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觉天旋地转,余毒未清。
腿上是不容忽视冰冷鳞片的刮动,面前是国师递来的一根银色的权杖,杖头形状是蔟上片厚的银色花朵,包裹着一颗棱角鲜亮的红色宝石,陈旭一动不敢动,谁腿上有蛇还能接递过来的依仗起身?
他面带难色,国师开口,音色遥远淡薄,“殿下,金鳞乃我族圣物,于你无害,还请殿下借此仗起身。”
这柄银仗正对着他,说明这人的眼睛并不是表面的不可视一物,或者说他有其他感知人方位的能力,也许是耳朵,也许别的。
陈旭一手拂开脚上所谓无害圣物名叫金鳞的蛇,一手抓上递来的权杖,双腿残留着毒性方除的麻木感,此刻带来的感觉宛如惊涛之中抓浮木,他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了权杖之上。
他想麻木不仁。
遗憾他的全力以赴没有撼动挺拔如松的国师。
“多谢国师。”
陈旭站稳身体,头上洇出一层热汗,他向人道谢,“多谢国师。”
就暂且定人二号变态。
陈旭预备再和变态搭搭话,毕竟这可是个国师共皇帝并举至高无上的时代,国师的身影必不可少。
他在脑海中问系统。“系统,这国师什么性格我和他相处的状态是怎么样的?”
系统老实趴在在地上,任由蛇在他身上缠着,半死不活地回答他,“小样的。”
“什么意思?”陈旭看着面前的国师,热汗在空旷的宫殿中祛除了凉意,逐渐变凉贴在额头上,又逐渐干涸,不会国师是变态一号的接棒者,接力害他吧?
“宿主,你这……”系统的说话像唱歌,尾音是跳起的音符,扬扬乐乐的,“怎么老是能够一语中的呢,宿主猜的不错,国师华燮(xie)的名字不是白起的,辅佐你们陈朝的国师,怎么会不帮助你父皇揍你呢?”
“你每次见人都会被人扔到蛇窟里来历练心性,所以宿主要走首先过得关就是蛇窟里走一遭。”
“系统,谁三番五次进蛇窟能活着出来。别和我开玩笑,你严肃点。”地上金色眼眸的蛇已经顺着递向它的权杖爬上去,黄澄澄的眼珠映着殷红如血的宝石,国师华燮举着权杖头轻歪,眼睛对准了他。
不管三七二十一,陈旭立马和人道别转身就跑,系统是它命该如此,不管了。
身后缥缈若虚风的声音送入耳朵中,“殿下,尚未受戒,为何急匆匆便要走?”
蓝冰色的地面投射出几个身着宽大衣袍的人,落在陈旭的前方,就像是雾净月色下,加深的一层阴影,再一次笼罩住前路的光明。
挡住他去路的人都是面上覆盖着清蓝面具,穿着金银斜半边衣袍的人,看着就像是信教分子,不是正常人。
跑了个嘚,陈旭被这些力气速度快了不知多少倍的人抓住,衣服被剥净,人被几个人压进了一个浴桶中。
四面八方的水淌过他的身体,过分滚烫的水激起他身体大片大片的红,他像是一个要被拔毛的牲畜,被几只手合力摁着,那些 人的手同样也在热水中激荡出红色。
他的挣扎无济于事,头被摁着泡进水中,水声灌耳,眼珠被热水烫住,他闭上眼睛,又被拉出来,接着扔到了另一个冒着森寒之气的桶中。
骨头被敲碎的感觉袭来,陈旭顿时痛得咬紧牙关,冷热的变换似是爆裂他的血管。
他像是要被拆解的一具尸骸。
又被摁进冷水中,寒气熏进他的眼里,陈旭又被拽出来,扔在了一个巨大的浴池内,池内飘散着各种的深紫色莹润的花瓣,他在池里抖抖索索,吃了好几次花瓣,喝了好几口池水才站起来。
说实话,没有痛觉屏蔽,他得死。
那几个豺狼虎豹滚蛋了,国师过来了,权杖托着的所谓圣物来到池边,将那条蛇放进了池中。
“念在殿下才清过身体的毒素,尚处于虚弱的状态,这次便叫金鳞帮殿下长记性。”
蛇一入水就全然不见,陈旭为国师的惩罚拍案叫绝,真他娘的顶呱呱。
别人放狗你放蛇,争取把他吓死咬死是吧。
陈旭的腿上传来被什么东西吻刺的感觉,身上有东西爬动,他现在浴池里僵硬地站着,多处充满了咬刺之感,后背上来了一个东西,肩头触感强烈,转头看,那金鳞蛇咬在他的肩头,留下两个血窟窿。
确定了,到时候赐给国师和皇帝同样的荣耀,黑化一起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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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旭穿着国师殿中准备的玄色衣袍出来了,几百阶的玉梯使人想要眼睛喷火,怒火滔天,成心是要把他累死。
动了动肩头,还有未曾褪尽的麻痹感,仿佛还有毒牙嵌入的异样,陈旭看着脚边的系统,真是干啥啥不行,幸灾乐祸第一名,给你一脚,自行体会,陈旭把系统一脚踹了下去,而他慢悠悠地走下去。
看着国师宫殿两旁居然还栽着红粉白的大朵大朵的菊花,估计就是那柄权杖的象征,清贵高洁,遗世独立,这花的美好象征品性也不知道这鬼地方哪点占了。
嗤之以鼻,陈旭捏着手中的粉色还有一朵红色荷花点缀的珠串,那是陈旭这个世界母后的东西,是方才给他的。
这挺好的,美好与丑陋的交相碰撞,总会得到五彩斑斓幻灭的美。
斗志满满,他宣布,已黑化百分之六十,再来两次六亲不认,杀人如麻,走路都要带着血腥的煞气风。
陈旭已经到了玉皆下面,站在高高耸立又庞大的宫殿下面,陈旭的两旁登时有人抬着轿子过来,宫人恭顺向他行礼,平静的神情就像在编织一个王者至尊虚幻的梦,陈旭受着贴心伺候上轿。
轿子一路平稳无起伏,陈旭原路返回,看看能不能有意的无意偶遇。
也许这又是一天白日了,陈旭又在青天白日下见到了恃强凌弱,以大欺小的勾当,那个小孩在他的必经之路的旁边的花树丛中丧心病狂打小孩。
陈旭叫停轿子,对着宫人道,“去把那边的几个人带过来。”
“是。”三个宫人过去了。
马车前跪着三个人,陈旭的目光落在那个衣衫褴褛,穿着破烂的人身上,问道,“宫里竟也有这样的人?”
他身边的宫人是聪明人,立刻要那两位宫人交代。
尖嘴猴腮,贼眉鼠眼两个奴才,他们各有各的苦衷说,陈旭听完说是这敌国的质子对少将军不敬,他们是为了皇亲国戚的尊严这才私下教训人的。
“是吗?”这拙劣的谎言,眼珠子都快转成旋转的马车轮了。
陈旭让地上的小孩说话,“你说,他们是为何欺凌你?”
一张血迹斑斑的脸抬了起来,那是血冲着泥灰带出来的点点可见的轮廓。
小孩子的声音没有本该有的软稚,而是淬了寒霜血意的森冷,“太子殿下,是他们非要小人将母妃给的玉佩交出来,小人不给,他们便怀恨在心,不仅加重小人做活的负担,使命小人东奔西走,还日日虐打小人。”
送上门的好机会。
第一件善恶交织的事可以做出来了。
陈旭命人把这两个人直接就地打死。
惨叫正在升腾,人命正在消亡,陈旭向地上的小孩伸出手,“来,到本太子身边。”
血染红一层地面,陈旭拉着一只脏兮兮的手把人拽上了马车。
“走吧。”陈旭看着坐在一旁的质子,笑道。
马车徐徐前进,陈旭拿出一张帕子,将那张僵硬表情脸上的血迹擦干,“怕什么,你合了本太子眼缘应该高兴才是。”
一个僵硬的的微笑缓缓在他面前出现,勾拉的皮肤扯出的微笑,像是荒诞不经的画家,潦草随便的描画。
心满意足,陈旭知道他在往混蛋方向冲,这个小孩是个可以利用的对象,两次都能出现在这条他要经过的路上,并且对那两个人的死表现极为淡定的冷漠,是个可以培养的好苗子,那就成为朋友,然后腕骨割肉的残忍背叛。
该互通性命了,陈旭把手帕递给人,“你叫什么名字?”
皮包骨的瘦黑的小手伸过来,接住了他的手帕,“回太子殿下,小人名叫沈柝。”
“好。”陈旭直接上手搭在人的肩头,“以后你就跟在本太子身边。”
软绵绵的温热触感搭在手背上,陈旭看着忽然晕厥的人笑了,这算计来算计去的,就让真假混淆,什么也看不分明。
马车驶行东宫,陈旭抱起马车上晕厥的人,路上命宫人请来的太医凑巧地刚好到达东宫。
太医一番看诊看脉,落言为饥肠及外伤重创所造成的暂时性昏迷,给人洗漱上药灌些碎烂的白粥即可。
宫人送了太医出去,陈旭将人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一身的青紫伤,在肋巴骨凸显的身体上表演着触目惊心的绝景,陈旭命宫人熬粥准备热水,亲身上阵给人洗了澡喂了粥。
床榻之上是一根枯茎,瘦而黄,陈旭给人收拾完盖好被子,也翻到里面躺下,命运赐给你的礼物,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加油吧,小孩,前路光明璀璨,忍一时龌龊难当。
陈旭第二天一大早就被勤勤恳恳的宫人叫醒,要上早朝。
沈柝尚未醒来,陈旭交代宫人过半个时辰后,再给人喂一碗软烂的粥,上药,若是人醒了,需要什么都周到伺候好了,不要让人乱跑。
陈旭手持玉牌站在一众官员的前面,各色的官员不同的品级,陈珏坐在王座之上,还是懒懒散散的,没骨头的,手支在太阳穴处,透过冕旒淡漠地看着他的大臣。
陈珏坐姿不正却不失威严,他热衷于挑战四方,把战火烧到世间各地,征伐疆土。
因此,上奏的大臣议论纷纷多关于军饷粮草,战役如何。
朝堂之上,多论战事,符合的是陈珏一个昏君的做法,因为是战事交论为主,某人就被推了出来,陈珏叫人,“秦小将军。”
亮相的是一名,瞧着年少疏狂,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穿着三品紫色官袍,盛气凌人的锐意。
落魄质子与意气风发少年郎,将军和质子,挺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