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骆泽川回宿舍,看到淼淼正蹲在宿舍楼下鬼鬼祟祟。
“干什么呢你?”骆泽川朝她喊了一声。
淼淼被吓了一跳,不满地嘟哝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吓人?”
骆泽川看着她手里的瓶子,问:“你蹲在草坪里面干什么?”
“抓虫子啊!”淼淼头也不抬,继续在草坪里搜索。
“抓虫子?”
“会长昨天送了我一只茯翎,我得多抓点虫子喂它。”
骆泽川神色不定,“昨晚会长找你就是为的这事?”
“对呀!”
骆泽川忽的不悦,“你知道送茯翎是什么意思吗就收。”
“什么意思啊?”不就是一个比较稀奇难得的生日礼物吗?
骆泽川叹了一口气,语气沉闷,“算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
淼淼看着他的反应满是不解。
骆泽川看着她瞎忙活,提醒道:“你确定这些虫子能喂饱那东西?”
淼淼这才抬头道:“那不然呢?”
骆泽川看了看远处,说:“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里啊?”淼淼一脸疑惑。
“跟着就行了,管那么多。”
骆泽川带着淼淼来到一个距离雾隐会有点远的山顶上,从山顶处眺望,可以俯瞰到整个雾隐学院和神殿。淼淼第一次看到了雾隐会的全貌,整个第七区像是被星光和巨大的银河包裹着,神秘又神圣,有种震撼人心的感觉。而另一边,星罗社顶上的天柱圣光正穿透云层折射过来,十分壮观。
“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不会是来看风景的吧?”淼淼觉得骆泽川没有这种浪漫细胞。
骆泽川瞥了她一眼,“你不是要抓虫子吗?这里有很多。”
果然,骆泽川是对浪漫过敏的,不过跑那么远,能看到这么美的景色,也值得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过温柔的原因,淼淼的内心柔软又平静,她看了一眼骆泽川异常坚定的侧颜,不由得在内心叹了一口气,然后重新微笑道:“听琅月说,对着圣光许愿,会实现愿望,骆泽川,你有什么愿望吗?”
“忽悠人的,你也信。”骆泽川直接泼了她一盆冷水。
淼淼哼了一声,默默双手合十许了一个愿望。许完了,转头见骆泽川一直看着她,淼淼说:“心诚则灵嘛,你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骆泽川好笑道:“那你刚才许的什么愿,我看看多难实现。”
淼淼直勾勾看着骆泽川,说:“我让神灵保佑我,和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
骆泽川微微发怔,不发一言,然后暗暗垂眸,可惜淼淼早已盯着漫天星光,没有看到他掩藏眼底的即将呼之欲出的感情。
黑夜里,水声滴答滴答地穿过耳膜,青年血淋淋地躺在洞穴中。很久,他才睁开眼睛,手边,还躺着一把手枪。心口的剧痛感让他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一把抓起手枪,对着周边的空气瞄准,但是禁魇武器里什么都没有显示。他就像一个被抛弃的孤儿,彷徨失措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但是等来的不是他早已幻想过无数遍的死亡,而是无尽的寂静与黑暗。心中的绝望再次袭来,让他回忆起前不久的事情……
“你,明明跟他们不一样,为什么也不会做梦?凭什么我们就要活在黑暗和噩梦里,你们却能拥抱光明?我真是太讨厌你们这些异能者了,但是我又不想让你就这么死了。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玩具,你死了就太无趣了,要不我们再来玩个游戏吧……”男人玩味的声音响彻黑暗。
“这就是异能者的护心镜吗?原来这就是你不会做梦的原因。嗯……长得还真是漂亮……你说毁掉它的话,你会变成什么样?会和梦域那些恶魇一样吗?”男人踩着青年的胸口,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他。
“……”青年在他的脚下闷哼一声。
“我猜得没错的话,你是想给那个女人报仇吧?嗯,那个女人临死前还叫着你的名字呢,可惜你没能来,不然就能亲眼见到那些恶魇将她撕碎的样子了。”男人冰冷又轻蔑的话刺激着青年。
青年声音沙哑,握着拳头痛苦地嘶吼一声,但是无力抵抗。
“你要不是擅自找来,我也不知道镜域里还有这么有趣的事情,你的存在,当真有趣。那个人,竟然给了你这样一层身份……我突然很好奇,要是那个人知道你没有了护心镜,会怎么做?”男人一手将青年提起,目光残忍地注视着他,然后伸手探到青年的心脏处。
只听一声惨叫和血肉模糊的声音,一块血红色的冰晶被男人生生从青年的身体里掏了出来。青年脸色惨白地倒在血泊里,睁着惊恐的眼睛绝望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看着那块尚滴着血的冰晶癫狂地低笑,眼神嗜血,对地上的青年说道:“你的异能是无限修复吗?难怪这样都死不了……也正合我意,就让你苟延残喘着吧,我会赐给你永久的噩梦……好好享受吧……你的一生,都会因为遇到我而变得不幸。”
红色冰晶被男人轻而易举地捏碎。
骆泽川猛地从梦中惊醒,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处落下,他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起身穿好衣服,出门往研究所走去。
千代梦对他的突然来访并不意外,她示意骆泽川把上衣脱了躺到手术床上,然后戴上手套。
千代梦眉头深锁,说道:“最近噩梦次数变多了吧?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梦之冰晶只是暂时的替代品,就算换了新的,也还是支撑不了多久。”
骆泽川盯着头顶上的灯,第一次用疲惫的语气问:“有什么办法延缓吗?”
“延缓其实是最坏的办法,不过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最近新研究了一种升级版冰晶,只能尽量帮你拖延时间。这段时间,你必须每天过来我这,不能再接任务,知道吗?”
“……知道了。”
千代梦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吃惊道:“今天居然这么听话?”
“……”
千代梦上好麻药,问:“你考虑清楚要去找护心镜了?”
“嗯,突然间,不想就这么算了……”
千代梦继续手里的活,说道:“是因为淼淼吧?”
骆泽川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我已经尽力帮你修复那些碎片了,就目前来看,还差一块最重要的,虽然这几年都没有线索,但是就差最后一步了,恢复护心镜还是很有希望的。如果你不想放弃的话,就再去当年那个现场看看吧。不过很有可能,你会被当年的噩梦侵蚀,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我已经做好打算了。对我而言,现在这样活着,才是噩梦。”骆泽川脑海里浮现山顶上少女鲜活的脸庞。
从研究所出来,已经是早上了。骆泽川直接往理事会走去。到了理事长办公室,他敲了敲门,没过一会儿,过来开门的竟是晓,两人互相点头招呼,晓就离开了办公室。
“骆泽川,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理事长开口问道。
骆泽川带上门,对理事长道:“理事长,我想要幽冥禁域的钥匙。”
理事长猛地被茶水呛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问:“你说什么?!你要钥匙做什么?”
骆泽川说:“找人。”
理事长默默将茶杯放下,语重心长道:“我说骆泽川,你该不会又想去找死吧?那件事都过去六年了,你还有完没完了!而且你能找谁?那个人都死了!”
骆泽川说一口咬定:“他没死。”
理事长气得一拍桌子,“你怎么那么轴呢?”
骆泽川一意孤行,“我这次去不是去送死的,也不是为了泄愤,是为了活下去。所以理事长,我需要钥匙。”
晓在门外站了会儿,默默离开了。
理事长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做了好一会儿的思想斗争,然后叹着气道:“钥匙不在我这里,在会长那,你想要的话,就去问他吧,会长可不一定会给你。”
神殿,淼淼正追着聚灵兽满地跑,这只茯翎好像特别喜欢待这里,淼淼一路从宿舍追到了空中花园,还惊扰了正在花园里看书的米切尔。
“会长,帮我拦住它!”淼淼气喘吁吁地撑着膝盖,眼巴巴地求助于米切尔。
米切尔向奔跑的茯翎勾了勾手,茯翎就乖乖地窜到了米切尔怀里。
“会长,你好厉害啊,它这么听你的话。”淼淼由衷感叹。
米切尔看着面前满头大汗的少女,眼睛笑弯了,他将书合上,说道:“我说一大早我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这小家伙把你带到我这儿来了。”
“会长,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米切尔微笑道:“没有打扰,我还得谢谢这小家伙。”
淼淼不好意思道:“今天我一开门,川川就直接往神殿来了,会长,你是不是给它下了什么魔咒,也教教我呗!”
米切尔摇摇头,说:“没有什么魔咒,可能是我抓到它的,它跟我比较熟,等你跟它时间久了,它自然会听你的。”
淼淼将信将疑。
“这个时候,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今天就在我这用餐吧。”
还没等淼淼推辞,米切尔就招手让人把茶点端来。
淼淼看着一桌子琳琅满目的早点,嘴馋地咽了一口口水,身体十分诚实地坐了下来。
米切尔十指交叉撑着下巴,神情专注又温柔,“都是你以前爱吃的。”
淼淼迫不及待尝了几口,停下来问:“会长,自从我加入了雾隐会,你是不是很孤单?”
米切尔愣了一下,幽深的眼底似乎有潮水翻涌。
“会长,以后我会经常过来陪你吃早饭的。”
“好。”
吃过早饭,淼淼便和米切尔一起在花园里逗聚灵兽玩,好像回到从前的时光,直到晓的到来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晓看到淼淼也在,神色有些犹豫。
“说吧。”米切尔虽然不满此时晓的突然到来,但是面上却没有表态。
“会长,骆泽川有事找您,现在正在外面候着。”
淼淼一脸疑云,米切尔看了她一眼,说:“淼淼你先在这玩,我待会回来。”
淼淼听见是骆泽川的事,抱着茯翎道:“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吧。”
米切尔摸了摸淼淼的头,温和却不容拒绝道:“淼淼,在这里等我。”
淼淼只能压下心头的疑惑,点了点头。
骆泽川第一次和米切尔在这种场合下单独见面。和外人对这个会长的印象不同,别人看到的米切尔都是待人亲和,温润又高贵的,而骆泽川对他的印象,却只停留在六年前他从幽冥禁域回来,米切尔以一副处于顶端的姿态,冷酷又疏离地看着他,那上位者的冷漠眼神,犹如看一只随时可以碾死的蝼蚁。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第一次找我。”米切尔在骆泽川面前,好像根本不屑于伪装。
骆泽川直言道:“会长,理事长说幽冥禁域的钥匙在你这。”
米切尔露出意料之中的笑容,说道:“你想去那里,找那个人吗?”
“那个人手里,有护心镜的最后一片碎片,我要找回它。”
米切尔朝骆泽川走过去,睥了他两眼,问:“找不到你要怎么办?你会被噩梦吞噬,再也走不出那里。”
骆泽川不为所动,“无论如何,我都要去那里。找到是我之幸,找不到,亦是我命。”
米切尔默了一会儿,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绪,他问:“你要是去那里了,淼淼回头要是找我要人……”
骆泽川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淼淼的。”
米切尔再次叮嘱道:“希望你能做到,我不想让淼淼因此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你跟我的想法应该是一样的。”米切尔从手里变幻出一把钥匙,用两根手指夹着钥匙的一端,神情阴晴不定,“你拿去吧,不要令我失望。”
淼淼在花园里远远望着骆泽川离开的方向,心里隐隐泛起不安。
米切尔回来时,已经不见淼淼的身影,只看到桌上留了一张纸条。
“会长,我还有事,先带茯翎回去啦!”末尾处还画了一个可爱的表情,跟小时候留字的习惯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