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此行所为何事?”
被贺兰大小姐那清亮的眸子盯着,我心虚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好在她也并不期待我说出些什么来,继续说道:“你师父那样待你,你有叛逃的心,我也是理解的。只是我实在看不清,和你一起的那些人的身份。”
听到“师父”二字,国主终于反应过来,再次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难言的狂热。
话说到此处,我不得不开口了。
“大小姐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便也不必深究身份这等虚无缥缈之事。你只需告诉我贺兰家此次入王都所为何事便够了。”
大小姐不再说话,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用一种复杂难明的表情看着我。
她忽而愤怒,忽而不解,又忽而神伤。
再次开口,她却答非所问。
“大人可知,高将军和国师分庭抗礼之事?”
我点点头。
大小姐的声音有些飘忽不定。
“这些蝇营狗苟,我本不想理的,可他却开始拜鬼,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我实在是理不清。”
我默然不语,我除了知道此地是兵主之神蚩尤的遗物,想来也不比有观山石的贺兰大小姐更多。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我马上抓住那抹灵光,开口问她。
“贺兰家这观山石是自有八九七十二座群山起,便传承至今的神物了吧。”
大小姐点点头,我继续问道:“那你们同那茫茫群山的渊源又是从何而起的?”
大小姐向来清明的眼睛中现出些迷茫来,不禁喃喃自语。
“渊源…大人此话又是何意?”
“观山石在,则贺兰在,观山石灭,则贺兰亡。”
我心中缓缓地重复着这句话,不由开始怀疑贺兰和蚩尤之间的关系。
“贺兰山中有什么?”
大小姐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低声重复着我的问题。
“贺兰山中有什么?”
却是国主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一片蔚蓝蔚蓝的海子,世人都不知道其实茫茫七十二座群山之中是有水的。”
这个回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我本以为贺兰山中多少会有些蚩尤的痕迹,谁知竟是有片海子。
山中有水,这有什么稀奇的呢?
贺兰大小姐老神在在。
“不错,山中有水,观山石不单单只可观山之方位晓世间之是非,还可镇山镇水,那水离了观山石便波涛不定,我弟弟正是赶回贺兰山治水的。”
我抬头看了一眼观山石,对这块稀奇古怪又蓝汪汪的怪石更加好奇了。
贺兰大小姐岔开了话题。
“大人可知你昔日之师要遣散光国师府所有的美人,可是半分面子都不给国主留了。”
我微微一笑。
“他意欲何为,大小姐怕是比我还清楚。”
国主听到这话,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继续拿他那似乎要把我生吞活剥的眼神盯着我,像是盯着他的掌中猎物。
笃定极了。
贺兰大小姐也是微微一笑。
“国主也一直想见见大人呢,二十余日前发生之事,国主可全是知道的。”
我心中突然闪过一道激流,不由得又是一惊,抬头看了看那颗顶古怪的石头。
那石头不滴溜溜乱转了,只是定定地望着下方,那颗怪异的眼珠子瞪得溜圆。
我试探性地问:“观山石和国主?”
大小姐却是无限慈悲地一笑,点点头。
“不错,贺兰山真正侍奉的是国主,观山石真正侍奉的也是国主。只有华胥宫真正的尊者才可以授予贺兰这无上的荣耀,侍奉观山石的荣耀。”
我皱紧了眉,她告诉我这件事,却不知道华胥枝是否知道。
可我明明又记得,贺兰山是奉华胥枝的诏令才出山的,现下贺兰大小姐又说她执掌观山石,却是拜华胥国主所赐。
我抬眼继续瞧她,斟酌着想说些什么,她却微微一笑。
“这王都之中发生的事情,我每一件都知道,你不必担心我究竟是国师那一派的,还是高将军那一派的,还是国主那一派的。我贺兰山不会依附于任何一派,我贺兰山只是观山石忠诚的仆人罢了。”
我心知这对话到此便可以结束了,刚想和她道别,国主却是十分善解我意地说了见到我之后的第二句话:“想不到你这丫头倒是好造化。”
他说这话时,狂热的目光已然不见,表情似笑非笑,眉目似喜非怒,实在是叫我琢磨不透。
我以一个不变应万变,并不敢搭腔回话。
“想来大人对很多事情都不清楚,为示诚意,不如我就来帮大人梳理梳理。”国主的表情依旧是诡异的似笑非笑,可他的话却让我不由得竖起耳朵,“当日我从莫是城带走红姑娘,旁的人以为我是见色起意,可这其中的秘辛,却是因为,我带她走是为了救她。”
国主瞧着我的神情越发认真,不由得有些得意。
“你那朵丹枝花给了她,为的是好心。那花起的是魅惑人心的作用,你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花一旦戴上,便摘不下来了。
“红姑娘自从戴上了那花,便成为了丹枝花的宿主,丹枝花为了生存,会一点一点吸食殆尽她的血肉,直到她最后成为一个空壳子。
“我以金克之,为她多争取的这些时间,等的便是你来救她。”
我冷笑。
“你所谓的救,就是用我去换她,让我去做这个容器?”
“自然不是。丹枝花可以吸食她的血肉,可你的血肉却正好可以克制此花。至于你师父最后怎么那么想不开,要用锁魂钉使你形神俱灭,可不关我的事。”他收起了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换上了一副十分认真的表情,“虽然从观山石处得知你成功脱逃,可那日你究竟是怎么逃脱的?我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再次冷笑。
“不关你的事,你们只需要知道,我还活着,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