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竹语调都高昂了些，心里还是很想促成这件事的。
贺宣看出来了，事情都商量过了，看来庄子里的人都有想法，询问小竹具体什么情况。
原来，自贺宣上学后，庄子里的事情少了许多，闲下来的人手就多了。
可每日里吃饭都是开销，却没个进项。
尤其是罗家旺他们开始收羊绒，钱一笔笔的支出去，但是回款却要到年底才有。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想着帮公子省钱。
每顿饭都是吃野菜，肉鱼也很少去买，顶多鸡舍的鸡子捡来有些不太哈，没法久放才肯吃掉。
野菜公子喜欢吃，大家伙就常去摘，有一次送到城里的时候，路上就有人问了，这野菜卖不卖。
于五郎觉得这是个机会，反正也没啥本钱，不如卖卖野菜，算是个进项。
商量了好久，大家伙儿才想出个主意，就等着贺宣回去说，没想到贺宣今日不回去。
小竹就忍不住问了。
明白前因后果，贺宣心里觉得暖暖的。
“那你们回去试试吧，亏了也没事，不过跟佃户们一起卖，钱一定要算清楚，别弄混了。还有，让于五郎注意些，京城毕竟不是安德县，万事以和为贵。”
其他倒是不担心，就怕于五郎挣了钱，挡到别人发财，生出些事端。
贺宣一番嘱咐，小竹背好包裹就要走了。
斋舍这会儿冷清许多，毕竟大部分学子家都在京城附近，休沐日都会回去，留在书院的这些，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关上房门，索性送小竹下山，去牛车上拿了午饭，再回来。
路上，贺宣询问家里的情况。
抓来的小鸡不适应新家，死了几只，后面的都站住了，再过些日子，就能下蛋了。
赵林赵庄头找过杨管事，要支钱去修理农具，六月就要收麦，五月铁匠生意好，不如早些时间修理好，省的往后急忙忙，还要排队。
都是些小事情，贺宣听得有滋有味，两人的脚程很快到了山下。
空地上就剩下三四辆牛车，贺青看到两人，赶忙牵着牛过来。
把包裹食盒放到车上，小竹拿出一个钵头，里面是小兰炒的菜，一路捧过来的，饭还温着。
贺宣把菜和饭接过来，让两人早些回去。
“好了，明日还要早起给我送吃食衣裳，再说了，以后学业忙起来，我可能一直住书院，担心什么！”
贺宣安慰两人，省的依依不舍，别人还以为这是什么生离死别。
牛车踢踏踢踏往前走，贺宣目送两人离开后。
进了脚店，让掌柜的炒个小菜。
把钵头和饭放在桌上，钵头里面几个菜装在一起。
贺宣打开一看，是酱香排骨，野菜炒蛋，还有蒜泥白肉。
拿出筷子，夹了一块蒜泥白肉，这道菜之前很少吃，突然看到还有些想念。
等脚店的大厨，把炒菜端上来，贺宣已经吃了个七七八八，勉强尝了两口炒菜，就觉得还不如炒野菜好吃。
起码小兰做菜舍得放油，不像这盘子炒菜，跟水煮似的。
多给了几文钱，让店家帮忙把碗筷洗干净，自己带走。
山下这里实在没啥好逛得，贺宣慢慢往回走，刚吃的太饱，不能走太快。
哪怕不回家，洗澡还是要洗的，请杂役帮忙烧些热水，贺宣打算下午洗头洗澡。
有时间在书院里逛一圈，散散心。
全然把椿树胡同可能发生的事情抛诸脑后。
小竹两人回去后，谢端算着时间就上门了。
上次的事情，等自己醒来，小四已经出门了。
谢端不知道是个什么心情，后悔吗？
有一点，却不算太后悔，光是回想就忍不住高兴。
可是小四没有任何回应，让谢端雀跃的心情蒙上了阴影。
心里知道，是自己唐突了，不该这么做，可感情要是能用理智压住，就不会有历史上这么多痴儿怨女了。
所以，算着日子等小四从书院回来，想跟他好好解释，表白自己的心意。
兴冲冲到来的谢端，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
小四没回来，休沐日也呆在书院。
什么课业来不及这种话，谢端一点都不相信。
坐在正堂思索良久，小四躲着自己，是厌恶我嘛？
失落，懊恼，沮丧，各种负面情绪包裹着谢端，正堂的气压低沉的可怕。
家里的下人都绕着走，不敢出声打扰，就怕谢公子找到一个出气口。
眼看天色变黑，小竹硬着头皮去正堂。
“谢公子，晚饭要摆在正堂吗？”
谢端没注意到时间过了这么久，小四不在，自己留在这里做什么？
可是回国公府或兵营，也提不起精神，还不如在这里住，起码卧房里还有小四的味道。
“在这里吃，小四住在书院，可有交代你什么事情？”
谢端想知道的是，有没有提起过我？
“公子嘱咐了我明早送干净的衣裳去书院。”小竹想了想，其他都是正常的，卖野菜这种小事就不跟谢公子提了。
“喔，还有一事，公子之前交代新打了一张床，这几日就好了，给您放在西厢房，可以吗？”
小竹突然想起，床这件事最好跟谢公子知会一声。
“小四什么时候安排的？”
“就是上次去书院的时候。”
小竹不明白为什么谢公子情绪转变，不像高兴也不是不高兴。
没有其他事情，就去厨房帮忙了。
谢端急着询问床铺一事想确定小四的反应。
发生那事之后，他只想跟自己分床睡，却不赶自己走，这说明什么呢？
起码小四不像跟自己闹翻，他会不会愿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不行，要冷静，好好想想，要是会错意，可能会把小四推得更远。
谢端像个雕塑一样坐在正堂，脑子转的飞快。
小四没赶自己走，要跟自己分床，不肯回来住...
把这些串联起来，贺宣的想法大概也就知道了。
第一，不愿意跟自己在发生越界的关系，第二，两人的关系还是能维持在友人的界限上。
只要贺宣不是完全否定自己就好，谢端想着可能发生的太突然，小四无法接受。
自己退一步，回到兄长的身份，只要他有一丝意愿，日子还长着，总能等到的。
谢端安慰自己，不能太着急，吓到小四，得用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一点点渗透。
贺宣不知道有人已经准备好攻略，要攻克自己，正在跟陆先生探讨一道算术题。
下午洗过澡，吃了晚饭，在书院各处晃荡，就遇上陆先生。
两人聊起题目，上节课陆先生对于贺宣解答的百鸡问题很是满意，看到好学生自然想多说两句。
齐朝的读书人重视算术的不多，在课上能像贺宣这样反应灵敏，且非常容易接受新知识点的很少。
陆先生一方面是见猎心喜，一方面也想了解下贺宣的算学知识来自于哪里。
聊满意后，贺宣跟着陆先生去他屋子借了本《张丘建算经》才告辞回斋舍。
打算先翻阅一遍，有时间把这本书也抄下来，毕竟连书铺买不到的书籍都是珍品。
加上这本，自己就有四本算学方面的书籍，可以抄一份寄回村里，免得村里卖东西算错账。
傅晶回去了，这屋子就感觉大了许多，有些空旷，贺宣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呱呱声，慢慢合上眼帘。
贺宣早上起来，裹着被子不想起，这一觉睡得真舒服。
可是某个地方不争气，每天早起急着释放一下，打开门，外面下着雨，八成是昨晚下的，这会儿不算太大。
懒得带伞，贺宣顶着雨势冲去茅房，解决下三急。
从茅房出来，乙字房的学子们也出来了，不是去茅房就是去水房。
贺宣这才想起昨晚自己洗过澡，没准备水在屋里，早上还得跟大家一起挤水房，赶紧回去拿脸盆。
大部分学子都是抹把脸就去吃早饭，也有些爱干净的用柳条漱口，像贺宣这样用牙刷的不是没有。
基本上都是甲字房的学子，早上嫌水房拥挤，都在屋里洗漱，昨日休沐，今早都不在斋舍。
贺宣用的牙刷还是谢端给的，当然不是最先那把。
不过这东西京城也有地方买，只要去京城最大的四方杂货铺就有售卖，不过价钱不算便宜，庶民鲜少有去买的。
是以贺宣在水房刷牙，虽然少见，却算不上稀奇，收拾好个人卫生，把床铺拉扯整齐。
贺宣打算先去食堂吃早饭，今日下雨，不知道小竹会不会来，等会儿还是去书院门口看一眼才放心。
果然，贺宣吃过早饭后，小竹已经在书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不仅带了换洗的衣裳，手里还拎着食盒。
“不是说了，下雨就别来了。”
“早上雨势小了，我才出门的，穿着蓑衣，没淋雨。”
小竹笑着回话，一点儿也不介意公子板着个脸。
在心里好笑道，谢公子不高兴的时候，自己就大气不敢出，自家公子生气却只感觉到亲近。
还是跟着自家公子好啊~
拿好东西，贺宣匆匆忙忙就要进去，再不回去，上课就要来不及了。
这会儿门口的学子已经变得稀疏，得抓紧时间。
小竹最后说了两句，自己第三日再来，家里一切都好。
贺宣回到慎思堂，趁着夫子还没进来，赶紧把包裹和食盒放在书桌下面。
每次休沐后，学子们都是大包小包回来，赶不及回斋舍，暂放一会儿先生也不会说什么。
“贺宣，你家里是不是又带菜了，我今日也带了，中午在屋里吃。”
傅晶也拎了个食盒，跟贺宣挑挑眉。
“成啊，不过我也不知道带了什么菜，这个时辰怕是都冷掉了。”
一大早炒好带来的，放到中午确实冷了。
“没事，冷饭也比食堂强。”
傅晶吐槽道，询问贺宣昨日为啥不回家。
贺宣借口不想早起，赶紧转移话题道。
“要不叫上长生他们？”
“自然是一起的，我母亲早上还特意让厨房做了两道拿手菜，就想给你们尝尝。”
“你上回不是还说家里不让人给你带菜嘛！”
“对啊，我昨日回去之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母亲总算松口，不过只准休沐日自己带来，让人特意送来，想都别想。”
傅晶说起这事表情生动，可以看得出来他家里氛围很好。
“你母亲应该是个很好的人。”贺宣肯定道。
“算吧，平日都挺好的，但不能坏了规矩，一旦触及底线，我母亲罚起来，比父亲还严格，我小时...”
傅晶说起自己的糗事，也是绘声绘色。
回到斋舍，拿出两个大碗，叫上丰叔明一起去食堂打饭。
贺宣跟孟长生则是在屋里整理自己带回来的包裹。
小竹收拾的很细心，不仅带了换洗的衣裳，还有切成小块的肥皂，日常用的厕纸。
把这些东西一一归位后，把书桌收拾出来，准备吃饭。
孟长生这会子也过来了，一起把食盒里面的菜端出来。
小竹装的食盒有一碟子红豆糕，旁边放着买来的茯苓饼。
下面是油焖笋，和鱼冻。
本来应该是鱼汤的，冷掉后就凝固成鱼冻。
油焖笋里有一层褐色的酱汁，不知道冷掉以后味道如何？
傅晶的食盒里面是红烧羊肉，黄豆炖猪肘子，两样都是大荤。
没过一会儿，傅晶跟丰叔明回来，四人关上门吃大餐。
“快尝尝，这是我家里大厨的拿手菜。”
傅晶大方的让人试菜。
三人听他这么说，都先夹了筷子羊肉。
确实鲜美，羊肉的膻味很好的被掩盖，吃到嘴里还有些糊嘴。
贺宣竖起大拇指，又尝了一口猪肘子。
傅晶见大家都满意，就不在客气，一筷子夹住油焖笋，往嘴里炫。
风残云卷的吃完饭，这四碗菜一点都没剩下。
正在青春期的少年，胃口果然恐怖，贺宣摸着自己挺出来的小肚子暗想。
这回洗碗不用避着人，毕竟休沐回来，许多学子都会带好吃的。
上回是贺宣洗，这回孟长生和丰叔明主动请缨。
用的是澡豆，而不是贺宣的肥皂。
傅晶用布擦干净书桌，贺宣把吃剩下的垃圾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