霏雪一把掐住宁玉华的脖子,单手将他提到半空中。昏暗的地牢里,霏雪的双眼好似放出两道红光。
“宁玉华,你什么意思?”霏雪冷冷的问道。
“不愧是.....萧然看中的人....咕.....”宁玉华被吊在半空中拼死挣扎,他死死抓住霏雪的胳膊,可她的手就像铁钳一般无论如何都掰不开,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直接捏碎他的喉咙。
“霏雪姑娘.....你不妨,先听听他自己的说法.....如何?”
“霏雪,把他放下。”燕不归有气无力的说道,“千万别犯傻。”
霏雪冷哼一声,重重将宁玉华摔在墙上。宁玉华捂着脖子,望向霏雪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惧意。
这丫头不是一般的强横.....单论武力,只怕这世上没人能降的住她!
“前两日,我撞见此人潜行入宫,便亲手将他缉拿。霏雪姑娘,你不会不知道擅闯皇宫,是要杀头的大罪吧?”镇远王露出一抹胜券在握的得意笑容。
“我暂时还未将此事禀报圣上。他活着,对我更有用。”
霏雪抱着胳膊,冷冷说道:“燕不归是银月山庄的少主,朝堂里有不少大臣背后的利益集团都来自银月山庄。镇远王大人,你考虑过这么做的下场吗?”
“那又如何?”宁玉华冷笑,“你不会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和皇上感到害怕了吧?皇上早有心思除掉门阀士族对朝廷的控制,就算我现在杀了他,也不过是朝廷出兵,马踏江湖而已,让整个大万在战火中翻入全新篇章罢了。”
“哼,爹总说朝堂心思不对,眼下看来,镇远王这是打算撕破脸了。”燕不归冷笑起来。
“只不过,你和当今圣上真的统一口径了吗?陛下究竟是「有这个心思」,还是「下定了决心」?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你宁玉华的臆测呢?”
“燕不归,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只要我动动嘴,取你性命轻而易举。”
“你不敢。”燕不归脸上依旧是残忍的笑意。
“你不敢赌自己是否会错了皇上的意思。你不敢赌皇上会第一时间就跟银月山庄,乃至整个江湖开战,如今边疆骚乱四起,国不安宁,皇上真的会挑选现在点燃内战的第一把火吗?你敢吗?”
燕不归真不简单,三言两语就戳中了宁玉华的痛处。没错,宁玉华跟皇上走的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皇上固然不喜欢门阀,但他绝不是那种脑袋一热就胡乱发兵的昏君,现在跟银月山庄开战,无异于让大万走向灭亡!
霏雪问他:“你有什么目的?”
“目的?”宁玉华的表情流露出一丝癫狂。
“本王的目的当然就是利用你去杀了萧然!否则我就杀了他!看看你究竟会选哪个!”他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
“结果,你,霏雪——你总是让本王那么失望!为什么你就不能是被萧然看上的柔弱女子!为什么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做一颗被我利用的棋子!你就偏偏强悍的那般离谱!你根本不需要理会本王的威胁,只要你动动手指就能掰断铁栏杆,打断燕不归的镣铐然后一路杀出宫去!为什么你偏偏要在本王的计划里充当这样的角色?!”
霏雪微微挑眉。她一时间没有理解宁玉华这般歇斯底里的咆哮是什么意思。
燕不归冷笑:“宁玉华,你那周密的计划里冒出来霏雪这么一个无法掌握甚至随时都能杀死你的角色,一向顺风顺水的你,一定特别难受吧?”
自以为手里还有很多牌,翻开来一看全是打不出去的臭牌,大概就是这种心态吧。
霏雪抱着胳膊:“是你自己放人,还是我带他出去,你仔细选择。我对朝堂上那点破事不感兴趣。”
宁玉华有些颓废的揉了揉太阳穴:“呼.....本以为能看到你在燕不归和萧然之间难以抉择的痛苦模样,没想到最后真正痛苦的却是本王.....真是,败给你了。”
丢下失魂落魄的宁玉华,霏雪架起燕不归走出地牢。燕不归的言语中满是歉意:“对不起,霏雪......是我擅自入宫找你,不想被他抓了个正着。”
“先别说话。”霏雪架着他飞檐走壁,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华阳殿,“你伤的很重,骨头断了几根,多数都是皮肉伤。先躺下休息,我来给你治疗。”
雪雁刚从膳房出来就看见霏雪扛着一个遍体鳞伤的男人回到华阳殿,当即被吓了一跳:“小姐?!他是——”
“准备麻沸散,烈酒,干净毛巾,刀还有石髓铅,快。”霏雪立刻吩咐她前去准备,把燕不归扛进房间,二话不说扒光衣服就给扔到床上。
“小姐,都给您放这儿了!但是....我们宫里没有麻沸散!”
霏雪先是用干净毛巾擦净燕不归伤口附近脏垢,再用烈酒进行伤口消毒。她的手法非常精细,燕不归满脸苦涩:“有劳姑娘了.....”
霏雪拿起厨用小刀,放在烛火上炙烤消毒:“没有麻沸散,你忍着点。”
燕不归虚弱的点点头:“一切听姑娘安排。”说罢便将一卷毛巾咬在口中,紧闭双眼。
霏雪摁住燕不归的断骨处,用烧的火红的手术刀划开燕不归骨折处的皮肤。滚烫的刀刃接触到皮肤的瞬间,一股焦急的烤肉味窜了出来。
霏雪的手法如同手术机器般格外精准,准确无误的切开断骨处的肌肤。剧烈的疼痛感让燕不归控制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他死死掐住自己的喉咙,努力不让自己发出痛苦的吼叫。
霏雪徒手捏碎自然铜,将碎末撒在断骨处,朝雪雁伸手:“针线。”
“给!”
霏雪如法炮制,将燕不归的几处断骨全都进行了缝合手术。姑且是治好了骨折,霏雪又用治疗皮外伤的药膏抹遍燕不归全身,拿出绷带将他包扎起来。
燕不归被疼的死去活来,几次疼的昏死过去,又被痛醒过来,脸色比治疗前还要差劲。
“把这个喝了。”霏雪将自然铜熬成的汤药给燕不归喂下去。燕不归脸色惨白惨白的,艰难的挤出一丝苦笑:“霏雪,这回我欠你一个巨大的人情啊。”
“你需要好好休息。”霏雪给他盖上被子:“每日坚持服用汤药,三周之后你就能重新下地。”
“嗯。”燕不归闭上眼睛,“双胞胎应该还在城里等我.....这两日我用飞鸽书信让他们接我回去,不能再给你添麻烦了.....只是,霏雪,你当真不愿意离开后宫吗?”
“没有愿不愿意。”霏雪说道。
“就像我在萧然手下做工那样。时机成熟,我自会离去。”
燕不归问她:“你在萧然手下,是为了七百两银子。你呆在这后宫,又是为了什么?”
“圣命难违,这是第一,我不想不干不净的离开后宫。其二,皇宫里有我需要的许多情报,资源足厚丰富,还有很多我需要学习的事情。”
“也是。”燕不归苦笑,“站在皇宫里,视角永远要比平民百姓更宽阔。待你离开皇宫,不妨再游览江湖,你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感想。”
“这是个很有用的建议。我记下了。”
雪雁突然慌慌张张的从门外闯进来:“小姐!不好了!华阳殿外有人砸门!不知是谁跟皇上说您在华阳殿与男人私通!这会儿皇上正带着王贵妃他们在外面砸门!这可怎么办啊!”
“让他们进来搜。”霏雪漫不经心的说道,“保持冷静,静观其变就好。”
雪雁虽然不明白霏雪的意思,但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雪雁大抵也明白霏雪是个有主意的人,便战战兢兢给外面的人开了门。
只见裴钰阴沉着脸,王贵妃和一群宫娥才女一脸小人得志的坏笑:“哎呀~霏雪妹妹怎么不亲自出来迎接呀?怕是还没起呢吧?”
裴钰大手一挥:“给我搜!”
一时间大群兵丁闯进华阳殿,把厢房,柴房,膳房翻了个底朝天:“皇上,没有找到人。”
“去卧室搜!”
一大帮人呼啦呼啦鱼贯而入。却只看见霏雪坐在书桌前,还在研读那些西域拓本。王贵妃指着霏雪大喊:“狐狸精,做贼心虚,你还藏什么!你在华阳殿私藏男子的事我们早就禀报皇上了!”
裴钰也黑着脸质问道:“霏雪,可有此事?”
霏雪连正眼都不瞧皇上一下,依旧面若冰霜。
“谁举报的,就谁举证。”她冷冷说道,“记得事后赔偿损失费用就行。”
“朕在问你话。”
霏雪重重合上拓本,缓缓站起身来:“皇上。在这些日子里研读西域拓本时,我发觉了一则相当有趣的故事。”
裴钰依旧面色阴沉:“说说看?”
“在很久很久以前,西域有两个大国,连年征战,死伤惨重,却谁也没能捞到好处。”霏雪淡淡讲述道。
“A国国王就问他的国师,为什么连年征战始终占不到上风?究竟是资源不足,地势不好,还是军力不行?”
“于是国师便告诉他,是因为士兵和百姓缺乏战意,都不知道为何而战。”
“那如何要给他们一个甘愿加入战争的理由呢?国师便告诉他,自然是要给敌国列举一系列罪证,让百姓和士兵们明白,他们是在为了大义而战。”
“国王很苦恼:那要如何探听敌国的罪证呢?”
“很简单。国师说道。”
“只要把我们做过的事情一齐安插到他们头上,罪证不就全列出来了?”
说道此处,霏雪看向了王贵妃。
王贵妃气的直跺脚:“小贱人,你这是指桑骂槐?!你凭什么说我跟男人有私通?!”
“毕竟诬陷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把自己做过的事换一个主角。”霏雪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还是那句话,谁举报,那就谁来举证。找不到证据,那就付出代价。”说罢,霏雪摆出了一个「请」的姿势,欢迎兵丁们前来搜查。
“搜。”
兵丁们把府邸上下翻了个底朝天,别说男人了,连一件男人的衣服都没有!
“回禀皇上,并未找到私通痕迹!”
裴钰冷冷的看向王贵妃:“王贵妃,欺君之罪的罪名,你不会不清楚吧?”
王贵妃是满脸惊恐:“不,这不可能!我亲眼看见霏雪把男人带进华阳殿的!臣妾嘴里没有办法谎话!”
“来人,把王贵妃仗刑五十,打入冷宫!赏赐霏雪百两黄金,权当作为朕的补偿。”
说罢,裴钰带人转身就走。
却听身后一声龙吟,几个兵丁赶忙拔刀:“霏雪!你要干什么!皇上面前也敢拔刀?!”
裴钰回过头看着霏雪:“霏雪,你这是什么意思?”
霏雪手握龙吟,冷冷说道:“皇上圣明。霏雪不需要黄金作为补偿,也不需要给王贵妃五十大板作为惩罚。我说过,找不到证据,那就付出代价。”
说罢,她一脚踩住王贵妃的衣摆,将龙吟顶在王贵妃的面颊上,当即吓得王贵妃魂飞魄散:“皇上!皇上救命啊!霏雪疯啦!!”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裴钰冷声质问。
“恐惧。”霏雪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要的不是她在冷宫里的怨恨和算计,而是她对我彻骨铭心的恐惧。像她这样的毒妇,我不杀她永绝后患,已是给足皇家脸面了。”
“胡闹!”裴钰怒喝道,“宫规森严!犯了错自有给她的惩罚,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介妃子指手画脚?!”
“我没在指手画脚。”霏雪冷冷的说道。
“我只是在「自保」而已。”
话音刚落,龙吟刀刹那间刺穿了王贵妃的面颊!半截舌头当即便被削去!疼的王贵妃口吐鲜血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你好大的胆子!”裴钰大怒。
“把她给我拿下!”
几个兵丁一拥而上,霏雪连正眼都不多瞧,两三下就把这些精英卫士打倒在地。
“反了,反了!”裴钰怒不可遏,“割舌后宫妃子,打伤宫廷卫士,你想造反吗?!”
“我若要反,你的人头已经落在地上了。”
裴钰气的浑身发抖。毫无对皇家的尊敬,口出狂言!可自己.....似乎真的拿她没办法!
“皇兄息怒!霏雪姐姐也把刀放下!”
总算有个来和稀泥的了。怀远公主挡在二人中间:“皇兄!当日您纳霏雪进宫,给予了她诸向权利!既然允许她自由进入皇宫,又不给她后宫名分,那所谓宫规,本来就不能限制住她!再者,王贵妃这贱人在后宫里从来都以善妒诬陷而臭名昭著,早该割舌!”
怀远公主又看向霏雪:“霏雪姐姐,虽然没有名分,但无论如何您也不该玷污皇家尊严!皇兄生气并不是因为你割舌王贵妃甚至是莫须有的私通,而是你那种视皇家权威为无物的态度!为何不能放低姿态呢?您怎么说也是后宫妃子呀!就哪怕是平民百姓也不能蔑视皇家呀。”
怀远公主算是各给了双方台阶下。
“皇兄,依我看不如这样:罚霏雪闭门思过三天,不得擅自离宫!王贵妃逐出后宫,从此不得再进宫,这样如何?”
霏雪收刀入鞘:“谨听公主安排。”
裴钰运了半天气儿,可算是消了气儿:“那便如此吧。罚霏雪闭门思过,谁也不许前来探视,直到秋狩当日再放出来。打去贵妃头衔,将王氏贬为庶人,逐出后宫!”
王贵妃咿咿呀呀的尖叫着,被兵丁拖出了后宫。
裴钰走到华阳殿门口,回头看了一眼霏雪,嘴角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自顾自离开了。
怀远公主这才松了口气:“霏雪姐姐,你这也太乱来了!皇兄若是不在倒也罢了!可你怎么能当着他的面驳了他的面子呢?”
霏雪摸着下巴,像是悟到了什么。
脸面,原来是这么重要的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