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居,傅寒声书房。
萧潇进去找傅寒声的时候,曾瑜刚端了一杯热茶放在了桌上。
傅寒声坐在书桌后审阅公司文件,微一拾眸就看到了萧潇。
又见她撑着手拐,步伐较之昨天似是从容了许多,倒也没多说什么。
“还不到三点,怎不多睡一会儿?〞他低头批阅着文件,语气却是很温和。
曾瑜拿着茶盘旁开了,书房里只剩下萧潇和傅寒声,她走到书桌旁,静静地站在一旁看他。
他注意到她,把批阅好的文件丟到一旁,又拿起另一份文件打开:“有话说?〞
这个男人有着敏锐的警觉度,萧潇沉吟片刻,淡淡开口:“有件事,我想征询一下你的意见。”
“嗯。〞傅寒声点了一下头,放下手头正在审阅的文件,含笑看着她:“你说。”
“平安夜那天,张婧发了一条短信给我。”萧潇说着。
可能意识到傅寒声或许早已忘了张婧是谁,于是补充道,“张婧,我舍友。”
傅寒声微笑点头,漆黑的眸望着萧潇,是探询,也是无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张婧给我发了一系短信,说如果我方便的话,她想和另外两名舍友一起来看我。”
萧潇把舍友的意思直接讲给了傅寒声,她现在住在山水居,短信可以无视,但若是通话过程中,张婧等人当场提及造访之事,她又该如何拒绝呢?
听了萧潇的话,傅寒声把钢笔扔在了办公桌上,然后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了窗前。
先是双手背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窗外的雨景,过了一会儿才说:“不能来,来了之后,我们结婚这件事怕是要曝光了。”
萧潇并不乐观:“估计已经曝光了。”
“怎么说?”傅寒声看着窗外的雨,没有回头。
萧潇坐在沙发上,语气平静:“上次我们一起去医院,我和你还因为这件事一起上了报纸头条,当时也有人入了镜……”
“嗯?” 他转身看她,似是有些意外。
“曾瑜。”萧潇迎视他的眼睛,淡淡地说,“自我入校后,曾瑜数次出没宿舍,张婧她们三个都曾见过她,她们一直误以为曾瑜是我阿姨。”
傅寒声静默地听着,他凝视着萧潇,先是喷了一声,方才开腔道:
“那就没办法了,我看你那三位舍友倒也精明,给你发短信怕是试探居多。
与其将来某一天被她们识破身份,还不如主动告之。
毕竟是同班同学,又同住一个宿舍,隐瞒久了,也不好,你说呢?”
关于她的身份,萧潇原本就没打算长久隐瞒,如果不是去医院就医见报。
她可能会选择时机把她是唐家女的身份告诉给张婧她们,如今,只能说计划有变。
这时,傅寒声走了过来,双手搭放在萧潇的肩膀上:“小范围曝光,只要不影响学业倒也无碍,这事你斟酌。”
萧潇定定地看着他,山水居不接外客,他的意思是??
有些话傅寒声并未道明,山水居确实不接与他无关的外客,但她是他妻子,她的舍友自是构不成 “无关外客”。
况且……小范围曝光,挺好。
这天下午离开书房后,萧潇回到了卧室,她看了一会儿,然后给张婧打电话,竟是关机,于是把电话打给了黄宛之。
背景音很嘈杂,黄宛之在手机那端关切地询问萧潇的脚伤,还没说上两句,手机就被张婧给抢走了:
“潇潇,你也太偏心了吧?只给宛之打电话,也不给我打,我不高兴了。”
萧潇:“你手机关机。”
“啊。”张婧似是在检查手机,随即嘿嘿笑道,“没电了。”
萧潇听到手机里传来小孩儿的哭闹声,好奇地道:“你们在哪儿?”
12月26日深夜,张婧给谢母打电话,谢母说谢雯遭遇男友劈腿,高烧之余,精神状态很差,希望她们能劝劝她。
12月27日上午,张婧和黄宛之不理会邢涛的黑脸,双双乘坐火车前往天津。
她们去天津,是为了看望谢雯,更是为了会一会那个劈腿王八蛋。
那是2007年12月27日,据新华网天津频道电,天津入冬以来,一场瑞雪终于羞羞答答地如期而至。
尽管只是昙花一现,却让市民欢喜不已。
27日黄昏,张婧和黄宛之抵达天津火车站。
同样是这天黄昏,谢雯强打精神正帮谢母清扫院中积雪时。
竟看到两位舍友造访家门,谢雯感动难言,话语还未出口,便已在她们的拥抱中哽咽落泪。
这一晚,张婧和黄宛之留宿谢家,谢母炒了几道家常小菜,又让谢父顶着风雪买了几道热食回来。
许是舍友的到来冲刷了谢雯低落的坏情绪,这一晚谢雯明显食欲大增。
也是在这一晚,萧潇站在山水居的阳台上,给远在天津的谢雯打电话,有风吹到萧潇的眼睛里,她说:
“初次遇见你,你倚着宿舍门矜持地笑,像是一个无忧纯真的孩子……
我嘴拙,实在是说不出安慰的话语给你听,但我们在尘世游走,势必要被迫接受生活给予我们的一切不堪。
关于安慰的话语,我不说了,因为我坚信你不会有事,也坚信你会安好。
谢雯,笑一笑吧!有时候微笑不是为了掩饰和伪装,而是为了更好地爱惜自己。”
天津,谢家。
萧潇说这话的时候,谢雯正站在电暖器面前,绵绵不断的热气传递过来,谢雯送给了自己一抹微笑,她在这一刻很温暖。
这种温暖,是朝夕相处的好情谊,更是心与心的理解和宽慰;
客厅里,张婧正陪着谢父聊天,卧室里黄宛之正帮谢母铺床说话。
手机里是萧潇惯常的清冷谈漠声,但在通话过程中却夹杂了几许轻柔:“我等你们回来。”
这里是山水居,萧潇收回手机转身,然后就看到了傅寒声,他不知何时走进了卧室,一身家居装,双手插在棉麻长裤里,说不出的优雅和飘逸。
傅寒声看着她,眸光如水,薄唇间极其轻微的弧度证明他在微笑:“过来。”
萧潇走近,咫尺之距时他把她拉到了怀里,摸着她的发,温柔低语:“外面冷,下次不要站在风口接打电话。”
12月28日,张婧和黄宛之陪着谢雯一起去找渣男。
谁知这天渣男的新欢也在,于是话还没说两句,五人就扭打在了一起。
据说这件事用得很大,渣男合伙人见场面失控,担心出事,连忙在公司里打了报警电话。
警察来得很快,直接把斗志激昂的五个人带进了警察局,鉴于渣男受伤比较重,所以先送往医院,酌伤势而定,新欢跟随。
每个人都要做笔录,谢雯做完笔录出来,心事重重地道:
“刚才警察对我说,结伙殴打他人,或是故意份害他人身体者,要处以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拘留,并处以五百元以上,一千元以下罚款。”
“呃……”张婧愣了,还要拘留,不会吧?
相较于黄宛之和谢雯的无伤,张婧看起来就狼狈多了,头发凌乱不说,连带嘴角也有瘀伤。
谢雯皱了眉:“警察还说,如果被打者份势较重,起诉我们的话,我们可能还要承担刑事责任。”
“这么严重?”张婧惊呼,察觉有警察朝地看过来,她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怎么会这么严重?”
以前看别人打架,不都没事吗?
“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那个他,指得自然是谢雯前男友。
眼下谢雯只能找他了,如果能私下和解,此事也就过去了,绝对不能因为此事牵连了朋友。
张婧却恼声道:“千万不要给那浑蛋打电话,我和宛之不怕。”
目前最棘手的是罚款。
三人出门门时,身上并没有带多少钱,谢雯要打电话给父母,被黄宛之给阻止了。
说谢父和谢母这几天为了谢雯的事操碎了心,可不能再添乱了。
那么,三人又该向谁借钱呢?
电话打给了萧潇。
自始至终萧潇都很平静,听她们讲述了事情经过后,萧潇淡谈分析道:“这钱不能出。
其一,你们并没有结伙殴打别人,所谓斗殴事件来源于情感问题,性质日常;
其二,这只是一起冲突事件,不存在故意伤害。
不要自乱阵脚,我始终坚信人非草木,你前男友纵使再坏,也会对你顾念几分几旧情。
更何况在这件事情上,他自知理亏,断然不会纠缠不休,让此事愈演愈烈。”
谢雯原本还很紧张,但听了萧潇的话,觉得她说的也很有道理,一颗心忽然间就那么安定了下来。
萧潇竞慰谢雯:“不是大事,警察局也只是按程序办事,只要你前男友没事,警察局是不会为难你们的。〞
说着,萧潇顿了一下,问谢雯:“今天还回C市吗?”
谢雯:“如果中午能出去的话,我和张错她们下午或是晚上一起回C市。”
萧潇嗯了一声,过了两秒,对谢雯交代道:“等确定了什么时候回C市,记得把抵达时间发给我,我请人去接你们,顺便有话对你们说。”
“好。”
谢雯也没多想,正在这时有警察走了过来,谢雯跟萧潇匆匆说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警察说谢雯前男友打来了电话,把情况都说明了,对方不予追究,甚至主动认错交了罚款……
一席话,听得谢雯百感交集。
走出警察局的时候,张婧摩挲着发疼的嘴角,不解气地道:“算他还有良心。”
三人回到谢家,谢父和谢母看到张婧嘴角带伤,吃了一惊,连忙询问是怎么一回事。
谢雯自知瞒不下去,除了警察局喝茶这事没有说之外,打架一事倒是跟父母坦白了。
闻言,谢家父母虽然觉得年轻人做事有些冲动,却也很感动张婧和黄宛之那么维护女儿,中午吃饭谈及三人回校,自是很不舍。
谢雯等人下午乘坐火车离开了天津,抵达C市时已是凌晨。
昨天临近中午,萧潇曾对谢雯说过,说她们抵达C市时,她会请人来接她们。
此刻已是凌晨,谢雯本以为萧潇是在开玩笑,不承想三人刚走出火车站。
谢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对方直言傅先生吩咐他来接她们三个一起去山水居。
傅先生,傅寒声?
因为身在天津,谢雯不曾亲历C大宿舍 “报纸窥私〞事件,所以突然听闻“傅先生”。
她只有说不出来的震惊,这样的震惊在某一程度上完全可以媲美前男友路腿。
比起谢雯,张婧和黄宛之明显镇定多子,她们在相视一眼之后。
虽然心潮汹涌澎湃,但嘴里却是什么也没说。
原来,萧潇真的是那个绯闻女友,她真的和傅寒声在一起。
她们好奇,她们困惑,她们震惊,一个接一个的疑惑进驻脑海,唯有一人能够解答,而那个人……她在山水居。
一辆黑色路虎揽胜停在了火车站附近,司机是一位青年男子,身形高大,里穿一身黑色西装,外穿中长黑大衣。
谢雯等人认识司机,她们曾在阶梯教室见过他,好像是傅寒声的下属,叫高彦。
正是周六,不用记挂上课的事,所以张婧三人听之任之地坐在车里,直赴山水居。
路虎在C市街头飞驰,驶过几条繁华街道,渐渐驶进了通往山水居的专属路段,十五分钟左右,谢雯他们终于见到了山水居的大门。
入了夜的山水居,沿途路灯依旧亮着,那里有气势凛冽的镂花黑铁门,有尽忠职守的值班门卫,还有竖立在不远处的巨石。
那块巨石造型独特,上面书写着墨黑字迹:山水居。
据说“山水居”三个字出自傅寒声之手,以前张婧等人曾在杂志上看过,如今看到实物,视觉上难免会有所冲击。
高彦按了按喇叭,原本紧闭的铁门已朝两旁缓缓滑开,路虎飞驰而入。
凌晨三点半,山水居寂静无声,路虎沿着道路轨迹前行,不像是奔赴私宅之地,倒像是一次探险之旅。
山水居很大,大门入口距离主宅还有十分钟的车程,沿途老树长满了胡须,车辆驶过,仿佛在仙境中穿行。
张婧等人默契沉默,面对从未目睹过的豪宅内部盛景,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百感交集。
据说,2007年目睹山水居雪景的人少之又少。
它在圣诞节当日覆盖满园,却在几天之后融化在了阳光里,似是一场梦。
而张婧等人就是在雪景未化时走进了山水居。
沿途积雪入目,三人在毫不设防间震撼于眼前这片冰雪世界,谢雯最先开了口,她问两位舍友:“C市这几日下雪了?”
“没有啊!”
张婧和黄宛之也是一脸讶异,难道她们前脚离开C市,C市后脚就下雪了吗?
张婧问高彦:“C市这两天下雪了吗?”
“没有。〞高度不宜多说,“这场雪只下在了山水居。”
“……”三人集体缄默。
高彦这话透着诡异,三人听不懂,敢情这是局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