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水是一项紧要的大事,但御史台又必须负责考课等重要事务,没有多余的官员能够亲自核实情况的真实性。如果有官员贪污虚报,那么财政部门就会成为冤大头。万一确实需要如此多的资金,如果财政部无法及时拨款导致河道决口,使百姓流离失所,那不仅仅是财政上的问题,而是涉及人命的大问题。一想到这里,江洋感到头痛。他和户部尚书楚平秀分开行动,楚平秀带着情况去见昭武帝,而江洋则决定去找工部尚书赵长善商议对策。
不幸的是,赵长善对此也无法提供应对之策,这也是工部的大问题。治理水患的困难不仅仅涉及工部和户部,更与官员的廉政有关。先贤们曾感叹国家法律固然重要,但能否得到执行还取决于那些负责执行的官员。想起这些年来日益腐败的官员,有人私底下传唱着“黄河决口,黄金万两”的话,赵长善深感无奈。他上任工部尚书还不到两年,亲身体验了治水之难。尽管明知治水困难且财政部紧缺资金,但他还是让沈真等人上书请求治水,因为他不得不做这样的事情。
两人苦笑了一下,无奈之下只能这样。相对而言,江南道的情况还不错。观察使叶问和赵长善关系良好,而且又是赵敬亭的老师,再加上赵石善任充州刺史,江南道的情况可能能了解个大概。但河内道的情况一点也不清楚,赵从文只是湘州的一个小官,无法提供有用的情报。
两人再次商讨了一番,除了赵长善给叶问写了一封信之外,江洋决定去找御史大夫陈亮聊聊天。毕竟范家和河内道的观察使卫家即将结亲,这些情况范家应该也了解一些吧?
与赵长善一样,赵敬亭也感到无奈和困难。赵家最近很热闹,不少官员夫人都给赵家送去贺词,纷纷想拜访赵余氏。赵敬亭和赵余氏当然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幸好赵余氏借怀孕之事推脱了大部分官员,她的肚子已经很大,这成为一个很好的借口。但赵敬亭深知人心难测,哪些人必须推掉,哪些人一定要见,赵家必须谨慎权衡。他已经陆续接待了几户官员家庭,比如兵部郎中李真航一家,今天就前来拜访了。
李真航的官位与赵敬亭相当,所以两位夫人年纪相仿,话题也很多,主要围绕赵余氏的怀孕展开。李夫人对赵余氏的好运感慨万分,自己也不差,已经有三个儿子和一个女儿了。这次她还带着女儿李梦婷一同来,让她见识赵余氏,并与赵九灵互相交流姓名等。去年,当赵九灵作客兵部尚书府韩家时,曾与李梦婷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再见面,自然有许多话题可聊。两人还谈起了二皇子妃韩婉瑜,以及二皇子纳侧妃姜氏、韩婉瑜尚未怀孕等等。在赵余氏热情邀请下,李夫人与李梦婷在赵家共进午餐。席间,赵余氏无意间说了一句:“李郎中为人义正道严,所以事情定会如愿。”李夫人会意地笑了笑,事实上,赵敬亭早就向李真航承诺过,但李真航还是想表达一番诚意。
另外,礼部员外郎张鹏睿一家也前来拜访。张鹏睿也是充州人,他的泰山大人正是叶问,有这样的关系,赵家自然热情对待。张鹏睿去年五月才上任礼部员外郎,也想趁今年的考课再有所作为。在赵敬亭和张鹏睿在前院议事时,赵长善也来见了张鹏睿一面,询问叶问的近况以及清明节是否回江南等。张鹏睿非常恭敬地对待赵长善,对他的询问也一一作了回答。
赵余氏和张夫人在年少时相识,彼此之间的关系并不仅限于亲近这个词可以形容的。关于赵敬亭和赵余氏的婚事,实际上是由叶问担任媒人的。由于张夫人没有女儿,她对赵九灵非常喜爱,并且给了她一份珍贵的见面礼,那是一根和田玉雕刻的发簪,价值连城,连赵九灵都有点不好意思接受。在赵余氏点头答应之后,她才谦虚地称呼张夫人为“姨母”,这个称呼让张夫人笑逐颜开。她与赵余氏约定,在赵九灵的胎教时期,一定要让她参与其中,她自愿来照料她的外甥,双方都开心地答应了这个约定。
随着赵余氏身体的逐渐康复,赵家的访客也逐渐减少了。来访的客人在一段时间之后就告辞离开了。赵九灵并没有见过这些客人,她对于工部的事情也暂时没有了解。她从赵九灵那里得知,户部已经拨款两百万两用于河道疏浚,随后就没有了下文。赵九灵让负责的人继续关注这个问题,并且她还与赵欣、赵薇两次聚会于翠园亭,生活非常轻松愉快。
一天,云秋来报告说,在京城府安排的监视人员传来紧急消息:京城府最近气氛紧张,京城府尹丁敬也焦虑不安。京城府似乎有一些事情发生,但具体是什么事情,监视人员还没有打探清楚。秋桐认为事态紧急,所以先向赵九灵报告,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京城府似乎发生了事情?赵九灵听了云秋的报告陷入了沉思。在昭武三十六年,京城府曾经发生过什么大事吗?她的记忆中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件。是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当年确实没有发生任何事情?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位监视人员,希望他能及时传递消息。
遗憾的是,几天过去了,监视人员就好像消失了一样,没有再传来任何消息。尽管不知道京城府发生了什么事情,但秋桐曾经见过丁敬和他身边的随从,他们都显得沉默紧张。这让赵九灵有理由相信监视人员的消息是正确的,京城府一定发生了事情,而且他们确实需要资金。不管怎样,赵九灵决定抓住这个难得的机会,一定要用三十万来赎买京城府尹丁敬的关系。
可是,要一个十三岁的少女找到三十万两的钱,可能吗?赵九灵迅速思考着,很快下定了决心。即使她个人无法筹集这笔资金,但赵家并不代表她筹不到。她想起了二哥赵从武手下的那八个仆人,心想现在是二哥便宜了,盯梢的工作功不可没,恐怕需要将盯梢的情况透露给二哥,但如何透露呢?
与此同时,赵从武和赵丛涛也在倾听风听的报告。作为国都,京城正是风听汇综组负责的范围,他们早先派沈其带领赵从武的仆人连山进行调查。现在他们也得到了一些成果。但是风听还无法打听到具体情况,毕竟他们成立的时间很短,能得知京城府可能即将发生重大事件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通过接近给京城府送菜的何婆子才得到的消息,再多的消息也没有了。
赵从武和赵丛涛陷入了沉默,他们很清楚京城府尹的重要性,所以风听组首先关注的便是京城府。现在他们得到了消息的一半,但最关键的那一半无法打探到。这结果真是让人火冒三丈!
赵从武让风听的人继续与那个婆子交流,寻找更多的消息。与此同时,他与赵丛涛讨论京城府尹的情况。
“丁敬早年得到昭武帝的信任,多年来一直备受荣宠,否则也不可能担任京城府尹这个职位。有皇帝的支持,京城府会发生什么大事呢?“赵从武皱着眉头说道。
“丁家的子嗣很少,丁敬只有一个弟弟丁亨,他是户部仓部的负责人,妻子丁方氏,家中亲属也几乎没有了其他官员。丁方氏也只生了一个儿子,现在被调到荆州任职,与其他官员也没有什么关联。关系看起来非常简单啊…“赵丛涛打破了以往的沉默,嘀嘀咕咕地说出了丁敬背后的情况,而似乎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还没有等到双方得出结论,赵山作为赵从武挑选的八个小厮之一,匆匆走进了房间。他向两人报告了一个消息:京城府尹急需三十万两!这解释了京城府如此紧张的原因。
“哪里来的消息?“赵从武首先询问了消息的来源。赵山回答说是京城府前的一个乞丐,当赵山经过京城府时,那个乞丐撞到了他,并在他耳边说了这句话。然而当他听清楚时,那个乞丐已经跑掉了。赵山无法核实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因为他没有看清那个乞丐的相貌。他急于将这个消息告诉赵从武等人,所以没有耽搁。
“属下无能…“赵山心中感到非常懊悔,他从一个小厮变成赵家的属下,期间经历了一番艰苦的训练。但在过去的八个月里,风听几乎没有获得任何成果。现在,有用的消息竟然是别人告诉他们的。赵山暗下决心要继续训练,加紧提升风听的实力。
“这个消息是否真实?如果是真的,京城府为什么急需这么多钱?“赵丛涛也开始思考。这个小小的事件透露了太多信息,说明还有其他人在监视京城府。还是丁方氏身边的人?这些人为什么会将消息告诉他们?更重要的是,这些人怎么会知道风听的存在?并且能够及时将消息传递给赵山?赵山显然是这些人熟悉的一部分。想到这一点,赵丛涛感到毛骨悚然,他惊慌地抬头看着赵从武,却发现他的脸色异常难看,显然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风听成立还不到八个月,连赵敬守都不知道,难道就这么快被暴露了吗?那么,风听是否还应该继续下去呢?赵从武和赵丛涛都流了一身冷汗,顾不得多想,匆匆去找赵长善。
赵长善今天刚好在休息,当他看到这两个孙子神情紧张地冲进来时,他知道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当他听清楚是什么事情时,他笑了笑。这两个孙子对世事的经验太少了,这点小事又何必惊慌呢?看来他们还需要多多锻炼才行。
“除了风听的这件事,只有你们两个、我和敬儿知道,知道风听的存在,并且他是友非敌。这就只能说明一点:这个人在赵家!必然是赵家的人!这个人一定是对挑选小厮的事情引起了注意。你们想一想,谁会对你们挑选小厮留意?会是谁呢?“作为赵家的当家人,赵长善稍经思考就把事情的脉络理顺了。不得不说,他的推测是非常正确的,可惜他也无法猜出这个人是谁。
“难道是父亲?“赵丛涛首先想到了赵敬守和李晓亮,他们两个接触赵家事务的次数最多,这也是有可能的。
“难道是大嫂?“赵从武想到之前挑选小厮时是由赵王氏负责的,但他很快否定了这种猜测。赵王氏是个妇道人家,而且她还怀着身孕,怎么可能会关心京城府的事情呢?
没有人会想到赵九灵,赵家男人们的惯性思维使他们忽略了这一点。经过推测良久,他们都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能知道京兆尹的事情。
“不管是谁,我们可以慢慢推测。现在关键是,京城府是否真的急需三十万两?为什么?“赵长善安抚了两个人的惊慌,将焦点转移到了京城府上。丁敬一生都非常谨慎,是著名的昭武纯臣,这说明这三十万两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地方。否则,以他的地位和圣眷,只要开口,肯定有人愿意送给他这三十万两。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
在翠石居的房间里,赵九灵满怀兴致地审视着赵薇赠送给她的礼物。云秋已经把消息告诉了赵从武身边的人,接下来的事情不再是她需要操心的了。她决定先隐瞒有人尾随的事情,只能通过这个方式告诉赵从武。然而,她没有预料到这会引起赵从武的惊慌和赵长善的怀疑。此刻她也在思考着为什么京城府尹会需要这么多钱呢?
“竟然挪用这么多?丁家被你拖累死了!我几十年来一直小心谨慎地工作,你毁了我的努力。你以为当个公务员那么容易吗…” 在京城府尹书房里,京城府尹丁敬生气地猛踢弟弟丁亨,一个接一个的重击,嘴里骂着。他对这个自己一直疼爱的弟弟感到愤怒,再也没有过去的亲近。
丁敬和弟弟丁亨年相差近二十岁,丁敬的父母在丁亨三岁时去世了。可以说,丁敬像养大儿子一样将丁亨抚养成人。多年来,他辛苦地养育着他,对他充满爱护。他还帮他争取到一个户部的高位,虽然不富裕,但只要安稳地保持下去,就能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然而,这个弟弟居然如此胆大妄为,丁敬生气地流泪了。他自责起来,觉得自己没有教好这个弟弟。对不起已故的父母,对不起皇上对他的赞赏。三十万两啊!他的官职也到了尽头了。
“哥哥,这是我贪心冲昏了头脑,但户部要划拨二百万两用来治理江南河流。哥哥,你可以打我可以骂我,但一定要补上那三十万,否则我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丁亨真的后悔了,他顾不得身上被踢得疼痛,拉住丁敬的裤脚痛哭流涕。他一直以来都很规矩,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如果不是听信了某人的话,他怎么会逐渐变得胆大起来,三千、五千,最后是三十万。他真的后悔了。
“那人已经被安排妥当了吗?“赫连眀烨问道,他品尝着三月明前的龙井茶,觉得非常香醇。
“殿下,请放心,那人早就离开京城了,收拾得干干净净。而且丁亨也不会有机会察觉他是我们特意放到他身边的人。”听到李廉的回答,赫连眀烨露出和蔼的笑容,享受着龙井茶香的气息,感觉非常舒畅。这个计划布置了两年,为了悄无声息地让那个人接近丁亨,赫连眀烨等人付出了很多努力。没想到收尾的时机来得这么快,如果不是工部提议浚河治水,丁亨的事情还不会这么快暴露。
丁敬,也算你教会了弟弟胆子如何贪婪,你欠我一个人情了。赫连长治心中这样想着,目光变得漆黑,带着微妙的邪恶。
准备好那三十万,让丁家再等两天。让他们深切感受到万念俱灰的绝境,只有在绝望之时才会有转机。两万京畿卫能为我所用。赫连眀烨对李廉下达指令,打算将计划延迟两天后再收拢,这样会更有效果。
等赵敬亭从考功司回来,他第一个就得知了风听的事情。风听是在他的建议下成立的,他对它格外关注。因此,在听了赵从武和赵丛涛的汇报后准备送去京城府。
至于其他事情,可以在京城府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详细计划。
在这一点上,赵敬亭和赵九灵父女的天性都倾向于用金钱购买京城府尹这个人情。金钱可以再赚,但机会却难得。
当赵敬亭听到赵长善急需三十万并询问何时能准备好时,他的心也颤抖了一下。为什么需要这么大一笔钱?他只是说需要急需用,让赵敬亭感到有些着急。
“大概需要两天吧。“赵敬亭迅速计算了一下,准备好三十万两需要一些时间。赵家经营的九里香和醉阁楼酒坊等产业大约有十万两现银,加上赵家库存和京郊庄子的款项,大约可以凑够十二万两。剩下的五万两,恐怕只能靠胡氏保和堂京城分号来凑了。
李晓亮听到赵敬守的吩咐觉得很奇怪,但他有个原则就是绝不问不该问的事情。于是,他与赵敬守一起调动资金,并亲自前往京郊庄子将银票兑换回来。在另一边,赵敬守和赵胡氏一起拜访了保和堂分号的胡掌柜。胡掌柜对赵家姑奶奶非常顺从,并且对于五万两银子来说,对于保和堂来说并不是很大数目。于是,胡掌柜亲自去钱庄取了银票给了赵敬守。这样一来,到了次日晚上,赵敬守就把三十万两银票送到了赵长善的书房里。
送菜的李婆子病了侄子替她送来。丁府的门房注意到这个年轻人长得很端正,脸色黝黑,双手还带有老茧,显然是个贫穷家庭的孩子。心生同情之下,门房并不怀疑他,只是稍微检查了一下果蔬,就让他进去了。
李婆子的侄子将果蔬送进丁府后厨时,突然感到急需上厕所,非常尴尬地请求厨房里的丁璜借用茅厕。丁璜指了个地方给他,李侄子连声道谢,便急匆匆地往那个方向跑去。然而,等他方便完毕后,他发现自己好像迷路了,连京城府的布局都不知道怎么走了。正巧他遇到了正准备去伺候丁敬的丁管家。李侄子对丁管家低声嘀咕了几句,丁管家脸色微变,对跟随他的两个小厮说:“老爷最近说果蔬异常新鲜,想给些赏赐,正好她侄子来了,我带他去见一见,讨点赏钱。你们就不必跟着了。”两个小厮点头退了下去。
“这是什么意思?”丁敬看着李侄子,内心震惊,脸色却异常平静。是谁把这个消息泄露出去的?他知道几乎没有京城的官员不往京城府送人的。多年来,他一直认为京城府虽然不像铁桶那样严密,但也不差。难道是丁亨那边泄露了消息?还是户部知道了?不对,不会是户部。那这个人是敌是友?为什么送来这银票?他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家主人所要求的事情必然是合情合理、合乎礼法的。”李侄子转达了用三十万买人情的意思。主人说得很清楚,这样一说,丁敬肯定会答应。
果然,丁敬沉默片刻后,示意丁管家接过那三十万两银子。随即,他拿过笔墨,在一张小白纸上写下了两个字“浩浩”,用来约定日后兑现人情。尽管他知道接受这三十万等于把刀子放在自己脖子上,但他实在需要这笔钱来换取弟弟的生命。丁亨是他亲手带大的弟弟。即使明白接受这三十万就会陷入危险之中,但他别无选择。
李侄子仍然恭恭敬敬地接下了这张纸条,并向丁敬告别后,跟着丁管家退出了。丁敬听着丁管家的汇报,让他跟踪李侄子,但没多久就跟丢了。再询问李婆子,她根本就没有侄子。丁敬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里明白自己技不如人。他第一次有如履薄冰之感,也第一次萌生了退意。京城官场是非之地,实在是艰险重重。
“丁敬认真而周密,唯一的弱点就是他的弟弟。好在这个人有着季布的评价,既然留下了字条,那就有用,先放着备用吧。”赵长善看着纸条上的“浩浩”两个字,对赵从武和赵丛涛说道。京城府的事情暂时到此为止,现在要开始考虑其他事情了。
“丁亨填上了那三十万,京城府最多还能筹集十万。我们已经仔细斟酌过了……”李廉听着部下的汇报,冷汗涔涔而下。这怎么可能?他正打算和殿下前往京城府,现在怎么办?他想起赫连眀烨的手段,两年的筹划就这样毁于一旦,他不敢想象赫连眀烨听到这个消息后会做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