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恻恻的目光令二人始终无法忽视,恍如要刺穿后背。
渠烟刚刚说得有多开心,现在脸上的笑容就有多僵硬。
既然无法逃避困难,那就直面困难!
渠烟转过身,强行扬起个笑容,望向来人,“我们在聊天呢!你来了怎么就没发出个动静呢?快来做快来做。”
说罢,拍了拍身边的空地,殷勤的扫去屋瓦上的轻灰。
这仿如做坏事被抓包的心虚样,看得栖音垂头偷笑。
眼角余光处似有红色裙裾划过,纯池在二人中间坐了下来。
场面一度十分沉默。
渠烟有些坐立不安的偷瞄了眼栖音,给她递了个眼色。
仿佛没有看到对面投来的视线,栖音余光在渠烟身上一晃而过,又抬起眼眸径直看向了头顶上的月亮。
渠烟被气的差点仰到。一个眼刀狠狠划过。
看看看!一个破大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在天界时靠月亮那么近,还没看够是吧!
不得已,渠烟把目光再次放到了纯池身上。
纯池生来就有种强势的气场。再加上她冷着长脸,虽是一张艳丽姝色的脸庞,却也让人畏惧的不敢上前一步去窥探她的神色。
渠烟就是,说实话,她有点害怕跟纯池打交道。
至于栖音,看她逃避的表情就懂了。
在魔界时,整天想着不是旷工,就是旷工的人。显然与纯池打交道不多。
努力回想着原主与纯池聊天时的态度和口吻,渠烟尽可能的忽视掉自身的怯意。
她把落在纯池身上的眼光收回,眼睛眺望着前方,语气淡然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行动?”
“明天。”语气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感情。
自从在天界救了她后,纯池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又冰冷的模样。好像在天界神殿破口大骂样子的红衣女子是渠烟的幻觉。
这般想着,耳边恍然还飘着纯池的声音。渠烟还在兀自点头着。
明天啊。
什么!明天?!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栖音同样被惊到,她有些担忧道:“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全。”
妖王宫岂是好闯的地方。从这十层高楼上望向妖王宫的方向,隐隐都能看到有整齐的队列在其中走动着,可见其戒备森严。
更遑论,妖王宫外面的无边森林,一看就是危机重重的样子。
纯池不用看,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冷冷望着妖王宫的方向,也只有这时候,她的眼中才盛着怒火和杀意,“我还没打算去那。”
她不傻,眼下伤未好全,就这样潜入妖王宫,显然对她们无益。
到时候,若是又引来天界的人们,又得费一波挫折。
“明天是妖王的生辰。溱洧每年都会在他生辰之日出妖王宫,与子民同庆。”
溱洧二字一出,渠烟明显感觉到纯池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若是可以化为物件,只怕是辗转在纯池口中,狠狠咬碎了。
一边的栖音听此,提着的心缓缓放了下来,用着平淡的话语说着要刺杀一界之主的大事,“那我们得好好筹划下行刺计划。”
“有道理!”
好在这是在十层高楼之上,好在周围遍布了结界,好在没有妖界的人突发兴致想上屋顶来看月光。
要不然,他们就会看到深更半夜,这清风楼的屋顶之上,居然伫立着三名怪异女子,你一言我一语的居然在商量着怎么刺杀他们妖界的君主。
“不过,你们逃跑速度如何?”红衣女子突然开口。
正在交头接耳讨论着该如何以最小的代价去击杀溱洧的两名女子,听闻此话,不约而同的看向说话人。
“此话何意?”白衣女子掀起眼帘。
立在一旁,琢磨着更好计谋的青衣女子也一脸不解地望着。
被两个如出一辙的疑问脸瞧着,纯池无奈一叹,“以防万一。妖界之主生辰,肯定是万民同欢,守卫无数。若是事败,你们届时可以快速离开。”
毕竟,这个仇是她要报的。别到时候连累了她们二人。
纯池此话一出,渠烟和栖音都愣了下。
半晌过后,渠烟开始打破了这宁静,她扬起抹笑,打趣道:“我们也不至于那么弱吧!好歹在魔界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万万不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实在不行,我们小心行事,徐徐密之。”栖音被渠烟的话逗笑,一双眼睛弯了弯,倒比那高悬于天的月牙儿还要熠熠生辉。
月华渐深,为楼顶上的三名女子纷纷落下道暗影。
不知道商量出了个什么,三名女子终于离开。只留下淡淡月色笼罩在屋瓦之上。
翌日。
清风楼的大堂又恢复到了白日该有的喧嚣热闹。
在大厅靠窗的一处位置,坐着三名女子。
其中一名青衣女子,手中捧着茶杯,双眼一直溜溜转动,到处张望。好似小妖刚刚入世,对一切事物都感到稀奇。
她对面的白衣女子,则安安静静的饮着茶,仿佛与周边的喧嚣隔绝成两个世界。
至于右手边的红衣女子,双眸漫无目的在大街上游走闲逛,修长指节在桌上轻扣着,听着说书先生时不时传来的故事。
清风楼里的客人越发多了起来。在大堂中,居然还多出了好些个人面兽身,或是外表接近人形的小妖。
渠烟瞪大了双眼。
她虽在这异世待了挺久了。可眼前这场景,她还真没见过。
果然是,大千世界,生灵百态,无奇不有。
渠烟看了一会,悄声道:“他们不会都是为了庆祝妖王而来的吧?”
纯池闻言,懒懒抬起双眸,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她朝着那些半妖看去,颔首点头。
妖界修成人形,有了自身意识的妖怪,一般会搬到这半边城池来住,生活习惯与人类大致无异。
其他没有修成人形,亦或是只修出一半的小妖们,则是分布在妖王宫外的森林,以期得到庇护。
也有实力强大的大妖,已经修成人形,但不喜烟火喧闹,而独自隐在深山老林。
往常倒也罢了,这些妖一般不会如此聚集在半边城池中。
可今日妖界从大到小的妖都知道。
在今晚,他们妖界的君主,会从妖王宫而出,穿过十里森林,进入城内,与民同欢,共贺生辰。
有激动者,天不亮就已经开始准备。更别说在城中居住的居民们,一大早就开始与守卫们装饰起了城池。
是以,作为最大的酒楼,在今日迎来了它一年中最大的客流。城池内的屋舍瓦巷,同样见证到妖界君主于妖民的重要性。
渠烟了解到妖界的具体情况后,不由得咂舌。这妖界的子民们是对他们的君主有多狂热啊?
处在这个环境下,他们能成功行刺吗?
栖音亦是第一次知道妖界这么多的事。
她虽不知道纯池与溱洧之间发生的瓜葛,可从其态度来看,已然是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如今,见妖界的子民们对他们的君主如此重视,慎重的把事发后如何善后的计划,又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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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很快降临。
整个妖界亮如白昼,半边城池甚至比白天还要更甚几分。
三人在暮色苍茫时,就从酒楼走了出来,混在人群中,等待妖王的到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计划赶不上变化。
渠烟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把她挤到最后边的狂热原居民。
转过头一瞧,纯池和栖音刚被后方赶来的一群兔妖扒拉出来。
拜这灯光所赐,纯池脸黑如炭都能清楚看出。
三人蜷缩在墙角,还得忍受其他妖时不时的推搡。
“别推了,别推了!都在角落了,你们还推!”又被一个冒出来的妖撞到,渠烟气急败坏,忍无可忍嘶喊出声。
双眼狠狠瞪着先前碰到她的小妖。
小妖哪被人这么恶狠狠盯过,当即眼眶泛起泪花。不到一会,就消失在了渠烟眼前。
渠烟:……
她木着张脸,看向身旁二人。
“我有那么可怕吗?”
栖音想起她刚刚那横眉竖目的样子,颇有以前在魔界时的样子,点了点头。
不等渠烟为吓到那名小妖感到抱歉。前方突然传来骚动,震天响的呼声随之传来。
三人对视一眼,都明白,溱洧……要来了。
原本按先前的计划,她们打算混在人群中,由渠烟,栖音二人作掩护,纯池慢慢接近溱洧,看准时机,一举击杀。
眼下这种情况,望着面前人山人海,一眼望过去都是头的样子。
二人的眼中不禁带了点怀疑。“你不是熟悉妖界么?”
纯池的脸色十分难看,她是熟悉妖界。
可那是老妖王之间还在时的妖界。
她被溱洧囚禁多年,又怎么知道盛况如此!老妖王在时,他的生辰可没这么热闹。
看来,溱洧这民心确实得的不错。
想到这,纯池怒火又起,她冷声道:“我只知道老妖王的生辰没这么热闹。”
纯池参加妖界的盛会,其实也就一次。
那是天魔大战前夕,魔帝光夜有要事与老妖王商议,又因脱不开身,于是就派一直与妖界接洽的纯池前往妖界。
纯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妖界了,和妖王说了魔帝的打算后,达成协议,就要与下属告辞。
哪知老妖王居然邀请他们留下,一起参加他的生辰盛会。
魔界中人向来不喜过问他人私事,只以实力为尊。生辰盛会这种事,别说是城主,就是魔帝,都没这意识。
盛情难却,考虑到两界是盟友关系,纯池留了下来。
也是在那时,站在妖界的特大花车之上,有个人告诉她,妖界没什么节日,所以每届妖王的生辰盛会就成为了妖界最为重要的盛会。
当时还笑意盈盈告诉她此事的人,陡然一变,成为了这场盛会的主人公。
而她,只能站在这街头一角,满身狼狈。
纯池的目光渐渐聚焦,把视线牢牢地钉在了花车上的颀长人影上。
这一切,全拜他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