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胡茂中、吕方分开,周易上楼找了个房间,倒头就睡,这些天,他带着张泠泠东奔西走,妄图以蚍蜉之力,搅动天下风云,说不累那都是骗人的。
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直到早上五点半,多年养成的生物钟叫醒了他。
许可难得正常了一次,给家里人准备了一桌子的早餐,简单洗漱之后,胡茂中也下楼了,接着是许铃。
周易说:“你妈呢?”
许铃打了个呵欠,说:“不知道,昨天晚上就不见了,我还以为被你偷走了,害我为你担心了一晚上。”
许可点了一下她的脑袋,说:“怎么给你爸说话呢?你妈那么大个儿,你爸偷得动吗?”
“姨,您怎么说话呢!”
张泠泠恰好走进来,不满的说。
许可瞅了瞅她,说:“瞧这一身的风霜,昨晚没少运动吧?”
张泠泠说:“我就是在房顶坐了一晚上。”
许可说:“在房顶?你还挺会选地方,我年轻那会儿都是在小河边,桥底下。”
张泠泠不依,说:“姨,您说什么呢?”
许可说:“想事情啊,我就喜欢水多的地方,看着它们一边荡漾,一边思考我的人生。”
张泠泠说:“后来呢?”
许可说:“后来,我就把乐乐生下来了。”
张泠泠佩服的说:“那您这人生思考的还蛮有收获的。”
许可得意的说:“那是,只要坐的多了,自然就会有收获。”
许铃捂住耳朵,悄悄的问周易:“这是我能听的吗?”
周易不满的看了看许可和张泠泠,一手抱着许铃,一手拿着油条,走出门,说:“以后只要是家里的女的,你都离她们远一点儿。”
许铃正在咬一个鸡蛋,闻言,恋恋不舍停下了动作,说:“那还怪可惜的,说实话,我这小妈身上软乎乎的,又香喷喷的,不管是拿来当枕头,还是当床,都再舒服不过了。”
周易板着脸说:“改天我给你买个人造革的。”
许铃叹了口气,说:“人造的,哪有天然的舒服。”
周易说:“总之,你以后离她们远一点儿。”
许铃问:“那烛爷和小马叔呢?”
周易这才发现花园头社区红白理事会上上下下竟然找不出一个正常人,憋了一下,说:“要不,咱们去找个幼儿园?”
许铃迟疑了一下,说:“我小妈说了,在仙都城不能吃小孩。”
周易给气乐了,说:“你小妈还说什么了?”
许铃赶紧把鸡蛋塞进口袋里,掰着指头说:“我小妈还说,咱们家是母系氏族社会,爷爷是嫁给奶奶的,所以你跟奶奶姓。你是嫁给她的,等奶奶去世了,她就是族长,让我跟她姓。”
周易咬牙切齿的说:“还有吗?”
许铃说:“还有就是,她说你这人脸皮薄,如果我跟你说起来这件事,你肯定死鸭子嘴硬,绝不承认,这是因为你不想在心爱的男人面前丢分。”
周易倒吸一口凉气,说:“男人?!”
许铃点了点头,说:“就是胡茂中胡叔叔呀!”
周易皱起眉头,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铃同情的看着他,说:“爸爸,反正我已经长大了,不喝奶了。”
周易面无表情的说:“所以呢?”
许铃认真的说:“所以,你开心就好,不管找个什么物种,我都支持你!”
周易说:“我找媳妇,也不是为了给你喂奶的。”
许铃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说:“不会吧,爸爸,你都长这么大了,还……”
周易立马伸手堵住了她的嘴,说:“明天,你就给我上幼儿园去。”
许铃使劲掰开他的手,无奈的说:“可是,爸爸,我真不吃小孩。”
周易恶狠狠的说:“不吃也得去!”
许铃撇了撇嘴,有点儿委屈。
胡茂中端着碗走出来,见状,说:“怎么了这是?一大早的,就把孩子惹这样!”
许铃见是他来,立马换了一副笑容灿烂的表情,想了想,又换了一副高冷的,仰起头,说:“这里没你说话的份儿。”
胡茂中说:“这孩子怎么了这是?我招她惹她了?”
周易说:“别搭理她,三观不正,被我说了两句,正冲我发脾气呢。”
胡茂中嘿嘿一笑,看了眼屋里,说:“你们家这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周易纳闷的说:“里面又怎么了?”
胡茂中说:“说是来了一个吃人的小妖怪,你那位岳父大人点明要张泠泠配合他参加这次的实操测验。一房两卖,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是谁说妖怪都真诚来着?”
周易说:“然后呢?”
胡茂中警惕的说:“然后?没有然后了。”
周易冷笑。
胡茂中败下阵来,悻悻的说:“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徐姨和张泠泠正密谋怎么割那个小妖怪和你岳父大人的肉呢。”
周易笑了笑,转向委屈巴巴的许铃,说:“你抵触幼儿园是因为那个小妖怪?”
许铃的眼睛蒙上一层雾气。
她当初就是被小妖怪的父亲作为食物丢过来的。
一念至此,周易的心立刻揪起来,抱紧许铃,说:“上幼儿园是为了让你结识更多的同龄人,和他们在一起玩玩闹闹,对你的心理成长比较有利。”
许铃说:“真不是为了寻找新鲜的食材?”
周易说:“不是!”
许铃点点头,又摇摇头,说:“可是,我已经十二岁了呀!”
周易这才想起妖怪计算年龄的方式和人类不太一样,不光和人族的不一样,妖族内部的计算方式也不一样,有的三年是一岁,有的一年是三岁,有的干脆一天算一岁,混乱的很,他也摸不清许铃的年龄到底该怎么算,只好说:“你心理年龄小,去幼儿园正合适。”
许铃带着一丝希冀,说:“我说的就是心理年龄。”
周易没好气的说:“那就让吕方叔叔给你找个初中,天天五点起,夜里十一点睡,每天不做完三套试卷不算完。”
许铃顿时有些泄气。
周易不知道许可和张泠泠嘀咕了什么,不过看她俩的神情,好像都有些亢奋。
中午,花园头社区红白理事会来了个老帅哥,身材修长,气质儒雅,容貌俊朗,最出彩的是那双眼睛,熠熠生辉,像闪烁的星星一样。
王青率先发现了他,放下手中的活计,指了指房子里的棺材,说:“怎么?想通了?说吧,喜欢哪一口,我给你打个折。”
来人无奈的说:“青姐,咱俩将近十年没见了吧?你还是这么刀子嘴豆腐心。”
王青说:“给你打个折就是豆腐心了?那我要是再送你一套寿衣,你是不是得感激涕零的给我磕两个?”
来人也不是个善茬儿,说:“只要青姐愿意一个还一个,磕三个都没问题。”
王青噗嗤一声笑了,说:“十年没见了,一见面就占我便宜,真当姐姐我是豆腐做的呢?”
来人说:“肤如凝脂,气息甘甜,姐姐比豆腐好吃多了。”
王青说:“去你妈的,这话,你有本事当着殷朝歌的面说去。”
来人很光棍的说:“当着他的面说?我又不是脑子有病!”
王青说:“那就闭上你的狗嘴!说吧,这次来又憋着什么孬屁呢?”
来人赞叹的说:“青姐说话还是这么五味俱全。”
王青露出被恶心到了的神色。
来人适可而止,说:“我这次是为了泠泠那丫头来的。”
王青神色不善的说:“怎么?都给流放到这儿了,还嫌压榨得不够呢?”
来人赶忙说:“青姐,您别生气,这不是我的意思,都是她爹安排的。”
王青冷笑,说:“高风尘,这么多年了,你这把年纪愣是活狗身上去了,还是没支棱起来!遇到事还是这么喜欢推诿扯皮。”
高风尘说:“没办法,我们家那位太强势,做事如果不婉转一点儿,到现在可能连骨头都不剩了。”
这时,许可走了出来,说:“骨头?什么骨头?这还没到中午头呢,谁家的狗就来讨食了?”
高风尘一见他,顿时扭捏起来,说:“可可,好久不见!”
许可不客气的说:“不会说人话就别说,可可是你叫的吗?”
高风尘看了看花园头社区红白理事会的招牌,露出追思的神情,说:“一晃真是好多年过去了,我记得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你还给我喂过药。”
许可说:“听说你那次回去就把府里的妻妾都遣散了?”
高风尘深情的说:“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许可说:“我真后悔,当初让烛爷给你放的祛阳药放的太少了。”
高风尘惊呼:“祛阳药?怪不得我这些年想尽了办法也不能重振雄风,可可,你为了咱们这段感情,真是用心良苦!”
许可扭头问王青:“以前他说话没这么贱啊。”
王青目光诡异的说:“可能是这些年憋坏了。”
张泠泠见人都出来了,也出来了,一见高风尘,惊喜的喊了声:“老师!”
高风尘立刻摇身一变,变得彬彬有礼,含蓄儒雅,宠溺的说:“泠泠,这些天过的可还舒心?”
张泠泠跳过去,拉住他的胳膊,叽叽喳喳的说:“徐姨、青姨她们对我都很好,给我买了很多好吃的好喝的,我正发愁怎么报答她们,幸好老师您来了。”
高风尘警惕的说:“什么意思?”
张泠泠语重心长的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人父母的,您也不想看到我忘恩负义吧?”
高风尘思索了一会儿,说:“要不等来世,老师给她们当牛做马怎么样?”
张泠泠感动了,泫然欲泣,说:“老师,没想到您为泠泠付出这么多!不过,当牛做马这件事就此打住,就算您愿意,我也不愿意。这么些年,我因为家庭原因,不能久居月亮湖,长期漂泊在外,只留下您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在那里,每每对着明月想起这事,我都心如刀割。
老师,不管是在月亮湖,还是万象魔宗,还是这个世界上的其它地方,您的音容笑貌时时刻刻都萦绕在我的心头,在我的心里,早已经把您当成了我的亲生父亲。
所以,当牛做马之事,休要再提!您若不答应,我就当从来没有过您这个亲生父亲,从此以后,咱们一刀两断,再也不见!”
张泠泠话说的决绝,斩钉截铁。
高风尘张了张嘴,很想说我本来就不是亲生的,但是又怕张泠泠真的就坡下驴,那自己来之前的一番谋划就全落空了,思忖半晌,伸出手摸了摸张泠泠的头发,说:“泠泠,你长大了!”
张泠泠像得了长辈夸奖的小孩子一样,说:“都是您言传身教的好。”
高风尘掏出一块老式怀表,递到她手里,说:“不,你是受社会环境影响。”
师生俩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到门口几人的耳朵里,许可老怀甚慰,说:“这个媳妇儿不错,我喜欢。”
王青说:“恭喜你啊,老板,许家家风后继有人。”
许铃撇了撇嘴,说:“奶奶,说了半天,小妈的老师还是恁小家子气,怎么就拿了块破表出来?”
王青说:“小铃儿,可别小看了那块表。”
许铃问:“难道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王青说:“你也出身月亮湖,应该知道敛墟城。”
许铃点了点头,说:“我听我爷爷说过,那座城的人都是一肚子坏水,天天光琢磨些阴损害人的事,不过,后来,一个肚子里坏水更多而且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坏人把他们收服了,专门为他一个人琢磨阴损害人的事。”
王青说:“既然你知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敛墟城其实也生产武装?”
许铃说:“我知道,我爷爷给我说起敛墟城的事的时候,提到过,他们那的人喜欢把琢磨出来的那些阴损害人的东西,附着在各种常见食物上,专门拿出去,在人们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去害人。
这种害人的东西,里面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达到武装级别。”
说到这里,许铃惊讶的睁大眼睛,说:“姨奶奶,这个怀表不会就是那种东西吧?”
王青说:“我家小铃儿真聪明,一猜就对,这块怀表就是那个大坏人和敛墟城中几名故老阴损智慧的集大成者,名叫‘我去年买了个表’,对敌的时候,只要说出‘我去年买了个表’,同时念诵对方的名字,就能瞬间激发对方的愤怒,让他失去理智,不顾一切的去暴打你。”
许铃疑惑的说:“这不是找死吗?”
王青说:“谁说不是呢?”
许铃一头扎进周易的怀里,捂上眼睛,说:“哎呀,我怕!”
周易说:“怕什么?”
许铃说:“怕‘我去年买了个表’!”
许可:“高风尘!”
高风尘:“嗯?!”
一团红色气体突然从怀表中冒出,高风尘猝不及防,直接吸入,下一刻,高风尘脸色大变,双目变得血红,神情变得狰狞,紧紧盯着许可和许铃。
许可大惊:“哎呀,传言竟然是真的!”
话锋一转,变得低沉哀婉:“唉,我真命苦,刚死了老公,朋友也疯了!”
一听到许可的话,高风尘毛骨悚然,满眼血色竟然消散几分。
“泠泠,组队的事,你且考虑着!我回头再来看你!”
高风尘趁着清醒,丢下一句话,急匆匆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