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星月见到瑗溪公主时,她正披着件蝉丝锦袍,斜倚在贵妃榻上,依旧一副大病初愈的娇态。
身旁的吉祥端着玉碗,服侍她服用汤药。
正要行礼,瑗溪挥了挥手,示意她在自己身侧坐下,待嘴中含下一颗蜜饯,才开口道:
“怎的如此憔悴?可是四皇子待你不好?”
梁星月闻言,眼眶一红,多日来的委屈在心中过了一遍。
心中又慌又怕,却不敢言说四皇子玄珀半个不是。
“让公主挂心了,不过是府上婴孩出生便夭折,我心中实在是不忍,这才日夜不能合眼,憔悴了些。”
“的确是可惜了,十月怀胎,说没就没了,你也不必如此难过,正经的自己养好身子,早日为皇室诞下婴孩,才是正事。”
梁星月咬着唇,她何曾不想早日有孕,可这不争气的身子,坐胎汤药服了不少,可肚子却半点也不争气。
“公主说的是,可老天不怜悯星月。”
瑗溪眼中露出点点悲哀,提点着:
“你也是的,以前那些傲气都丢到哪里去了,你自小也算是在宫中长大,后宫的手段竟一丝也没有学了去,怪不得让侧妃抢了先机。”
说完这一段话,瑗溪脸上现出不自然的红晕,气息也急促起来。
梁星月一怔,这些话,多么像长姐曾经的训斥。
心中忽觉清明,仿佛看到曙光一般,眸中闪亮。
这世上,只有公主待她不曾有一丝假情假意,当初自己孤立无援,若不是求了公主,她也未必能入四皇子府。
如今,又是公主的一番话,让她记得,自己是世家嫡女,不能丢了世家的心气。
她以后是要登上大都朝后位之人。
想到此,梁星月挺直脊背,忍下心中的苦楚,言道:
“还请公主赐教。”
瑗溪公主微微坐直了身子,轻咳几声,
“吉祥,你来告诉王妃。”
“是。”
吉祥看向梁星月,福了福身,十分恭敬,
“王妃,您可有想过,四皇子殿下什么世家闺秀没有见过,怎会看上侧妃身边的小丫鬟,还有那侧妃,若是身边没有个有手段的筹谋,万不会那么快有孕,宫中女子为了得宠,用尽手段,何况是在皇子府中,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迷香,药物,王妃您不得不防啊。”
梁星月抓紧手中的锦帕,吉祥的每一句话如同锣鼓声声,让她似乎扯住了些头绪。
为何同一日入府,苏映月那么快有孕,若不是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孩子怎会生下就夭折,还有那侍妾,一个粗使丫鬟,怎么会能留住四皇子。
又想起半夏的那些话:梁星月是个没有城府的人,她身边的谢婆子才应该小心。
是她大意了,那些她视为蝼蚁般的人,竟能做下一桩桩颠覆她地位的事。
梁星月抬头,毫不犹豫的直接跪下,暗哑着嗓音,恭敬开口:
“公主,若不是有您在,我就是被人坑死,都死不明白。”
吉祥立马搀起梁星月,扶她重新坐在椅子上。
瑗溪公主深深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
“在这宫中,与我最亲密的就是你,我们一同长大,我又怎么忍心看你被人欺负了去。”
梁星月脸上的泪痕还未干,新的泪珠又滚落下来:
“公主,是我大意了,以为进了四皇子府,便一切都有了定数,没成想,竟被那庶女算计了去。”
瑗溪眼中带着些莫名笑意,无声轻叹,
“这两日就先在宫中住下,让吉祥多陪陪你,心中跟明镜似的,才不会被人算计了去。”
“是。”
吉祥引着梁星月回到偏殿,细细为她净手匀面,又拆了她有些散乱的发髻,重新挽发。
谢婆子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看到自己身处的地方,她吓坏了,这正是她男人当初买的那座小院。
苏薇月在圆凳上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冷月扔了那盆子,与秋月一同站在大小姐身后。
谢婆子不由的向墙边挪了几寸,有些胆寒,“大…大小姐…”
本以为会是老爷想要自己的命,没想到竟是大小姐把她掳了来。
“我不会杀你,只想知道,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谢婆子在看到苏映月诞下那名婴孩时,就知晓,她对于苏府已经没有用了,而苏映月,再也不会得到四皇子的宠爱。
待安定下惧怕的情绪,谢婆子反而坦诚交代:
“老奴出身青楼,最擅长的便是调制香药,迷惑男人的,坐胎的,还有那些阴损要人命的,夫人当年因为照顾老夫人劳累过度,又染上风寒,柔姨娘就让老奴调制了一种软骨香,她日日在夫人身边侍候汤药,便在夫人的香料里加入此香,只说是可以安神助眠,此香药力霸道,只需半月,就算是无病之人,都会伤尽心肺,更不要说,夫人当时身体虚弱。”
谢婆子一脸茫然,如将死之人一般,语气平淡的讲述。
苏薇月缓缓吐出一口气,眯着眸子,面露不善的看着她:
“苏映月诞下死胎,是你下的手?”
谢婆子流下两行浊泪,死死抓住胸前的衣襟:
“侧妃是老奴在这世上最后一个在乎的人,怎会如此害她。”
想到那婴孩出生时的模样,还有悄无声息的消失,谢婆子似是受到打击一般,浮在地上嚎啕大哭,
“老奴没有想到…竟会…会害的侧妃诞下…死胎,老奴好后悔…后悔不该…给二小姐服下…坐胎药…是老奴,害了…她,害了她….”
谢婆子顾不得脸上糊满鼻涕眼泪,爬近两步,跪下磕头痛哭。
秋月、冷月立刻护在苏薇月身前。
“大小姐,求您放我回二小姐身边吧,她什么都没了…若是再没了老奴…她在王府…可怎么活啊,大小姐….求您了…大小姐….”
苏薇月从圆凳上起身,面色阴沉,目光扫过地上的谢婆子,转身离去。
“大小姐,奴婢可以解决她。”
“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她活着,比让她死了更痛苦。”
这些杀死了自己母亲的刽子手,不配这么快就下去赔罪。
她要她们在这人间炼狱中,活的生不如死,猪狗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