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呼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明明如此吵闹的环境下,纯池犹如进入了无人之境,她死死盯着花车上的男子。
该男子,其身着紫薇花纹的宽袖长袍,袍裾曳地迤逦。
头戴玉冠,腰配鸣环,一张面如冠玉的脸庞更是世间少有。双眸缱绻,仿佛萦绕着数不尽的温柔缠绵。
他用着那双含着流光的双眸,向他的子民一一扫过。
不期然间,他好似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在随意扫过后,又抬起双眸迅速看向对方。
本就流光溢彩的眼眸,霎时间睁大。
他全身激动,步伐向着女子所在的地方一迈,却霎时反应过来,今天是妖界的生辰盛会,四周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他。
他强行令自己镇定下来,目光淡然的飘过。
有东西突然轻落在脸上,纯池抬手一摸,原是朵紫薇花瓣。
紫薇花飘散在空中,于火光照耀之下,成雪般飘落。
天上的星河与地上的雪花,少顷之间,成为妖界最壮观的色彩。更衬得花车上的一对男女,天作之合。
顿时,方才溱洧那一眼,纯池只觉得无比讽刺。
于是,在溱洧控制不住,把目光重新移到她身上后,她勾了勾嘴角。
远处女子勾起了嘴角,那张冷艳的脸上霎时如冰山消融,春色回暖。
溱洧只觉得在高空上盛开的烟花是在他脑海里炸开的。
她还能朝他笑,是不是说明,阿池姐姐没有怪他了。
念及此,溱洧心中一喜,全然忘了纯池之前狠狠捅在他心口处的一剑。脸上扬起了开心笑意。
元夫人见他突然笑得开心,好奇的往纯池所在的地方瞧了瞧。入目的皆是子民们狂呼带着喜色的脸。
再一转目光,却发现溱洧早就与另一方向的子民们打起了招呼。
她微微放下心来。
刚刚陛下那笑容,让她还以为看见什么人了。
另一边,在纯池与溱洧目光对上后,心中悄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昨晚的计划一看就不作用处了。她决定自己一个人面对溱洧。
把渠烟二人劝说了回去。纯池手中带着渠烟留下的石链,跟着大众与花车一起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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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狂欢于午夜前后停息。
人群散去,灯火暗去,半边城池喧闹声骤然小了大半。路上只余一些行人匆匆赶着回家。
在半边城池的一条暗巷中,有一红衣女子静静伫立。
妖界的风想来更凌厉些,它呼啸卷过女子的衣袂,发丝。
天上的婵娟为这片空间洒下淡淡余辉。照映在女子的身上,令小巷尽头的来人,刹那就看到了她的身影。
来人站在巷口,痴痴地望着女子。
他先是慢慢走着,待离女子越近,他便快步跑了起来,一双琉璃般的眼眸始终看着女子。
他跑近了,在距离女子还有一臂之长时赫然停住。
男子颤抖着开口,本是低沉的声音在他唤道女子时,却带着委屈和依赖,“阿池姐姐。”
骤然听到男子的叫声,纯池面色几不可察的划过一道冷色。
只不过因夜色天暗,月光突的被黑云遮挡,男子欣喜之下并未察觉。
只听纯池冷静开口,语气平淡,“你的伤都好了?”
“并未。”想到这,溱洧的眼中委屈更甚,语气更是可怜巴巴。
他想抱抱纯池,可是在触到她面无表情的神色时,又不敢伸出手。
“阿池姐姐,你之前刺我的那一剑好疼啊!我到现在还在疼。”
他实在是不明白,到底为什么,阿池姐姐要刺他那一剑,他差点就要死掉了。
那一天完全都是像往常一般,他服侍她吃饭,他为她梳妆,他陪她在屋中聊天消遣。他们照之前一般恩爱的。
怎么后来,阿池姐姐会挣脱,他为了禁锢她而制作的金绳呢?
溱洧一直想不通,他料定是有人暗中帮助了她。
他也快要查明真相了!
只要真相大白,查出害阿池姐姐受重伤的并被天界抓走的幕后黑手,他就可以让阿池姐姐不再误会他。
想到这,溱洧实在忍不住对纯池的想念,他大步向前,一把拉过纯池的手,把她往怀中按去。
鼻尖充斥着思念之人的气息,溱洧满足的抱着纯池。
他不忘说道:“阿池姐姐你放心,我已经快要查到当时害你的真凶了,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真凶?纯池讽刺地勾了勾嘴角。害她最深的不就是他自己吗?
对魔界反水,背信弃义。
辜负了她的信任,在她酒中下药,把她囚禁多年,不见天光。
他的族人害得她重伤之际,叫来天界之人,妄图让她灰飞烟灭。
这种种“好事”,哪一个不是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纯池不愿再与溱洧多有纠缠。
她抬起右手,掌中黑气萦绕逐渐化成一柄漆黑匕首。
她垂下眸子,侧头看向男子的脸庞。男子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所要发生的事,如白玉的脸庞因为激动,渲染上了点红。
他察觉到纯池的视线,稍微拉开了点距离,对上她的目光,视线贪婪的在她脸上一一掠过,他珍之重之的人终于回来了。
这失而复得的滋味,他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你这段时间去哪了?我都找不到你……”
话音未落,溱洧面部一阵扭曲,双眸遍满痛苦,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怔怔低下头,望着尽数没入自己胸膛的匕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
那双如柔荑一样的手还覆在刀柄上,他的鲜血流出,不可避免的沾到了她。
溱洧却痴痴笑了起来,他的血在阿池姐姐手上。
“阿池姐姐,你原来还在怨我啊!”溱洧强忍着心口处的疼痛,眼圈微红。
他失魂落魄的立在原地,也不管胸膛的血水快要沾满前襟,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可怜无助。
纯池向他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她对着那只小狗轻声道:“那你以为我费尽心思来到妖界是为何?”
语毕,手中一用劲,带着满腔的怨气和恨意,纯池搅动了下匕首,而后狠狠拔出。
尖利的锋芒在体内肆意扭转,溱洧再也坚持不住,痛苦的俯下身体。
为了生辰而穿上的华丽衣袍,顷刻间,血水流淌。
他躺在地上,像是朵糜烂到将要落败的花。
鲜血顺着衣摆在冰冷的地上蜿蜒成山路。之前还没好全的伤口,再次因为被利刃侵入,伤上加伤。
可对溱洧来说,这身上双重的万般痛苦都抵不上心中的疼。
可惜,执念成痴的疯儿,只一味的觉得是因为阿池姐姐被人欺负时没尽快回到她的身边。甚至还让他的族人,引来了天界的宿敌。
都是他不好。是他太蠢,太过自负。
明知道妖界的各个部族对纯池虎视眈眈,他还在那天离开了妖王宫。
溱洧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不清了,他固执的盯着纯池。还是觉得他就是在这一件事上做错了。
他愧疚的一遍一遍向纯池道着歉。
那道魂牵梦绕的身影慢慢走近,溱洧只能模糊看到女子又抬起了握着匕首的那只手。
他再也坚持不住的闭上了双眼。
真好!能死在阿池姐姐手上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