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是大皇子救的?”沈晚吟有些惊诧。
她本以为顾怀是萧承君的人。
“嗯。”萧承君没有隐瞒,“沙洲食人谷顾名思义,里头待着的都是在外头活不下去的百姓。
他们身无分文、居无定所、食无所用,里头常常发生易子而食的事情,皇兄当年意外知晓此事之后,便一直在沙洲寻找顾怀。
最后寻到他之时,他险些被丢入滚水中烫死,所以这些年顾怀一直在为我与皇兄做事,我们也一直在寻为他雪恨的机会,此番还要多亏了你。”
若不是沈晚吟谋划了小周氏一死的事情,他们还没这么容易让顾怀站出来。
“那你呢?贺知文又是如何寻到的?”萧承君紧了紧沈晚吟的手。
沈晚吟也任由他拉着,“贺知文是二舅父帮忙的,贺知文的恩师浮梁县令乃是白身出仕,当年也是榜眼之姿。
可却因为不甘屈居于世族差遣,最后被打压到成为一个小小的县令,他满怀壮志无法舒,最终在多年前郁郁而终。
二舅父行商之时同这位县令一见如故,算是挚友了,我本就想推个寒门出仕的儒生出来,刚好贺知文也是白身,我便用了。
贺知文此人是个纯臣但却不愚忠,今后若入主朝堂,他必然将是你我之助力。”
“亏你谋划了这么多,今日还在周家演了出戏,累吗?”萧承君心疼的看着沈晚吟。
沈晚吟勾唇摇首,“这世道活着的人谁不累呢?相比连存活都艰难的百姓,我已然算是幸运了,既得了上天给的福运,那便需为艰苦之人出一份力才行。”
不知从何时开始,原本一心想要报仇的沈晚吟心态突变。
或许是在她见过世家拢权百姓苦不堪言之时吧。
“这世道有你,是这天下的福运。”萧承君凝望着她,满眼柔意。
话音方落,他又道:“沈清墨一事,你要同周夫人说吗?”
“先不说,母亲现在心绪不定,若说了怕是会出大事,先瞒着是最要紧的。”
沈晚吟一口否决了萧承君的疑问。
于她而言死一个沈清墨算不得什么。
可对周弗不同,沈清墨毕竟是周弗亲生之子,或许周弗口中说着可杀,但周弗心中的痛意又有谁能得知。
在周弗没有好全的情况之下,沈晚吟不会让她冒半分险境的。
“好,听你的。”萧承君含笑,他拉着沈晚吟的手一寸寸地往上游移。
沈晚吟挑眉一把握住,“肃王殿下胆子蛮大嘛,深夜调戏闺中女子?”
“我不调戏闺中女子。”萧承君将沈晚吟拉起,一把扯过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膝间,嫣红的唇瓣靠近沈晚吟的耳廓道:“我只调戏你。”
“萧承君你……唔!”
月色正好,情谊无双。
……
翌日。
沈晚吟方醒,玉屏和玉楼早已端着洗漱之物在门前候着了。
“玉屏。”
“奴婢在。”
一听见沈晚吟的呼唤,玉屏和玉楼立马踏了进来。
一个服侍她着衣梳发,一个伺候她净面漱口。
“昨夜那两人可安置好了?”沈晚吟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拿起珠花便在发髻上比对了一下,随即轻放而下。
“回小姐的话,奴婢已经将两人安置在了外院,那处是周府来的家生子所在之处,口风都紧得很,人牙买卖来的奴仆进不了那边,不会有人发现的。”
玉楼一边答着一边拿起沈晚吟刚放下的珠花,又道:“小姐可是喜欢这个?今日便戴这朵如何?”
“不戴,颜色太过鲜亮了,今日要着得素一些。”沈晚吟制止玉楼将那朵珠花戴在自己的头上。
玉楼听到这话还以为沈晚吟是要为沈家那两人着素,顿时不满的嘟起了唇瓣。
“小姐要为那两个不相干的人着素吗?他们也配!”
“他们自然是不配的。”沈晚吟轻嗤一笑,便把妆台上的一根白玉簪插入了发髻中,“可我今日要去见的是南城的百姓,你说我能穿得太好吗?”
“小姐您要去南城?”玉屏和玉楼同时惊呼出声。
京中有一言道,南穷、西富、东贵、北贫。
顾名思义,西边乃是富庶之家的居所,东边是权贵之家的府邸。
而北边就是普通百姓的市井了,南穷则是京中最下等之人所待的地方。
南城之内,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不过大多数还是那种在北边都活不下去的百姓。
“是啊。”沈晚吟站起身来穿上玉屏备好的素衫道:“悲民司建立的初衷就是要收拢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
西东两侧根本都不用考虑,北边的百姓也能存活,唯独南边那些人便是连人牙都不愿去,你们可想想有多疾苦。”
“可是……这是在上京城内啊。”玉屏不解的道了一句,“也会有活不下去去的人吗?”
“自然是会有的。”沈晚吟抬手点了点她的额间,看着她俩无奈淡笑,“坊间有一句话宁娶高门婢,不纳小户女。
此言便是诉尽了这个世道的凄苦,你们虽为婢女但自幼在周家也是锦衣玉食的长大,胜得过那些白身所出的百姓。
你们不知世间疾苦也是常事,所以今日我便带你们去瞧瞧这上京中最‘肮脏’之处。”
沈宅马车驶出东城缓缓朝南城而去。
南城内,粗布麻衣的百姓随处可见,更有甚些直接衣衫褴褛地躺在了地上,一眼瞧过去也不知是死是活。
玉楼撩起车帘往外一瞧,扑面而来的便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味。
她急忙将车帘放下,朝着沈晚吟蹙眉道:“小姐,咱们真的要进去吗?我怎么觉得这里的人怪怪的,一个个好似行尸走肉的模样!
而且此处怎的如此味重,京兆府的衙役都不管的吗?”
“管?衙役都不愿意踏足此处怎么会有人管?”沈晚吟面上带着一抹讥讽,扬声向外问道:“可入城了?”
“回小姐,已入城。”马夫的声量响起。
沈晚吟对着玉屏和玉楼便道:“下去吧,里头马车也进不去了。”
进不去?为何?
玉屏两人心中带着疑惑没有问出声,但是在下了马车之后,她们瞬间明白了,为何马车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