里,牵挂母亲在这里是否安好。
现在这里又多了一个可以牵挂的人,比如说……眼前低头吃葡萄的她。
难得见她有喜欢吃的水果,傅寒声示意周毅再摘几串葡萄装起来。
这葡萄晨起吃多了也不好,不过可以留在饭后吃。
他这么想着,干脆收起剩下的三颗葡萄,看那情形是不打算给萧潇吃了。
再说萧潇忽然见他收起葡萄,疑惑抬头,一双清眸静静地看着他,只差开口问他 “为什么”了。
“先回家吃饭。”傅寒声忍不住想笑,真是贪吃的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