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桑瑜的表情一半是疼惜,一半是惊喜。我有些气,被救了就这么高兴,可真是疼得不是你。
意识逐渐涣散,实在是太疼了,白露这具肉体凡胎,虽说有灵力洗伐,已算是根骨强健,可还是经不住这样深可见骨的刀伤。
在我最终倒在不知是谁的怀里之前,我气若游丝地朝着兰桑瑜慢慢吐出了一句话:“别忘了…你的承诺…”
虽说利息不能立刻收回,可我得叫他知道,我凰冉帮他,是有利息的。
兰桑瑜眼中的炽热被立刻浇灭,转而化作一滩死水,黑得像墨。
我双眼一闭,晕倒在一个沉香郁郁的怀抱里。那香有几分熟悉,似松柏,带着朝早林间的露水气息,是谁呢?
再次醒来,是在太一观的卧房里,脸肿得好似猪头,左耳处也包上了厚厚的绷带。
我努力侧头去看坐在床边的是不是莫川,莫川见我醒转,低垂的头猛然抬起,看着我,有点气,也有点心疼似的。
“为什么要救他?”声音听着有点咬牙切齿似的。
我努力将音节咬得准一些,可左耳连着头,实在疼得厉害,说出来的话也有些含糊不清。
“他答应了我,我想要的东西,一定会给我。”
“你究竟想要什么?”
莫川漆黑如点墨的眸子突然靠近,我心头一哽,也不知是吓的,还是怕的,几乎说不出话来。
他自嘲似的笑笑,“你就这么怕我?”
我镇定了下心神,“你又不肯告诉我你究竟是哪位,我怎么敢胡乱说话。”
他的表情柔和了几分,“到了日子,你自然就会知道了。”
我心知自己猜对了,莫川果真也是下凡来的,“你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莫川听着我有几分兴奋的问话,却是笑着摇了摇头,并不答我。
他那一笑,仿若坚冰融化,冬日暖阳初上,满室生春。
“东方?”
“南方?”
“西方?”
“中天?”
“九重天?”
莫川连连摇头,我犹豫着问出了心底深处那两个最不敢问出的字。
“北方?”
莫川不再摇头,反倒答非所问,声音有些闷:“别问了,你好好休息。我出去采些药,晚上再来看你。”
莫川的脚步莫名轻快了许多,我却像是上岸的鱼,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不会真的是那位上神吧?
他的名字,是我心底最深处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我甚至从不敢奢想,以他地位之尊,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救我于水火之中…
虽说我自认为我从来不需要被救,哪一次不是靠我自己解决的问题。
也许我是有点喜欢他的吧,可这种喜欢和对未野的动心全然不同。
刚从思过崖下来时,我脑子也许真的不太好使。
被关傻了,未野稍微示好,我便觉得也许这就是喜欢。
可喜欢究竟是什么呢?
我身边最懂喜欢的两个人是防风若柠和涂山镜,可他们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守口如瓶。
锦莳怕是比我还不懂,她满脑子都是储君之位和联姻。
迷迷糊糊地想着,居然就再次睡了过去。
被左耳处的凉意激醒时,我正梦到我大展神威,神火横扫一片,满地晶莹的龙珠,任我采撷。
左耳冰冰凉凉的有点痒,我抬手想将那个冰凉的东西拨走,好继续我的美梦。
“梦到什么了?”
我猛地睁开眼睛,想起莫川说晚上还要再来看我,可我侧躺着,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他纤长的手指上涂着厚厚的一层膏药,正不住地给我的左耳受伤处上药。
见我不答,他语中笑意更胜,我甚至可以想象得到他嘴角弯弯的模样。
“我可是听到了。”
我心中一紧,龙珠牵扯玉虚琉璃盏,而玉虚琉璃盏又是二师姐瑶姬殿下的秘密。
若是这秘密被昆仑墟的那几位尊神知晓了,我们怕是全部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察觉到我猛然一抖,他涂药的动作越发轻柔,慢条斯理的轻柔。
“疼?”
我侧躺着,也无法摇头,“没有,多谢你给我上药。”
然后嗫嚅着开口,“我刚才说梦话了?”
“是啊,说了许多呢。”
我心脏再次猛然收缩,惴惴不安。
“说了烤鸡、香酥鱼、桂花酿、芙蓉糕…”
悬起的心骤然回落,我放下心来,还好没有说漏嘴。
他冰凉手指上的膏药很有抚慰的作用,左耳居然没那么疼了,只是有些麻痒,像是在生出新的血肉。
“你究竟想要什么?”
听他老生常谈般的又纠结于这个问题,我心一横,打算装晕。
双眼紧闭,两手一摊,却觉到他的呼吸拂在面上,有点痒。
“凰冉,你想要的东西,扶郁能给,我也能给。”
我无法再装睡,挣扎着翻身平躺,努力想去看他。
他的脸仍贴得很近,并不因我的突然睁眼而退后半分。
我轻声开口,说话带出的热息喷到他的面上,“你究竟是谁?”
他弯弯嘴角,不答反问:“你觉得我是谁?”
我怕得闭上眼睛,“我不敢猜。”
他低沉的声音像是梦呓,“你就猜猜,又何妨?”
我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向来如黑曜石般漆黑的瞳孔里,映着肿如猪头的我。
我不禁觉得这场景有点好笑。
“你笑什么?”他有些莫名其妙。
我伸手去推他的胸膛,想将他推开些,不要靠得这样近。他的力气却很大,右手狠狠制住了我伸出欲推的左手。袍袖拂动间,一股奇异的香再次飘入鼻间。
乌木沉香。
头一歪,直接晕倒。
闻到异香便晕倒的情形是有过一次的。
不过上次是在轩辕丘,那次我以为自己是劳累过度,灵力消耗过多。这一次我是不是该以为我是失血过多,凡胎肉体受不住又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