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吕方和胡茂中回来了，看吕方兴高采烈的样子，周易就预料到胡茂中的吕家之行应该结局不错，一问之下，果不其然，保留真名的胡茂中在最重要的资质、学识两个层面，都被评为同批第一，但是在出身和发展前景这两项评比中，排名比较靠后，毕竟，一个是河陵县寒门士子，一个是花园头社区红白理事会的学徒。
按照吕家给出的待遇，一项第一，每年给与发展支持基金一万元，两项第一是三万元，三项第一是五万元，四项第一是十万元，其他名次的也另有标准。胡茂中得了两项第一，吕家当场给了三万，考虑到资助的人众多，可谓是大手笔了。
吕方说：“四个大项，胡茂中真是牛逼死了，一个人拿了两项第一，在吕家，上一次拿两个第一的人出现还是十七年前。
不过那人拿了两个第一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丝毫进步，这一点和胡茂中可比不了。”
周易说：“另外两个第一是谁？”
吕方说：“一个叫侯绅，是第三行政星煞魔宗弟子，通过蹲苗育苗计划上来的，现在在执法部工作。一个叫王希云，只知道是万象宗一个长老的后人，具体哪位长老，我爹没告诉我。”
周易说：“你爹待你不薄！”
许铃朝他吐了吐舌头。
吕方掠过这个话题，说：“对了，后天实操测验就要开始了，我给你的资料，你看了吗？需不需要我这边做点什么准备。”
周易说：“正要和你说这件事，小铃儿，你先去睡觉，我和吕叔叔、胡叔叔说点事。”
许铃从他身上滑了下来，乖巧的走上楼梯，走到半截，说：“我去找妈妈睡，爸爸，你一会儿要来吗？”
周易有些心动，但还是控制住自己，说：“我就不去了，晚上自己好好想想考试的事。”
许铃懂事的点点头，说：“明白，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我会看好妈妈的。”
周易一脑门子黑线，打算等烛爷回来，找他好好的谈一谈。
吕方憋着笑，说：“我去把材料复印两份。”
等他走后，胡茂中说：“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周易说：“你这货怎么这么说话？人家吕家那是风投。”
胡茂中说：“既然是风投，钱呢？”
周易说：“钱在我这放着呢，你刚来仙都城，连个身份证都没有，我是看你人不错，才替你保管的。”
胡茂中说：“合着我就是个奴隶，对吧？”
周易痛心疾首的说：“别这么轻贱自己。”
胡茂中说：“我可真是贱，被人卖了还给对方数钱呢。”
周易说：“你要是觉得价钱不合适，要不咱们再找吕家谈一谈？”
胡茂中叹了口气，认命的闭上眼，说：“干！”
吕方复印好了资料，分给他两人一人一份，说：“就在这谈？”
周易说：“稍等。”
起身拿了三个杯子，泡了三杯茉莉花茶，说：“一边喝一边说吧。”
吕方说：“我先说吧，我怕晚说，就没机会说了。”
周易点点头。
吕方说：“首先是测评方式，这次的考试设计是一主两从，主考场是紫薇王朝的国师韩观象用天灾级武装红尘天幕单独割裂出来的一个小世界，次考场是红尘天幕模拟出来的十个洞天。
其次是题型，在小世界，会随机生成各种突发事件，这些突发事件就是本次考试的大题。围绕小世界的那十个洞天则被设置成一个个雅集，由琴、棋、书、画、文、策、诗、词、工、商十个部分组成，每一个雅集根据内容的不同被称为琴殿、棋殿、书殿等。
然后是考试方式，主答题人踏入考场后，意识就会进入事件主角的身体，然后代替主角来解决突发事件。除主要答题人外的另外两个考生则可以选择攻略擅长的雅集，比如胡茂中可以选择进入文、策、诗三殿，我可以选择进入商殿，进入之后，按照雅集的设计规则进行攻略，获取宝物，反哺主考场。
换句话说，我俩在雅集表现的越优秀，许乐在主考场得到的助力越大。
最后，主考场的任务宣布结束，次考场的攻略也随之结束。
我就说这么多。”
吕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周易说：“很全面，胡茂中，你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胡茂中指着其中一个细则，说：“这里说了‘意识进入考场之后，存在一定风险，在小世界中受的伤，会直接反馈到灵魂层面。’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说，在小世界死了，是真的就死了？”
吕方解释说：“是的，因为红尘天幕单独割裂出来的那个小世界是嵌入到另外一个维度的，就像一根楔子钉入了一棵本不存在的大树，楔子里面虽然相对稳定，但是接触的部分却没办法不被渗透，甚至部分规则也会遭到篡改。在这种情况下，紫薇王朝的国师已经是鞭长莫及，无法将风险完全规避，伤亡事件可以断定是肯定会发生的。
不过，在十洞天受伤或者死亡，我听说，对于本体的影响却没有那么大，即便是死了，也只会直接退出考试。”
胡茂中说：“目的呢？”
周易还没给胡茂中说过被击败文明的事，大概阐述了一下，说：“这个小世界就是一面镜子，钉入大树之后，会自动收集对方文明的信息，然后进行复刻，复刻后，再交由考生答卷，相当于一次不同维度的能力比拼，目的是藉此来推算对方的综合实力。”
胡茂中说：“明白了，最终对手不是其他大宗的弟子，是那个失败文明的人。”
周易说：“从高层的角度考虑，是这样的，但是我们也要小心其他宗派的人。”
胡茂中说：“这个你放心，我社会阅历少，又不是傻。”
周易说：“还有一个情况，第三十七条细则写着‘十个洞天是依托小世界而生，但是时间流速并不相同，主答题人每天可以抽出三个小时的时间将意识投射到洞天，协助自己的助手攻略任务，也可以邀请自己的助手来到小世界协助自己开展主剧情’。这就意味着测验一旦开始，大家要做好反复进行时空穿梭的准备，但是每个人在各自区域的情况，没见面前，我是不掌握的，所以，千万不要让自己陷入绝境。同样，我这边如果情况危急，也不会把你们拉进来。”
胡茂中和吕方点了点头。
周易说：“还有就是，既然七洲星临近，世界裂缝被打开，小世界、洞天纷纷露头，韩观象这次借助红尘天幕以钉楔子的方式捕捉另外一个维度的文明，不敢担保，会不会有其他隐藏的小世界或者洞天出现，如果遇到有其他小世界突然出现在使用小世界的轨道上，不要冒险，宁可成绩为零，也要第一时间退出。”
胡茂中说：“不要把我们当三岁小孩子。”
周易笑了笑，说：“回到考试内容上来，通过这次考试，你们能看出什么？”
吕方挠了挠头，试探着说：“这个测验其实是一次收益很高的开荒？”
周易说：“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世界的接壤必然招致规则向更深、更广、更高的方向演化，在这种规则碰撞融合的萌芽阶段，如果有人在考试期间从见神突破到合一，便相当于快人一步与这种新规则进行了绑定，到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我想不会小于在第三行政星见神和在第一行政星见神。
同样是见神境，第一行政星的见神境弟子可以吊打两到三名第三行政星的见神境弟子，新规则下的合一境，我想也可以吊打旧规则下的合一境两到三名。”
胡茂中说：“吕方，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眼光。”
吕方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哪有什么眼光，我只是觉得能让四大宗不惜代价、不约而同要做的事，肯定是好事。”
胡茂中朝他竖了竖大拇指，说：“单凭这一点，我敢说你就超过了这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周易说：“有鉴于此，我建议你们做好进阶准备，在考试中，能进则进，不要迟疑，积累的事不要担心，四大宗早有安排。”
顿了顿，周易又说：“而且，大家都在生活中砥砺学问多年，一直在践行知行合一，根基其实已经打得十分雄厚，只是进阶合一境，对后面的影响并不大。”
吕方猛然想起一事，恍然大悟说：“我说这次的奖励怎么那么丰厚，竟然囊括了紫薇王朝的《心田开垦法》、万象魔宗的奇物‘诛心刺’、道德宗的神王炼心丹和月亮湖的灵魂作坊‘魂狱’、魂药苦河胆，原来是为了帮助大家进阶用的。”
胡茂中笑吟吟的说：“现在知道也不迟，事情如果真像许乐所说的那样，我那三万块就不要了。”
周易看了他一眼。
胡茂中说：“房子钱也不要了。”
周易冷哼了一声，说：“本来也没打算给你，房钱和那三万块满打满算也就够给你交一年学费的。”
胡茂中说：“要不，我再去吕家聊聊？”
周易看了眼楼上，说：“好歹收了人家三万块，还是别给人家添堵了。”
胡茂中说：“这可是你说的，回头后悔了可别怪我。”
周易说：“还没进官场呢，从哪学的这一身油条气？”
吕方说：“我去给你俩续点水吧？”
周易说：“不用了，很快就说完。”
吕方坐直身子，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周易说：“吕方刚刚把考试内容、方式和隐形福利都讲了，我接下来说说考试设计的问题，不知道你们两个思考过没有，这次的考试为什么要用‘一主二从’的方式？”
吕方说：“难道不是为了给主答题人搞后勤？”
周易说：“胡茂中，你以为呢？”
胡茂中陷入思索。
周易提示道：“不妨想一想那些奖励的用途。”
胡茂中眼睛一亮，说：“诛心刺！思想共建，你的意思是利益链接？”
周易说：“诛心刺可以把一主二从的大脑连接起来，短暂实现思想感悟的共享，但是出卷人拿出诛心刺，我认为不光光是为了利益联结，而是为了在‘人和’上进行某种尝试，或者说演练。”
胡茂中：“人和？”
周易说：“四大宗传统的进阶方式，都是靠‘天时’，也就是单打独斗，谁对世界规则的了解越深，谁的境界越高。近几十年，‘地利’的概念被提出来，因为随着宗派治理水平逐渐提高，宗派治理体系逐步完善，人们发现个体的实力再高，也有极限，但是如果一个人能够扎根一块区域，或者扎根一个领域，与其产生故土共鸣，就可以借助这一方山水的力量。这个方式，胡茂中你应该最熟悉，因为紫薇王朝的人基本上都是倚靠文道长河赐下的文位进阶，战斗时，有文道长河的力量加持。
这也是为什么紫薇王朝的人生活作风那么骄奢淫逸，实力却一点儿也没落下的原因。”
胡茂中没有理他话里有意无意的讽刺挖苦，说：“那‘人和’呢？”
周易说：“‘人和’是用人的学问，‘地利’之妙被挖掘以后，四大宗的学问巨擘们突发奇想，既然情感微弱的地理都可以被调动，那么，蕴含情感更丰富、能量储存更庞大、知识储备更完善的人类群体是不是也可以被调动呢？”
吕方惊讶的说：“这不是邪道吗？”
周易说：“这就是强制使用和自愿的区别了，枉顾他人意志，甚至采取伤害他人身家性命的方式，破坏性的来对别人的思想进行使用，那是邪道。但是，如果对方对于你有情感认同和思想认同，心甘情愿为你描述的愿景贡献一切，那就是‘人和’。”
胡茂中总结了一下说：“意思就是‘天时’的进阶方式是一种遗世而独立去理解和诠释这个世界，全靠个人，‘地利’的进阶方式是依托山川地理或者熟悉领域，走的是小团体路线，‘人和’则是用愿景把大家集中起来，同心同行，同频共振，这走的是群体路线，或者说是阶级路线。”
周易说：“你说的没错，现在四大宗弟子的进阶基本上也都是采用这三条路线，道德宗解析天象，擅长运用天象手段，走的是天时路线，紫薇王朝依托文道长河，以文位统领相应疆域，随着统领疆域的扩大，自然晋级，走的是地利路线，月亮湖的弟子身上天生道图，却又精擅依托地势进行缠斗，算是天时路线和地利路线兼而有之。”
吕方说：“那万象魔宗呢？”
胡茂中神色复杂的说：“万象魔宗最初的路线与道德宗相似，但是近百年来，又与紫薇王朝更近，到了现在，发展趋势又为之一变，开始向人和路线转变。单以魄力而言，殷朝歌确实是四大宗第一。”
周易笑了笑，说：“可惜，还没等路径转换完成，就被其他三宗发现了端倪，要不然也不会有一主二从的设计。”
吕方说：“一共才三个人，这顶多算是个小团体吧？”
胡茂中解释说：“任何时候，群体的形成初期都不会大水漫灌，必然是有那么几个具有相同理想、相同志趣的人在一起，发起或者创立某个东西，然后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
吕方说：“你说的很有意思，但是我举个例子，倘若是一群唯利是图的人在一起呢？人人都自私自利，想着损公肥私，这样还能吸引人源源不断的加入吗？”
胡茂中说：“这样的群体没有成长的土壤，会直接死于萌芽阶段，即便有更高层次力量的护持，也长久不了。”
吕方说：“但是紫薇王朝那些异姓王侯岂非生活得自由自在？”
胡茂中说：“笼中困兽、掌上田螺罢了。”
周易说：“好了，我说这个事情的原因是想提醒你们两个，在不同的空间，不要一味想着胜利，而是要考虑一下如何分工协作，什么行为可以有效的促进整体的发展。有些时候，不谋一隅谋全局，面临短暂胜利的诱惑能够及时止步，未尝不是一种全局的胜利。
我想，除去主考场对事件的应对，这也是一个隐藏的加分项。”
胡茂中和吕方都点点头。
周易说：“那么，这次实操测验要达成的目标就很明显了，尽量保住性命，在这个前提下，顺利完成主线任务，谋求进阶，展示形象，获取胜利。”
吕方下意识挺直了腰，说：“保证完成任务。”
胡茂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说道：“保证完成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