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走向确实如同王青所说的那样,战争一开始,周易这边虽然被马匪雄奇的防御工事阻挡,折损了一些人口,但是士气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激发了兵员的斗志,成了一支哀兵,等到后山的一个防御缺口被发现,有将领成功登上城墙的时候,实力相对低微的马匪面临的便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反观孟令峰和龚永生,孟令峰的队伍经历了个人实力明显超出一筹的马匪的几波袭杀,已经被切割成好几段,像是被砍断了身子的蛇,只能苟延残喘,被消灭只是时间问题。
而龚永生那边,在初期没有取得显著战果的时候,已经军心涣散,任凭他如何嘶吼鞭策,兵员就是无动于衷,有的甚至直接躺倒地上抠起了脚丫子。龚永生大怒,带领几个军政和执法士兵拿着鞭子抽,但是士兵们明显疲沓了,龚永生鞭子抽断了几根,士兵们仍旧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到了最后,即便龚永生用手中钢叉直接处决了几名士兵,情况也丝毫没有得到改善,有点儿哀莫大于心死的味道。
马匪们看到龚永生的丑态,纷纷哈哈大笑。
不过龚永生这厮也是个坏种,眼看自己这边无法获胜,竟然一个呼哨,和孟令峰汇合了。两个人一起坏事做尽,龚永生一来,孟令峰立马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两个人暗戳戳对着周易下起手来。
这种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当事人的做法,估计龚永生和孟令峰做得多了,故而做得极其得心应手。周易还正在与马匪厮杀,冷不防被这两个货给下了黑手,直接被打倒在地上了。
周易抹了抹嘴角的血迹,讥讽的说:“怎么了?哥几个,输不起?”
龚永生说:“不是输不起,是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周易说:“咱们今天是刚见面吧?”
龚永生说:“是刚见面,但是一看到你,我就打心眼里讨厌你,特别是你选人时候的那股劲儿,让我恨不得直接杀了你。”
看着对方眼中不加掩饰的嫉妒,周易想了想,说:“明白了,不过两位是不是忘了,这里是考场。”
龚永生狞笑着说:“谁告诉你这里是考场的?”
周易一愣,仔细的打量四周环境,甚至还伸手摸了摸地上的血,心里不确定起来。
一切都很真实,不是烛爷那种蛊惑人的真实,而是好像真的来到了一个真实的世界。
“上仙,请你们饶过许将军!”
跟随周易的士兵跪了下来。
“上仙,请你们饶过许将军!”
更多的士兵跪了下来。
“还敢替他求情?!”
龚永生大怒,挥动手中钢叉,直接将身边几位求情的士兵处死了,鲜血四溅,落到周易的脸上,还带着腥气和热度。
这不是梦,也不是幻境!
梦中人的行动轨迹都有章可循,那就是顺遂自己的心意,换句话说,梦中人的一举一动都建立在梦主人的心意流动上,而现在,自己的心意并没有作出相应的反应。在心象魔宗呆了那么多年,即便是还未正式踏足修行,这点儿手段,他还是有的。
“上仙,请你们饶过许将军!”
龚永生对士兵的屠戮,非但没有压制住他们,反而让他们心里渐渐同仇敌忾起来,只是这些士兵慑于天魔宗的积威,敢怒不敢言罢了。
龚永生愈发恼怒,竖起钢叉,又要杀人。
周易说:“行了,你要对付我就对付我,何必伤及无辜。”
龚永生说:“敢帮你求情,那就该杀!这些贱民可真是贱骨头,以为你好心帮他们杀死马匪,就对你感恩戴德,殊不知你也就是利用他们罢了。”
周易说:“一开始我确实以为这只是一场考试,活人试验这种事,我没想到在第三行政星都已经被彻底杜绝了,在第二行政星竟然还有。都说地位越高,人就越高贵,品德越干净,现在看来天魔宗也不是多干净。”
龚永生说:“你倒是长了一口伶牙俐齿,不过再狡辩也没有用,你记住,他们死都是因为你才死的。”
说着,高高举起钢叉对准了周易。
周易认命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时,悬浮在天空的朵朵白云突然聚拢了起来,组成一张大脸,正是夏少安。
这时的夏少安满腔怒火,一落下来,直接一巴掌把龚永生拍出几米远。
看着声势浩大,却没下狠手,龚永生踉踉跄跄,好不容易拄着钢叉站稳身子,说:“督学,一个外宗弟子,杀了也就杀了,你不是说他就是个磨砺我和令峰打破见微桎梏的工具吗?”
话没说完,被夏少安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然而周易却敏锐的捕捉到了龚永生话里的信息,第一个,夏少安没有对龚永生和孟令峰说实话,要不然龚永生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第二个,夏少安有意利用自己给龚永生和孟令峰当磨刀石,让他们从合一境的见微境突破到知著境,这说明三个人关系十分亲厚。第三个,夏少安必然对自己有所了解,要不然不会争取这道题的出题权,还专门把这两个看上去应该与他关系亲密的本门弟子弄来暗中搞思维碰撞。
所以,可以肯定,夏少安是借助这次考试想白嫖自己!
这是假公济私,但是,这种假公济私的办法比较高明,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只不过,这两个货太蠢,浪费了夏少安给他们创造的碰撞机会。
周易心间念头电转,反复权衡接下来行为的利弊得失。
夏少安看了看地上的周易,淡淡的说:“考核结束,你赢了,起来吧。”
周易指了指旁边被杀掉的几名士兵,试探着说:“你总得给个说法。”
夏少安说:“不能修行,便是草芥、刍狗、人牲,我割了自家田中的几把草,杀了圈养的几头猪,需要给谁说法?
至于你,你是不是没搞明白状况,忘了自己还在考试?而我,恰巧还是你的考官。”
周易说:“你的位置不靠前,考核结果你说了不算。”
夏少安眼中浮现一丝怒气,不过他立刻克制住了,说:“你想怎样?”
他的隐忍让周易立刻意识到这里虽然是天魔宗的一处废墟,但是肯定还有眼睛盯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于是,周易斟酌了一下,说:“优恤,厚葬,平定马匪。”
夏少安嘀咕了一句“假仁假义,奸佞小人”,右掌一握,无形的气流呼啸而去,三股马匪发出声声悲鸣,立刻血花四溅,好像真的硬生生被人攥爆了一样,之后,一张写着法旨的符纸破空而去。
夏少安淡淡的说:“你说的,我都做到了,该你了。”
周易说:“还不算完,现在我要控告你天魔宗弟子肆意扰乱考场,殴打甚至意图杀死其他考生。”
夏少安忍住怒气说:“他们不知道你在考试,只以为这是我安排的帮助他们突破见微桎梏的试炼。”
周易心里有了决断,不依不饶的说:“论迹不论心。”
夏少安的脸色黑了又白,白了又黑,突然出手,将身边一直默不作声的孟令峰一掌打死,说:“经查,天魔宗弟子孟令峰因为个人原因,意图在考场袭杀考生许乐,幸得考官夏少安及时发现,未酿成大祸,罪囚孟令峰当场伏诛。”
龚永生眼睁睁看着孟令峰被打死,不由得肝胆俱裂,失声大呼:“干爹!”
考场中,朱食夫以袖遮面,好像不忍再看,李坤、房名远、苗独一几人面面相觑,常武面带鄙夷,贾云宜则乐呵呵的摸了摸脸。
废墟之地,夏少安面无表情的说:“你过来。”
龚永生不敢违逆,面带悲戚,拖着钢叉一步一晃走了过来。
夏少安倒也没有难为他,袖子一抖,一张纸片落下,见风便长,须臾功夫,变成一匹高头大马,指了指周易,说:“扶他上去!”
龚永生悲愤哭喊:“为什么?”
“我说,扶他上去!”
夏少安怒喝。
龚永生脸色阴晴不定,却不敢真的违逆了夏少安,将手中钢叉往地上狠狠一掷,满怀屈辱的蹲下身去,一点一点的将周易扶了起来,只是黑胖的脸上肌肉抖动,溜圆的眼睛更是充满怨毒。
谁知正在这时,啪啪啪,清脆的声音传来,龚永生黑胖的脸被打得水波荡漾,就像两扇在欢快狂奔的猪屁股。
龚永生不敢置信的松开手,摸了摸脸。
周易擦了擦手,说:“我这人记仇,就算是一坨屎熏到了我,我也会踩上一脚。”
夏少安目光奇异的看了看他:“会讨好人,讨好人的技巧还十分高明,薄有才华,却心胸狭窄,得理不饶人,全对上了!
此子以后若非早早被人打死,有了那位的支持,一定会成为一个权倾朝野大奸臣,我若不能与他同流合污,必然要敬而远之。
只是,就算要结交他,也不能太刻意,交恶在前,不妨将错就错,须知爱恨本就一线。”
龚永生脸上现出羞愤至极的神情,不由自主去拔钢叉,不等他有所举动,夏少安大袖一张,瞬间张到一人高下,立刻把他收了进去,做完这些,夏少安面无表情的说:“小子,不要以为侥幸惹得那位龙颜大悦,你就有恃无恐了。万象魔宗很大,以后的日子也很长。”
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既表达了自己的态度,又给后续的爱恨埋下了伏笔,下次再去找周易就顺理成章了。
撂下这句威胁味十足的话后,夏少安拉着周易的胳膊,往上一跳,瞬间穿破云端,就听到刺耳的风声传来,刮得周易简直要失神,夏少安有意加重自己在周易心中的印象,怪笑一声,也不帮周易遮挡,周易被冷风灌耳,疼痛难忍,意识几近模糊,心中对夏少安的不满立刻充满。夏少安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暗笑一声,这正是他要达到的效果。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到周易重新定下神来,已经回到了十一名考官的那个考场。
仙都大学的副校长张真见了,皱了皱眉,对于夏少安表面上的公报私仇却没有多说什么,施了个安神咒,帮助周易调理心神,随口说:“对一个后辈,做得是不是有点儿过了。”
夏少安假惺惺的说:“在他身上,我没有看到一丁点儿后辈的觉悟,反而看到了处处装腔作势的佞臣姿态。”
贾云宜闻言,嗤笑了一声,说:“你还是这么睚眦必报,小肚鸡肠,就因为人家没有遂你的愿,帮你那干儿子打破境界桎梏,你就嫉恨上了?”
夏少安张口胡说:“我说了,我是看不惯他身上那股子佞臣气。”
贾云宜冷笑着说:“张口闭口的叫着人家佞臣,这么着急给他定性,想要毁了这孩子一辈子,身为督学,不知道自己言语的分量有多重吗?”
夏少安说:“我也是为宗派考虑。”
“呵!”
贾云宜说:“说得这么大义凛然,我真怀疑你是干儿子上脑,蠢到了家。”
顿了顿,不等夏少安反驳,又讥笑道:“再说,就算人家像你说的那样,有佞臣之姿,夏少安,即便他躺平了不动,你敢不扶他上去吗?”
夏少安张了张嘴,这次却没说出话来。
贾云宜也不与他纠缠,自顾冷笑着说:“口口声声喊人家佞臣,轮到自己去面对强权,却又成了缩头乌龟,真不知道哪来的脸去说别人?”
张真敲了敲桌子,说:“行了,既然率先催熟了水磨莲,得了那位的首肯,咱们在这里的争吵就再没有任何意义,反正就算走个过场,后面的考核,我的意见是简化程序吧。
咱们大张旗鼓的把人从其他考官那里弄过来,为的不就是这个吗?”
“附议!”
“附议!”
“附议!”
“附议!”
……
“附议!”
最后,夏少安面上不甘的说。
张真微微一笑,他能看出夏少安表现出来的憋屈和不情愿,不过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夏少安自寻烦恼,倘若不是他节外生枝,想要利用周易来刺激自家弟子,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事。
“下面,进行第二题,请贾云宜出题。”
张真高声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