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还是不说话,她拽着衣角的手晃了晃,发挥与生俱来的撒娇天赋:“真错了,你别生我气了嘛!”
陈树青心里一阵触动,努力做了个深呼吸,缓缓抬起头解释:“我没有要生你气,我只是......”
“怕你受了欺负,又没人在你身边。”
“更怕你遇到危险,被骗被拐。”
“你要有点事,我要怎么......”
他忽然顿住,不愿再说。
望着他的眼睛,耳边轰然。
是心彻底崩塌陷落的声音。
她不知道陈树青是不是个爱哭的人。
第一次见他忍着悲伤是在高二期中考试后,他奶奶住进了ICU。
第二次见他隐有痛感是在视频危机之后,他眼里流露出怜惜与难过。
她有想过他是不是在为自己曾经的遭遇而难过。
第三次见他是实实在在哭红了眼睛,为亲人的逝去而悲恸。
这次的答案,显而易见。
江溪越望着眼前风尘仆仆不远千里跑来只为确认她是否安全的少年,脚尖往前抵了下。
“陈树青,你是不是想和我谈恋爱?”
这样直白又不搭前言的问句搞得陈树青大脑一下转不过弯,原本稍稍降温的脸又热了起来。
她总这样出其不意。
是在试探吗?还是……
脑海里久久盘踞的想法就被她这么说出来,心里忐忑不安。
手心覆上一层细汗,他故作玩笑地讲:“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呀,是挺想的。”
“我也想和你谈。”
他愣住。
她神色认真,不掺一点假,数秒后,他拉过她的手腕开始奔跑。
跑过一家奶茶店,他又倒退回来带着她进去,点上两杯奶茶。
“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很快过来。”
交待完,他跟阵风似地卷起门帘出去。
是说得太突然吓到他了吗?
还是提得太随意,显得不诚恳?
江溪越有些摸不着头脑,静坐在小圆桌旁,思考要怎么去圆刚才的那句话。
奶茶喝了一半,人还没回来,她拿上奶茶准备出去找人。
帘子又被撞开,正在点单的两人转头一看,喔了一声。
江溪越呆站在原地,紧张地吞下尚未咀嚼的芋圆,差点被噎,抬手顺了下气。
也许由于跑步吧,也可能不是,陈树青脸颊通红,怀里抱着一束粉橘色玫瑰,里面配了两支白百合。
在这之前,他在隔壁精品店门口蹭了一分钟的空调,气喘匀了才敢进来。
“江溪越。”陈树青一步一步走得稳健,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身上。
“刚才我回答得不太好,现在重新说。”
“我......”
寄存在脑海的情书又被偷走,懊恼的笑转瞬即逝。
说不上来写过多少页,撕过多少纸,他是真没写情书的天赋,脑海里的东西转换到纸上就变得好俗。
他决定临时发挥:“本来毕业那天就想对你说的,然后家里出事,志愿填报完,你又要去做暑假工,也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我就想你过生日的时候我一定要告诉你。”
话说完,他已经到了跟前,她飞快地眨了下眼睛,背在身后的手反复揉搓。
“我真的很喜欢你。”
他本就泛粉的耳廓颜色加深。
“想和你一起做很多的事情,学习、打球、聊天、看海.......总之什么都好,只要是和你就行。”
“我知道你一个人走了很远的路,很辛苦,我想去你的那条路上,和你一起走下去。”
字字句句,她眼眶有点热。
他深深呼吸,再次呼唤她:“江溪越,你愿不愿意和我谈恋爱?”
“陈树青,我没想过谈恋爱的。”
她回答得很快,快到像在他心底投入一块石头,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
“但如果对象是你的话,那我还挺想的。”
在大多数人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在研究母亲和继父离婚是不是为了自己,班里传出的流言是真是假,怎样才能在宿舍里睡个好觉,怎么才能考得好一点,怎样老师才能不再针对她......
她真的没想过谈恋爱,意识到喜欢上陈树青的时候还有点懊恼,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只能深埋掩藏。
是什么时候有想要和他谈恋爱冲动的呢?
可能是他不厌其烦地带她体验物理带来的快乐,让她重新喜欢上物理。
可能是他一次次站在她身边,反复告诉她——我只信你,只听你说。
要不我们在一起吧。
那天,她有点期待他借此说明心意,她就可以顺杆爬,理所应当地和他在一起。
他没有,她也没说出这句话。
橘粉色的玫瑰悄然在脸颊上色,她微微垂眸又坦然地望过去,双目情意脉脉:
“因为,我也喜欢你。”
沉入心底的是一颗糖衣炮弹,轰地炸开,空气里弥着甜味儿。
原本僵住的嘴角松动,慢慢上扬,喜形于色。
她双臂微张:“花不给我吗?”
反应过来,他笑得傻气,笨手笨脚地把花塞到她怀里。
“这个玫瑰叫微光,我觉得它很适合你。”
是暗夜里的微光,也是清晨的微光,是照亮自己的微光,也是可以温暖别人的微光。
清淡的百合混着蔷薇科独特的香味,徐徐钻入鼻腔,她笑眼盈盈。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随身书包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手忙脚乱地打开,在她右腕系上玫瑰金表。
认清款式,她有些惊讶。
他伸出左手与她的平行:“嗯,和你送我的是同一款,这样就是情侣表了。”
陈树青本就准备七夕也就是她生日过来诉明心意的,错过这个时间点更不好找机会,礼物是早就备好的。
闲逛小镇的途中,她一时兴起地问了几个问题。
“高二期中考试后的最后一天补课,那天晚上你是想亲我吗?”
那天晚上之后,两个人默契地都当这事没发生过,任谁都看不出来他们私底下差点亲了。
“是。”
“为什么停下了?”
“没确认关系,亲了上次没下次那不就完了。”
她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挺会深谋远虑的。”
“为什么不选择在手腕受伤或者看海的时候表白?”
“你不是高考前不谈恋爱吗?”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就没想过我可以打破这个原则吗?”
他怔愣下回:“我以为你的原则很难打破。”
她嗯了声:“确实很难打破。”
原则很难打破,但它会自己裂开一条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