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已经三天没洗了,自己闻着都有头油味。
反正今日晚饭不用去食堂,披散着在斋舍里也没人管。
等贺宣洗完,披着巾帕从水房冲出来,里面已经人满为患,外头都排着队了。
傅晶三人早就出来了,毕竟男子沐浴都潦草,把汗冲走就算洗好了。
贺宣这样洗上两三遍的也有,少些而已。
回到屋里,傅晶早就换好衣裳,打着扇子,等着去食堂吃饭。
“你说说你,大家都是男子,换个衣裳还得转过去,我又不是没见过。”
傅晶把扇子挥舞的都能听见呼呼声,还是看不惯贺宣要求隐私的习惯。
大男人有本事比比谁的长,谁的大,跟个娘们似的扭扭捏捏,暗地里翻个白眼。
贺宣之前也这样,每晚擦身洗屁屁都在床的这一边,或者挑傅晶出去的时候洗。
跟三哥那事之后,更加避讳了。
傅晶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在水房赤条条的洗,根本不怕人看,要不是担心遇到先生,水房到屋里这点路,都懒得遮。
一番收拾,贺宣把衣裳穿好,头发用干的帕子擦拭。
“我今日不去食堂了。”贺宣说着把食盒打开,看看小竹他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啊,你哪里来的食盒,谁给你带的。”
傅晶立刻站起身,看看里面是什么。
食盒还挺大,有三层,第一层是糕点,红豆糯米糕,还有点余温。
第二层有一大碗菜,腊肉炒野菜,看着像是蕨菜,闻着也很香。
最下面这层更大,直接放了一个钵头,上面用盘子盖住,打开来看到是醋炒鸡。
这分量,没的说。
反正菜量够,自己一个人怕是三顿都吃不完,干脆叫上孟长生他们。
贺宣看了傅晶一眼,“一起啊。”
傅晶猛点头,“你就是让我去吃食堂,我也不去。”
目不转睛的盯着几个菜,咽了咽吐沫。
“那啥,还是得去一趟,这里没饭没馒头,光吃菜也不顶饿。”
贺宣认真说着,把菜放回食盒保温。
“叫上长生和叔明他们,先去食堂弄点饭回来,配着吃。”
傅晶这才把目光依依不舍的移开,拿起三个用来盖菜的盘子,就往外走。
“这事就不用你了,我跟叔明去,马上回来,你们别偷嘴。”
要是拿着食盒去食堂吃,不仅不好解释,还要分不少吃的给相识之人,这亏本买卖,傅晶指定不干。
把食盒盖好之后,贺宣继续擦头发,直到半干状态,不流水就差不多了。
孟长生换了身衣衫走进来,奇怪问道。
“刚傅兄怎么说你这有好吃的,让我在屋里等。”
这话还没问完,就看到食盒,“你哪来的?”
“等他俩回来一起解释吧,省的还要再说一遍。”
“放心,菜色比食堂要好。”
孟长生也不多问,去自己屋里把两张椅子搬过来,免得待会儿没地方坐。
两人从今日的箭术课,说到明日的选修课。
“早知道音律课这么难,我就跟着你选算术了。”
孟长生叹气道,他报的选修课有一门是乐器,长笛,教这门课的先生,教完一首曲子后,就要求学子把整首曲子吹出来。
可怜孟长生之前乐器方面一点基础都没有,别的学子都能磕磕巴巴吹下来,他还处于练气的阶段。
吹久了,气换不过来,就容易头晕。
对于吹整首曲子,真是一点信心都没有。
“慢慢来吧,先生教你的呼吸法常练,肯定能吹下来的。”贺宣安慰两句。
傅晶和丰叔明脚程快,买了米饭和馒头,倒入盘子里,就回来了。
遇到相熟之人问起,就说现在不饿,带回去晚上再吃。
回到屋里,傅晶第一时间关上房门,活像后头有狗追。
还透过门缝往外看。
贺宣边打开食盒,边问道,“怎么了,遇上斋长还是先生?”
“那倒没有,就是回来的路上总有人问我,把饭带回去做什么,万一他们跟过来呢!”
傅晶说的很是严肃,毕竟在书院里吃上这样一顿饭,比起京城正阳门大酒楼也不差。
这帮日日茹素的人,要是知道他们在吃肉,保不准豁出颜面,干些什么事出来。
确认过屋里是安全的,傅晶占据有利地形,抓好筷子,就等菜端出来。
四人围着书桌,吃的头也不抬。
往日里还有心思,品评下小兰的手艺,今日贺宣却要抓紧吃。
在不快些,这帮子牲口吃完能不能想起来这几个菜是自己的,给我留上一两口。
看这情形,怕是难了,贺宣只能加入抢菜大军,鸡腿先占一个,再来两筷子腊肉炒蕨菜。
还好小竹带的分量足,一钵头鸡肉,四个人分,也能吃饱。
里面的汤汁都被丰叔明抢去拌饭吃。
贺宣这时候已经有心无力,汤汁拌饭,比肉都香,可惜肚子已经饱了。
“呃”打了个嗝。
“给我留一口。”傅晶在边上急忙说。
“最后一块肉,不是给你了嘛?”丰叔明没抢到,还有些气。
“给你给你,这哪里是肉,是块姜好不。”
傅晶没好气道,还以为是块肉,抢到手才发现是姜,只能夹上一筷子蕨菜配饭。
腊肉什么的,早早就吃完了。
孟长生拿着馒头,把蕨菜夹进去,菜里还有点肉味。
毕竟小兰现在炒菜下油重,这两盘子菜,怕是比食堂整锅菜的油水都多。
四人吃完,盆光碗光,汤汁都没剩。
不过红豆糯米糕大家默契的没动,糕点可以放上两日,留给贺宣慢慢吃。
贺宣起身把碗筷收起来,准备去水房洗洗。
“你先别去。”傅晶出声道。
三人都看向他。
“你这会儿去水房,不就是告诉大家,我们躲起来吃香的喝辣的了,等再晚点去洗,我给你把风。”
这事吧,毕竟有违书院的学规,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贺宣放下食盒,听了傅晶的意见。
“这菜炒的不错,哪家厨子的手艺?”丰叔明问道。
“我家的,你要是喜欢,改日跟我回去,让你吃个够。”贺宣大方道,同窗一场,几顿饭还是供得起的。
“以后还有吗?”傅晶的重点在这里,要是隔上几日,能打打牙祭,就再好不过了。
“要是没被发现,我让人送来,不过不一定是哪天。”
贺宣跟小竹说好的是第三日,要是遇上天气不好,或者其他不可抗力,也说不准。
“欸,你怎么让人送进来的,书院不是不准家人探望嘛。”
孟长生很好奇这食盒的来源,询问道。
“这,傅兄知道。”贺宣挑眉看向傅晶,这么久了,傅晶一下都没问过这个问题,怕是知道怎么来的。
“自然,我入学之前就打听过了,学长也告知我,可以买通杂役帮忙带东西,可惜家慈不准,说是让我在书院多吃点苦。”
傅晶无奈道,这事说难不难,只要有银子和人手,都能办到,可惜母亲不准,这两样自己都没有。
“以后为兄就跟着宣弟混了,但凡有问题,只管来问,就是,就是,嘿嘿嘿...”
傅晶说到后面,挂起不好意思的笑。
贺宣表态道,“放心,有福同享,大家互帮互助。”
知道了渠道,孟长生和丰叔明表示不会透露出去,就是有多的菜,能带一下就好。
贺宣无有不应,自己来书院,本就是想多结交几个朋友,饭菜都是小事。
等到天擦黑,眼看院子里没啥人,傅晶拿着脸盆装模作样去水房洗脸。
贺宣跟在后面,拿着食盒去洗碗,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水房没有洗碗用的布和草木灰,贺宣把自己切小块的肥皂拿来将就下。
反正这东西就是猪油和草木灰混和的,纯天然无添加。
把几个碗盘洗干净,两人悄咪咪回屋睡觉。
偷吃过后的四人,感觉更亲近些,有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上完算术课,明日又要休沐了,贺宣这会儿连抄书都没了心情。
明日自己该怎么办呢?装作无事发生,正常回去,还是坐下来跟三哥平心静气聊一聊。
贺宣想到这个问题就头大。
就算面子上假装无事,心里还是介意,有些事情发生了,就很难回到之前的相处模式。
两人敞开心扉交谈嘛!
说实话,自己都是一头雾水,不知道怎么发生的这种情况,三哥怎么会突然做这种事情呢?
难道是自己主动的,也不可能啊!
不是说男人睡着了那啥起不来的吗?
光是回想下那晚的场景,贺宣的耳根脖子都红的快要滴血,更别说开口跟三哥确认。
可是这件事关系到两人以后怎么相处。
要不黑不提白不提,就这么糊弄着过去了。
贺宣在床上翻了个身,长叹口气,怎么那么难啊~
自己宁愿去考乡试会试都不愿意面对这种事情。
贺宣希望日子过得越慢越好,好让自己有足够的时间想出个办法。
可惜世上最公平的就是时间,转眼就到了上午,这节课结束,就要回去了。
先生讲完课后,让学子自行思考。
贺宣眼神涣散,脑子里模拟着自己回家可能遇到的场面。
无论怎么设想,好像都不是自己想得到的结果。
要不,自己在书院呆着,不回去了。
好像家里也没啥事,每次回去都是为了沐浴,换衣裳,再吃点好的。
这些事情比起面对三哥时的尴尬,诱惑力度太小。
反正现在天气热起来,就在水房洗洗,衣裳吃食让小竹他们带来就行,干脆在书院呆着,说不定时间久了,这事自然也就过去了。
越想下去,贺宣的眼睛越亮,不回去,自己还能在书院睡个好觉,不用一大早出门。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正当贺宣打定主意,往窗外看去,天色有些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这是老天爷在帮自己啊,就说天色不好,担心下大雨,明日不好回书院。
下课了,跟先生告别后。
贺宣没有往常那般匆忙,慢悠悠的收拾好自己的书籍,跟傅晶一起回斋舍。
三进院子正是兵荒马乱之时,大家都赶着下山,回家。
没过多久,傅晶的两个小厮进来了,收拾穿过的衣裳,更换被褥,打扫房间。
两人做惯了这些活计,一盏茶的时间就把屋子整理的干干净净。
小竹这时才到屋里。
因为自己没提前跟小竹交代,导致他在书院门口等了好一会儿,眼见着人都走的差不多,才找到斋舍来。
“公子,这两个包裹是要带回去的吗?”小竹指着床上两个整理好的包裹,背到肩上。
“小竹,我看天色不太好,今日就不回去了,你把这些衣裳带回去洗洗,明日要是赶得及,就送到书院门口,如果下雨,就别急着送来,过两日让杂役帮忙捎带也是一样的。”
贺宣看小竹有些疑惑,把事情一样样交代清楚,免得家里人担心自己没衣裳换洗,冒雨赶路。
“啊,公子你不回去了。”
贺宣跟小竹还没沟通好,傅晶已经收拾好了,道别后就离开。
为了安抚小竹,贺宣只能说些善意的谎言。
“我这两日的功课有些跟不上,想着休沐的时候,跟夫子请教下,家里有事情发生吗?”
“杨管事在宅子里等您,说是庄子上野菜挖了许多,可不可以去卖?”
“这是备了多少,家里够吃的话,能不能腌起来,晒干到冬日里吃。”贺宣倒是不介意庄子上的人做点生意,不过情况还是要问清楚。
“备上了,晒了好些,冬日里吃都够了,不过现在正是野菜疯长的时节,庄子里的人看到了总想多摘些回家,摘着摘着,晒菜干的簸箕都不够用了。”
“那你跟于五郎传话,让他去试试看,光是卖野菜这些,就先在城外找个摊位,练练摊,价钱你们自己商量好。”
贺宣不指望这挣多少,别亏本就行,毕竟野菜是看季节的,过些日子就不好吃了。
“欸,杨管事他们都商量过了,买野菜的钱,跟租子一样,交一半给公子,要是佃户们愿意去摘,就收了一起卖,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