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有些凉了,穿透了薄薄的衣服,冰着他的肌肤。
上官乐昭在上官燕蓉那一声声“哥哥”中终于回过神来。
“燕蓉,你别晃了,哥哥要散架了。”
上官燕蓉只得放开了他的衣袖,鼓着嘴巴道:“冷飘然到底跟你说了没有嘛。要是跟你说了,你就告诉我嘛。不是说我们是最好的兄妹吗?”
“你现在认我这个哥哥了?”
上官乐昭伸出食指在她高挺的鼻梁上轻刮了一下,取笑道:“之前怎么都还不肯叫我哥哥呢。”
“哎呀,我的好哥哥,你就别跟小妹计较了。那不是小妹记性不好吗?”上官燕蓉嘻嘻一笑,半撒娇道:“我给你补回来好不好?”然后凑到她哥哥耳朵边一连叫了好几十声“哥哥”,差点没让上官乐昭耳聋。
“行了行了行了,好了好了好了,够了够了够了!”
上官乐昭轻推开她,但是上官燕蓉却顺势抱住他的手臂,把脑袋斜斜靠在他肩上,眉眼带着笑看他。兄妹两个对视了好大一会,上官燕蓉突然惊奇道:“哥哥,为什么你的眉型是修长型的,还有些弯,一点攻击性都没有。而我的眉型却好似一把刀,瞪别人一眼都感觉刮人家一刀。”
她忍不住抬手就要轻抚上官乐昭的眉,即将碰到时柔弱无骨的手便被上官乐昭抓住了。
“哥哥,你跟爹爹长得很像。爹爹的眉眼也是这么温顺,不似我,长得有些张狂。”上官燕蓉想起上官天仁的眉眼也是这样,透着温顺善良,令人一见就觉得亲切。
“难道不应该是我长得更像爹吗?”
上官燕蓉有些困惑,觉得自己与爹爹哥哥长得一点都不像,但是她自己很快给自己解释了:“难道说,我长得更像娘吗?嗯,一定是这样的。”她豪气冲天对上官乐昭炫耀道:“所以,哥哥,我是不是比你更适合闯荡江湖啊?人家一看我的样子,就觉得我一脸侠义。”
她这一通自说自话的样子,把上官乐昭都给说笑了,忍不住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宠溺道:“你这小嘴叭叭叭的,你是跟我聊天吗?话都让你自己说完了,我还说什么?”
“哥哥,那你说,我是不是长得更像娘?”
不知为什么,当上官燕蓉问出这句话后,她发现上官乐昭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唇边的笑意也肉眼可见的消失了。
“哥哥,怎么了?”上官燕蓉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不知所措的问道,“娘,是不是生我的气?气我这么久不回家?”
“燕蓉。”
上官乐昭似乎很难过,连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怎么了?”
“燕蓉,娘,离开我们已经快二十年了。”
“啊~~~~”
上官燕蓉惊呆了,在那一刻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二十年,这么说,娘在她四五岁的时候就离开了。她看上官乐昭也只比她大了几岁,幼年丧母,定然是不能揭开的痛。但是她却对着哥哥问起了母亲,再次狠狠的揭开哥哥心中的伤痛。
上官燕蓉眼睛渐渐红了,将脸埋在上官乐昭的衣袖里,轻轻抽泣起来。
上官乐昭任她哭了一会,才将她轻揽入了怀里,安慰道:“燕蓉,娘不会怪你的。爹也不会怪你。哥哥更不会怪你。”
上官燕蓉心道:就算你们都不怪我,可是我心里还是很难受。我居然不记得娘早已不在了。可以不记得别人,可是那是生养自己的双亲,怎么能忘记呢?
她有深深的无力感,失去记忆,意味着她要重新来认识她身边的所有人所有事。
上官乐昭突然伸手轻扯了一下上官燕蓉垂下来的小辫子,轻轻捏了一下藏在头绳上的那颗小红豆。他动作轻柔的将那颗红豆解了下来,放在手心里。在上官燕蓉疑惑的目光里,他在自己的小辫子上一扯,手心里便多了一颗一模一样的红豆。
“这是······”
上官燕蓉心中满满的疑惑,她头上这根红绳上有一个红豆,还是冷飘然告诉她的。在落日谷的时候,一次冷飘然给她梳头发,发现了便拿下来给她看。可她自己也不记得到底是谁给她的红豆,看那红绳虽然已经有些年岁,但却依然结实。
让她没想到的是,上官乐昭居然也有一根一模一样的红绳,连红豆也是一模一样的。
“这是娘临终前留给我们的物件。它不是普通的红豆,是用千年红玉磨制而成的。”
听了上官乐昭的解释,上官燕蓉将红豆拿在眼前认真仔细看了看,但见那红豆果然不是真的红豆,触感冰凉,圆滑,柔顺,质地也非常的好,看出来做工非常精良。经历了长年累月的摩挲,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生命。
“这是娘亲留给我们的?”她轻声问道。
“嗯。我们三兄妹,一人一颗。”上官乐昭解释道:“大哥也有一颗。”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王维的诗句念来,上官燕蓉突然明白了娘留下红豆的用意。年轻的母亲要离世,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年幼的孩子和孩子的爹。
“娘的名字,就叫红豆。她深爱着爹爹,也深爱着我们。娘希望我们三兄妹,永远相亲相爱。”
最朴素的愿望,藏在最朴素的爱里。
“哥哥,这几天,席神医都来给我把脉,我想,我一定能很快恢复记忆的。”她的意思是,她很快就能记起所有的亲人,她不会辜负娘亲的期望。
上官乐昭给她把红豆重新系回去,低声说道:“不着急,恢复记忆的事,慢慢来吧。”
“嗯。”上官燕蓉低低应了一声,又问道:“哥哥,娘亲,是生病了,才离开我们的吗?”
娘亲离开的时候,她们还那么小,她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了心爱的丈夫和年幼的孩子?
她心中悲痛,强烈的想知道娘亲的事情,虽然不想再揭开哥哥心中的伤疤,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以为上官乐昭会跟她多说一些娘亲的事,可是却听他淡淡道:“天太晚了,那个雨姑在催你回去休息了。”
上官燕蓉才发现,不知何时,雨姑已经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亭子外面,孤零零的呆立着。无言的提醒着她,时间确实太晚了。
要问的事只能搁浅了。来日方长,以后再说吧。
上官燕蓉转身出了亭子,慢慢隐没在黑夜里。
上官乐昭发现雨姑却没有立即转身离开,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他,直到上官燕蓉已经快走到走廊的尽头,呼唤了几声后,雨姑才终于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