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算上米菜,人工和房租这些,利润就只有几百文,不过贺宣自给自足,姑且按照每月三十两的利润算,自己也能过得比较惬意了,要是脚店继续维持,几年后进京赶考的费用挣出来了。
算好账簿,签上自己的名字,表示一月份的账目没问题,贺宣又拿了些钱放在小竹房间的钱匣子里,家里的开支都要在小竹这里支取。
于大嫂担心自己的手艺不太合贺宣的胃口,过来询问贺宣想吃什么?
贺宣每日在学馆吃午饭,嘴巴都有些淡,不过这时节菜色不多,让于大嫂去溪边摘点水芹菜,腊肉炒着吃,再把豆腐切细一点,和白菘海米干一起煮个羹。
吃完午饭后,贺宣看着外边天气还算不错,穿着自己的棉袍去铜钱碳作坊,看看三爷爷,好些日子没去了。
贺宣虽然把做铜钱碳的这门手艺教出去了,也愿意让村里帮着谢端制碳冶铁,但是黑岩山山脚下这二十多亩荒地还是在贺宣名下的,只不过现在让铜钱碳作坊在这里干活而已。
就是不知道谢端回京怎么上报的,后面来接手的人又会如何安排贺氏一族?
二月村里的温度已经回暖了一些,不像过年雨夹雪那几日,冷的贺宣都不想出门,就怕被冻感冒了。
路边的空气是新鲜的,捡了一根竹枝随意晃动,避开有些深浅不平的小坑。
作坊的木棚这边,现在是贺宣在里面,盘溪村的人送来泥炭,要登记,从里面做好铜钱碳拿过来也要登记,一人摊着三个账簿,着实有些忙碌。
贺宣进去找三爷爷,走进去之后,看到李毅也在这边值守,因为铜钱碳技术目前为止还是要有些保密,依旧维持着之前制定下的规矩。
贺宣跟李毅说了会儿话,想问问京城什么时候能派人过来?
李毅皱着眉,低声道,“我不清楚,京城并未有消息送来。”
弄得贺宣想问都问不下去,看到三爷爷走过来,赶紧招呼三爷爷。
贺三爷爷也想找贺宣问问作坊的事情,但是贺宣这些日子都去学馆了,就按捺住焦急的心情。
“四郎,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在县城学的如何呀?”三爷爷同样关心贺宣的学习。
“托三爷爷的福,夫子和蔼,同窗友爱,都还不错。”贺宣客气道。
三爷爷不是不知道县城的私塾教书教得好,可是每年十两的束脩,就让村里绝大部分人家望而却步。
只有家里有钱有地的人才会送小郎去城里读书,希望小郎有个功名,能改变家中门第。
贺宣经过唐里甲推荐,去县城上学,也是费了好些心血的,三爷爷自然希望贺宣能读的好些,更有出息。
两人聊了下这几日铜钱碳作坊一直在生产,三爷爷主要是担心地里,去年这时候,就算城里卖铜钱碳,买的人也少了,可是今年不卖之后,反而大家都不能休息,必须要在作坊干活。
家里的田地没人打理,就算家里妇幼拼命干,又能挣回来多少,要是因为做工导致农田荒废,在三爷爷心里就是本末倒置。
这些时日做好的铜钱碳,都被庄达和李毅派人拉走了,送去黑岩山上,作坊边上两个木棚也堆满了,不知道要做到何时才够。
谢端走之前大致说过,安德县离京城快的话要半月的水路,要是走陆路,慢些的话也就月余,从谢端回去,到现在过了一个半月,就算派人来,可能还在路上。
安慰了下三爷爷,贺宣说了如果真的派人过来学会了制铜钱碳的技术,族人可能会失去工作,跟以前一样要种田生活。
三爷爷也不知道选哪个好?可是大伙儿知道这事由不得贺氏族人决定,三爷爷打算回去跟族长说说,看怎么给族人提提这事,做个预防。
万一到时候真发生了,要是哪个二愣子,为这事跟官爷起冲突,就把族里都搭进去了。
三爷爷愁的想吧嗒下自己的老烟杆,可是已经戒一年了。
贺宣说完回去后,心情有些沉重,打算自己在家试试看,能不能琢磨出一门其他手艺,让族里人都能谋生的那种。
哪有那么容易,红薯粉条已经教给了唐里甲,制作肥皂要用不少猪油,村里人菜里加些油都舍不得,更不要说拿来洗手了。
要是开铺子或者其他的,七七八八都要些本钱,贺宣一头雾水,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好主意。
家里,于大嫂还在腌菜,腌菜也是有时令的,最好是秋冬时节,不过贺宣估计夏日里吃汤粉的人也会少一些,等天热了,可以换种吃食卖。
坐在院子里,逗逗红烧油炸,这两只已经长成大狗的样子了,家里煮大骨汤,俩宠天天都有骨头啃,实在太幸福。
贺宣问余叔,上次去找人打井怎么说?
“公子,这打井的人说,现在天还冷,地都冻着,要是真想打井要等三月后,天暖和了,才能打。”余叔回道。
打井的人要实地过来勘查,不一定每个地方都能打井,有些地方是不好出水的,要是主家一定要打井的话,不出水工钱也要给的。
贺宣听了也有些懵,自己以前都是自来水,根本不担心用水的问题,现在打井技术粗糙,打不了太深的井,就得看位置,是否能出水,要是不能出水的话,贺宣家可能还打不出水井。
这事让余叔记着,等天暖和一些,农忙前,就确定下来自家能不能打井,等打井人来勘查过,费用这些也要问仔细。
贺宣休息的一日很快就过去了,感觉还没有办什么事情,自己每月有三日休沐,可是余叔余婶他们都没有休息,虽说下工后在家能干点活计,但是经历过九九六,零零七的贺宣还是体谅着家中的雇工。
让余叔安排下人员,轮休,每人每月休两日,只要安排好工作,休息跟余叔排好班就行。
贺宣这个月也在想着家里这些人的工资,目前都是按照去年的数发的,可是家中铺子的生意明显忙碌,余婶的工钱肯定要多给一些。
贺宣打算先给余叔余婶和小竹涨五十文工钱,余婶还有去年没有的绩效,这样一来,余叔余婶一年大约能存下五两银子左右,于五郎则是有一部分提成,根据脚店的收入,扣除费用明细给他,就相当于现在的店长,要是于五郎做的好,工钱会比余叔还高,这样也就更辛苦一些。
余有粮和于大嫂暂时不加工钱,一来,两人刚来没多久,二来,这两人的活计属于被替代性很高的那种。
贺宣把这两件事落定,就在下午回家的时候宣布了,余婶几人自然是高兴更多一些,于大嫂看着老人能加工钱,很是羡慕,可也明白,自己暂时不会涨工钱的,只能更努力干活,练好厨艺,明年说不定公子也会给自己加。
家里的事情井井有条,贺宣投入学习中,唐承嗣每日跟贺宣一起去学馆,可是两人的交流并不很多。
唐承嗣是个很听话的小郎,主要听唐里甲的,学习很认真,贺宣很佩服他的一点就是,每日雷打不动的学习,不会抱怨,也不会懈怠,人家才十二,比自己一个成人心的伪孩子要用功多了。
不过有好就有坏,缺点是不太会变通,夫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唐里甲交代他散学了要及时回家,就算贺宣邀请他去自家铺子坐坐都不去。
朱宇博却截然不同,散学之后,又没家庭作业,自然是玩的时候,他在城东大部分地方都很熟悉,每隔几日,还跟贺宣约着一起去瓮堂。
经常邀请同窗一起打弹弓,捉迷藏,好几次被贺宣以家中有人等候为由拒绝了,贺宣下午还要赶车回村,准备第二日的东西,家中的事情也要自己拿主意,可不能像他一样,散学了就玩。
京城的人没等多久,贺宣第二次休沐还没到,二月十三,就有人来了。
贺宣得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余叔下午听到消息就去打探了,只知道来的人应该来头不小,直接跟庄达和李毅交接,晚上就在黑岩山的简陋房子里住下了。
贺宣很想见见这位大人,知道下京城那边的情况,谢端回去是怎么沟通的,由于时间太晚,不好前去打扰,明日又要上学,只能让余叔稍微关注下。
话分两头,谢端回京之后,已经腊月快过年了,回到家里,跟母亲大哥商量了铜钱碳的事情后,因为事关重大,不是自家就能做决定的。
长公主当日就带着谢端入宫求见皇帝,谢端的母亲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贞平长公主,嫁给了安国公谢英,安国公谢英在辽阳府练兵,镇守鞑靼人,这就是谢端这么急着冶炼出好铁的原因。
永安帝知晓这件事之后,也是大喜,要是铜钱碳制铁这事属实,齐国就能打鞑靼人或者鲜卑人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谢端带回来铜钱碳制铁的消息,目前没有经过批量制造,不知情况如何,加上这过年期间朝廷已经封笔,永安帝就让锦衣卫秘密安排,调集人手和铁矿石,去往安德县。
年后,密旨让工部军器局的虞希忠带着炼铁的匠人过去,安排冶铁一事。
永安帝给谢端一道密旨,过来协助铁器冶炼之事,一来,这事是安国府之人发现,谢端上报的。
二来是给谢端一个立功的机会,谢端蒙长公主余荫,封了一个奉国将军,这名好听起来还可以,实际上不算很高,要是谢端趁这个机会立功,起码封一个郡王,永安帝也不用担心朝廷上那些御史上书反对。
虞希忠就是来到安德县这位大人,他家时代都是制铁的,早年蒙永安帝看中,负责军器局,主要打造军备,改良兵器。
因为这些年鞑靼和鲜卑对齐国虎视眈眈,虽然目前还没有打仗,但是这两年局势紧张,永安帝很是重视边境的安危,派自己的心腹去练兵,以防万一。
对于国内的粮草,军备也很重视,打仗不就需要这些么,去年风调雨顺,粮食还算丰产,军备这事就成了难题,齐国的铁矿不少,有好几处,但是炼铁费柴火,木炭,以全国之力供养军队,都做不到人手一把军械,底层士兵打仗的时候都是拿着木头磨尖的“枪”,更不用说盔甲了。
铁器金贵,很多农家人都是修了又修,所以贺宣去年打了好几口锅,让黄铁匠都认识他了,黄铁匠知道贺家的情况才卖给他,如果换一个不熟悉的人来,是买不到这么些铁器的,早就被举报了。
话说回来,锦衣卫的人手和制铁的人手都到了,谢端怎么还没来呢?
他正在京里处理事情,因为是密旨,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谢端就按往年的情况,继续过年,等到书院开学,去书院报备后,再以游学的名义出门。
谢端在书院读了四年书,四书五经六艺都有涉猎,因为出身世家,自然也不需要走科举考试的路子,这个时候谢端可以结业,也可以暂停学业,出门游学,增长见识历练自己。
谢端年方十六,未及弱冠,即使进入官场,得不到多少经验,而且以他的家世,也不需要谢端去做个小官。
得到家里母亲,兄长阿姊的允许后,谢端等水运畅通,以出门游学做借口,监督冶铁之事。
等了两日,余叔不但没打听到消息,还被黑岩山上的人警告了,要不是李毅他们认识余叔,就被抓走审讯。
贺宣等到休沐这一日,来到三里村询问族长,这些日子铜钱碳作坊如何?
“四郎,这事有些麻烦了。”族长悄声道。
“这些日子我家二郎去作坊,不但有人跟着他学制碳,还交代他们不要出去乱说,要是被别人知道,说不定要...”族长比划了个杀头的动作。
贺宣没想到这么严重,谢端当时还说有些好处,好处没看到,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谢端啊,你回京到底说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