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树青分别后,江溪越又回归到两点一线,单调又枯燥的流水线上。
不同于往常的是,她开始有了期待,期待着聊天,期待着电话里的声音。
七夕在周六,而她是单休,过节也只能等到下班后。
陈树青趁着七夕节,做了点小生意。
他去夜市踩点,在花店那打了两天杂,和老板达成了合作。
一开始他从花店进包好的小花束到夜市上卖,同时也给花店老板宣传。
联系方式跟没好友上限似的往外给,当然给的是花店老板的。
从他那加过去的客户买了花,还能获得一点小抽成。
单支、少量鲜花包装很简单,他直接进花材减少成本。
来回路费要钱,吃住要钱,指着手上的存款,迟早坐吃山空。
他自小在做生意的陈家长大耳濡目染,加上前段时间跟着亲爸妈打了些杂,协助处理装修生意上的事务,做起小生意来还算顺利。
至少来回路费以及住宿费用是不愁了。
一向沉闷的厂区,在七夕这天都变得生动起来,连垃圾桶都有鲜花作伴。
正在流水线上装箱的江溪越猛地想起来的时候轻装上阵,带的衣服都极其简单。
第一次和男朋友过七夕的话,总不能还是宽松短袖和长裤吧。
装箱的活不难,但一天差不多得站10个小时,她每天站得腰都快断了,回去就想趴床上。
但此刻,她浑身充满干劲儿。
夜晚来临,陈树青也终于从花店脱身,回宾馆换衣服。
他提前卖完货,花店老板又拜托他帮忙看摊,这一看就到了饭点。
“老板,我也是要约会的。”
老板猛拍脑门,一副瞧我这记性的懊恼样子,从陈树青给他的花钱里抽了几张毛爷爷过去。
“辛苦了,辛苦了,约去吧!”
他换好衣服看向手机,叮的一声。
——我加完班到楼下了,你下来。
他往楼下跑的时候想见面时要先抱一下她,还是直接牵上她的手,又或是……
喉结滚动。
然后他站在酒店门口愣了几秒,几乎僵硬地走过去与她并肩。
她今晚有点漂亮。
江溪越所谓的加班时间都被用来挑衣服了,服装店的姐姐们个个人美嘴甜,忽悠得她恨不得把整个店都盘下来。
所幸,她还没被花言巧语冲昏头脑。
粉紫色衬衫,白色长裙,头发半挽,像是清丽俏皮的无尽夏幻成了人形。
手腕上是他送的手表。
她眼尖地发现他右手食指包着创可贴,开口的第一句就是你手怎么了。
他不甚在意地说是被玫瑰花刺的,快痊愈的小伤。
第一次约会,双方都很拘谨。
看着前摆的右手和向前迈的右脚,陈树青哭笑不得,迅速纠正回来走姿。
坐上车,江溪越问:“我们要去哪?”
“先吃饭,然后去附近的七夕灯会逛逛。”
“你没搞其他的吧?”
“没有,真的就是吃饭。”他有些无奈。
她前后至少说了三遍,不要蛋糕,不要鲜花,不要其他的东西,两个人就吃个饭,一起逛逛。
不要花是因为她手上的那束现在还开得很好,她也不是很想吃甜食,食堂里有些菜甜得有些过分,腻了。
来这边一个多月,她还没有去到小镇以外的地方好好逛过。
到了地儿,江溪越两眼放光。
明档窗口里,戴高帽的厨师小哥手起刀落,洁白长盘里便铺满了纹理喜人的牛肉。
餐厅里热气蒸腾,携着牛肉的香气乱窜。
她兴奋地拉着陈树青的胳膊,亮晶晶的眼睛里装满期待,跟只觅食三天三夜还没见到荤腥的流浪猫掉进了肉堆似的。
他笑着说:“带你吃肉,这儿的牛肉很新鲜。”
然后牵起她的手往预定的包间走。
他一直都记得她苦着脸抱怨食堂饭菜不好吃,肉还少,比学校还抠搜。
她想吃肉,想吃很多很多的肉。
上来的肉盘里都有个小标签,备注肉的部位以及涮烫时间。
萝卜牛骨汤鲜甜,她放了点葱花进去,缓慢喝了小半碗。
蘸碟是沙茶酱,不辣,很好吃,但她还是想念家乡的小米辣。
店里服务到位,服务员把肉都下到漏勺里,浸到沸腾的汤锅里,时间一到再拿起来夹在锅上。
裹满沙茶酱的牛肉,着实为身体注入满满的能量。
工厂宿舍是八人间,江溪越在寝室里存在感很低,有意无意地避免和她们有过多的接触,因此她们私底下的聚餐她也从没参加过。
寝室里另一个女生也不参加,她几乎全月无休,不停加班。
有一天聊天江溪越才知道她家里欠了很多钱,她需要挣很多很多的钱还债,不然就要嫁人。
她才17岁,还不想嫁人。
听完,江溪越沉默许久。
后来,一来二去的,她也陆续知道了其他室友的事,某种程度上来说,她算里面幸运的。
她只是来打暑假工的,而有的人是要完全指着这份工作生活的,她有选择,而她们很多没得选。
吃了这顿热气腾腾的火锅,饱餐了美味的牛肉,心中说不上来的阴霾暂时消散。
出饭店后,她满意地摸着肚子:“这顿饭是我来这吃过最好吃的!”
他笑着问:“怎么上班上得跟逃荒一样?”
“我就是感觉什么都不好吃,外卖也不好吃。”
他领着她朝热闹的地方走,余光里,她的手一晃一晃的。
“我以为我不挑食的,但是换了个环境后,发现自己还挺挑剔的。”说到这,她有些担忧自己的胃能不能长期适应海边的风味。
“挑喜欢吃的没什么不好。”
她又说:“我来这边还长痘了,她们说是湿热。”
他停下来,凑往她脸庞端详几秒:“没看出来。”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微微侧脸回答:“因为好了呀。”
细察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她又说:“你皮肤还挺好的。”
他顺势挨着她走,手臂摆动之际轻微触碰:“我初中也长痘的。”
“没看出来。”
“因为好了呀。”
她一愣:“你干嘛学我说话?”
“你干嘛学我说话?”无意间,他似乎找到了趣味。
“你幼不幼稚?”
“你幼不幼稚?”
他学得到位,连语气也复刻了。
接连几个回合,他甚至连陈树青是小狗这种话也跟着学。
她气笑了,甩甩手说:“不理你了。”
他环住她晃开的手腕,极其自然地求饶:“不学了,再学是小狗。”
又极其自然地岔开话题。
趁她不注意,手掌覆上她的手,走两步,手指自然而然地与她的手指交叉,然后握紧。
被温暖包裹时,整条手臂似乎有电流蹿过,短暂怔愣后,灵魂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回归,她手指弯曲回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