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正欲说话,外面内侍通传:“皇上驾到。”
太后苦笑一声,长长舒了一口气,放下茶盏。
“儿臣给母后请安。”
“起来吧。”
太后看到皇上脸色苍白,还有些浮肿,终是不忍再冷着一张脸。
“大冷的天,今日不如留下,陪哀家一起用膳。”
“是儿臣的不是,竟许久没来陪母后用膳了,今日就依母后所言。”
秋石姑姑立刻下去安排,江公公使了个眼色,把屋里的其他人都带了下去。
太后叹了口气,“皇帝不必为难,哀家知晓你是为了宁贵妃,带回去便是,后宫女子不得干政,皇帝还是莫要忘记了。”
皇帝却是一愣,晦涩的问道:
“母后是怀疑宁贵妃早已知晓城楼那日会出事?”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当初哀家赐死那人,你至今还心存芥蒂,你放心,我不过是让她来抄写经书,没有把她如何。”
“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如今儿子年岁渐长,身体也大不如前,毕竟狩猎之时,她替儿子挡了一箭,儿子只不过想给她留个孩子,不至于往后,深宫寂寞。”
皇上的眼神落寞,曾经她没有守护好自己的锦儿,如今,不过是想把曾经的亏欠弥补一二。
太后揉了揉鬓角,感叹道:
“皇帝如何想的,哀家不管,可哀家就怕你被美人迷了双眼啊,那些把她教养成与锦公主一般无二的人,到底是何用意?”
太后最后两句话,说的锋利如刃。
皇上嘴角抽动,张张合合,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宫女的喧闹声,母子二人同时向窗外望去。
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太后直接起身,她在宫中几十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早已看够了,也看透了。
“皇帝,哀家累了,你回去吧。”
说完,不再看皇帝一眼。
皇上告了罪,这才出了殿门,宁贵妃的女婢直接上前跪下:
“皇上,宁贵妃昏倒了。”
女婢的话刚落,偏殿内又传来尖叫声:
“快来人啊,娘娘落红了。”
皇上握了握手心,还是进了偏殿。
看到宁贵妃歪倒在地板上,身旁的女婢们慌乱不知所措,在她耳边唤道:
“娘娘,皇上来了。”
宁贵妃悠悠睁开双眸,还未开口,先落了泪。
“江公公,让人把贵妃抬到朕的辇轿上,送回长乐宫,请太医过去看看。”
直到宁贵妃被抬走,江公公才敢小声询问:
“皇上,可还在太后宫中用膳。”
皇上晃神片刻,犹豫不定,
“算了,去九司把淳王叫来,朕在御书房等他。”
“是。”
太后叹了口气,对着秋石道:
“皇帝就是太痴情.”
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
“淳王要娶的可是苏老夫人的那个嫡孙女?”
“正是,记得去年老夫人带着孙女入宫,还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生怕您看中了。”
太后想起来,自己也笑了:“没成想,还是做了哀家的孙媳妇啊。”
转头吩咐宫女:
“去把那套白玉嵌红珊瑚云鬓花颜头面送去苏府,给苏家大小姐,就当是哀家给她的新年礼物。”
“对了,再选几样补品一同送过去,给苏府老夫人。”
“是。”
秋石看太后终于有了笑容,感叹道:
“太后,当初老奴和夏童一起服侍您,后来太后把夏童给了苏老夫人,如今竟也有二十多年了。”
“是啊,如今都老了。”
太后抚着鬓间的白发感慨。
曾经,她与苏老夫人孙氏乃是闺中密友。
十六岁那年,她进了宫,孙氏进了苏府。
后来苏老爷撒手而去,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至此,苏老夫人一病不起,太后生怕她想不开,便把身边的夏童送去苏府,一为着照顾她,二为着能开解开解她。
如今算来,也快三十年了。
“待春暖花开时,让老夫人带着夏童进宫。”
太后收起情绪,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
御书房内,淳王刚刚坐下。
“城楼大火查的可有眉目?”
“楠木楼阁中被人渗入不少火油,才会让火势那么大,太子他….”
“别提那个逆子,竟歹毒到如此地步,残害手足,罔顾人伦。”
皇上目光冷峻。
“射出火箭的刺客臂力强劲,绝不是北仓那些余孽可比,臣与北仓余孽多有交手,他们擅长的多是暗杀与暗器。”
皇上深思片刻,脱口而出:“若是战场上的弓箭手,是不是就能对上了?”
陆长离蹙眉,道:“如此臂力,绝对离不开长时间的训练,而这种训练,的确是符合军队中弓箭手的特征。”
“此事你继续去查,京中人心不安,百姓也要过日子,既然逆子已死,就给他个体面的死因吧。”
“是,臣即刻便让禁军解了城中禁足,太子、太子妃死于城楼大火。”
如今三皇子养伤下不了床,看来有些事只能交给玄珀去办。
待陆长离离去,皇上便让江公公去四皇子府传旨,命他主理城楼大火后续之事,该抚恤的抚恤,该安葬的安葬,尽快了结。
自从腊月二十三那日,舒绾妤进了三皇子府,就再也没有出来。
此刻,玄琦趴在床上,背部剔去的焦肉如今还是一片模糊。
舒绾妤亲自端了汤药坐在床前,小心吹凉,又浅尝一口,感觉温度合适了,才喂给玄琦:
“师兄,可以喝了,背上的伤口正在愈合,大师兄寻来的药膏见效极快。”
玄琦似是习惯一般,乖顺的喝下汤药。
舒绾妤又用锦帕仔细替他擦了擦嘴角。
玄琦欲言又止,几次抬眼,又收了眼眸。
“师兄有话便说,何必吞吞吐吐。”
玄琦垂下眉眼,不敢正视她,缓缓道:
“师妹已照顾我这些时日,实在是辛苦,我…师妹..我已无大碍…师兄觉得,若是….坏了…师妹的…名声,实在是,实在是我的…罪过。”
舒绾妤未施粉黛的容颜没有丝毫变化,待她检查完玄琦的伤口,才幽幽开口:
“我们只是两情相悦,有何罪过?”
说完,蹲在床边,直勾勾的盯着玄琦,眼中波光潋滟。
见玄琦垂着眼眸,并未回答,
又凑近几分:“我心甘情愿,有何罪过?”
见他仍不开口,却红了脸。
舒绾妤直接凑上前,在他唇边轻轻一吻,然后快速移开,忍着脸上的火辣,
“你情我愿,有何罪过?”
说完,飞快转身,刚拉开门,与正要进来的桑云州撞在了一起。
舒绾妤丢下一句:“大师兄,药膏快用完了。”
快步侧身离去。
桑云州摇着手中的折扇,狐疑道:
“师妹这是怎么了?药膏用完了,我再去取便是,何必这般失魂落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