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两人的开局是外来者侵犯女主人的戏码，可是进入实质阶段后，就说不上是谁在侵犯谁。这场游戏里没有谁是所谓的赢家，只能说是棋逢对手各取所需。
两头凶兽互不相让，各逞手段一争高低。都希望从对方嘴里听到求饶声，结果只能是事与愿违。
这场原始的搏斗，以不分胜负的结果收场，气喘吁吁的两人，都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意犹未尽”四个字。
雷利死了，死不瞑目。
谁也没法确定雷利具体死在什么时候，只是在一切结束后，才发现雷利已经没了呼吸。
孟霜第一个发现，不过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用手指在陈继祖胸前轻轻画圈。
“这个报酬你还满意吧？在毒蛇帮总部强上毒蛇帮的把子，整个宝岛黑道，也只有你一个人能做到……”
“不用说的那么夸张，我们只是上床，你难道把整个帮会交给我？刚才的事情大家开心，说不上谁占谁便宜，当然说是利息没问题，报酬就过分了。”
“如果我真的把毒蛇帮交给你又怎样？你和我都是外来人，对下面的人来说没什么分别。你当把子我做你老婆，让别人负责港岛有什么分别。”
“你不是阿婷。大家都不笨，这种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就没必要问了。”
“那你现在还会不会觉得我和萧俊有一手？或者有其他的男人？”
“我分得清难民和富翁。一个可以长期吃饱的人，不会饿成你这副样子。当初阿婷提到你的时候，我说你不是老虎，更不会吃人。现在证明，我说错了。”
一记肘锤怼在胸膛。
“信不信我直接咬断它！”
“开个玩笑用不着这么绝吧？那样你也没得用。不过有一句说一句，你犯不上让自己辛苦那么多年的。我没有看不起任何人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应该有有权让自己活得开心一点。”
虽然知道孟霜在帮会成员面前表现出的那种放浪有一半是伪装，就如同她在梅夫人面前的卑微一样。
可是通过刚才这番折腾，可以证明她是个精力旺盛的女人，而且在需求上也很强烈。跟雷利守活寡，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折磨。
本来以为她会在某个地方养面首，或是有秘密的情人。可刚刚她那如同久旱逢甘露的表现，就知道这个猜想是错的。
她犯不上为谁守节，也没有那个必要，那又何必如此？如果说怕老雷的话也说不通。黑美人酒家能提供酒女就能提供男人，雷利难道还敢到那里去捉奸？
孟霜并没有直面问题：“守着个死老头，什么心情都没了，回我房间再说了。我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也不想走路，你抱我过去。”
“你居然也会撒娇的么？”
“就一个晚上行不行？我把人都赶走，就为了能做一个小女人，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她的卧室在别墅二楼，就这么抱着她出门、上楼，感觉她的胳膊抱得紧紧的，仿佛下一刻就会拧断自己的脖子，又像是生怕稍微松手就会被抛弃……
“我好累。”
进入卧室之后，孟霜沉默了好一阵才说出这三个字。
“我跟老雷上过床不代表我放荡，如果有得选，我也不想这样。我没有阿婷那么好运气，除了这条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得到我想要的东西。我十七岁的时候，就有人想要侵犯我。那个人还是阿锦的兄弟。跟着阿锦出生入死，把我和阿婷从港岛带到泰国，又从泰国到宝岛。我一直把他当叔叔当亲人，没想到他居然想要搞我，说我欠他的就该报答他。”
陈继祖没说话，只是抱紧了孟霜。
“都是过去的事了，而且我也没吃亏。阿锦回来的很及时，一枪打爆他的头。不过那件事之后，我意识到自己长大了，这种事以后肯定还会发生。这当然不是好事，但未必不是机会。我们只有几个人几支枪，拼是拼不过别人的，还不如想想其他的手段。如果注定要牺牲身体，我希望自己的牺牲更有价值。所以我选了老雷，选了毒蛇帮。只有这样，才有机会让我出人头地，让我得到想要的一切。就像你们要练武功一样，我也只是练最适合自己的功夫。”
“可这种生活真是你想要的么？还是说你认为你想要？这总要想清楚。”
“我有资格选么？我老妈不是自愿和老爸在一起的，生我也是被逼的。我老爸什么人阿婷肯定对你说过了，我老妈是他绑的肉票。因为漂亮被我爸看中，收了钱不放人，反倒是搞大她肚子，把我生出来。我家出事的时候，有人哭有人骂，只有我老妈一个人在笑。她没有疯，只是终于解脱了。我们两母女没什么分别，都是身不由己。包括你在内，一定认为我有很强的权力欲。其实我不是喜欢权力，只是运气不好没有权力做选择。阿婷会长大的，我遇到的事情，她也会遇到，但她未必有我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我替她承受一些东西，让她不用那么辛苦。谁让她运气好，只比我小几岁，就可以做晚辈。”
“阿婷如果听到，会感动的。”
“我也没那么伟大。一开始是被迫，当真的接触权力之后，我一样感觉开心，并且乐在其中。我没权没势的时候，男人只想占我便宜，就像你刚才那样。可我只要有权，他们就要怕我。所以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宁可守活寡，也不找其他男人。”
“因为你找到了比男人更好的享受。而且男人会对你掌握权力造成影响。”
“没错。我找情人的确不难，甚至可以找十个二十个。但是这样会妨碍我享受权力，不但授人以柄，也会让他们觉得是他们拥有我，不是我拥有他们。他们不会只满足和我在一起，他们会想要钱想要权力。收钱的那种男人倒是比较简单，可我看不起他们。如果有个男人能入我的眼，被我欣赏能够做我的依靠，我当然会选择他，只不过在你之前，还没有这种人出现。”
“最重要的一点，我不会想要你的权力。我属于港岛，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最终都像一场梦，不会留下痕迹。”
“我有时会嫉妒阿婷，嫉妒她凭什么可以过得那么开心那么自由。也想过利用她做工具。现在我更嫉妒她，嫉妒她运气比我好。如果我可以提前遇到你。”
“结果不会有什么分别的。”
两人都没说话，但是依旧紧紧抱在一起。正因为注定会分道扬镳，才要尽情享受眼前时光，
“我知道自己没办法回头。杀了那么多人，欠了那么多债，不走下去怎么行呢？可是我真的很累，很怕……”
在枫林阁谈笑杀人，刚刚气死毒蛇帮主的美妇人，第一次说出害怕两个字。不管她说过多少谎言，这句话至少是真的。
“一般的女人可以找老公说这些，可我不但不能对任何人说，甚至不能被人发现。在外人面前，我必须是那副样子，否则就镇不住场子。”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们都必须演戏，而且一定要演好。”
“这里不是江湖，你可不可以让我轻松一个晚上，当一个小女人，不用那么累，不用那么辛苦……不用想那么多事情。”
陈继祖抱住孟霜，但是并没有亲热或是求欢，而是听着她在自己怀里诉说辛苦、无助甚至是恐惧，直到她在怀中沉沉睡去。本应是战火喧嚣的一个夜晚，最后却变成了一个如此温馨的结果。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照得他们仿佛是一对恩爱夫妻，又像是亲密恋人，令这段关系平添无穷变数，饶是陈继祖自己，都说不清未来会如何。
月落日升，孟霜少有的睡了个安稳觉。近十年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不需要安眠药就能入睡，且没有被噩梦袭扰。
在眼下这种时候，这种状态就更难得。
要知道一口气做掉四个堂主外加一个帮主，绝不是一件小事。
整个北部的江湖都会因枫林阁事件发生震荡，其后果也不会是简简单单就能摆平。
即便有梅夫人的关系护持，也不代表可以为所欲为。
白道当然不会找麻烦，江湖就不好说。
死者有亲属，也有可以为之赴汤蹈火的兄弟。
你能杀人，人就能杀你。
正常情况下，这时候的孟霜肯定是要高度戒备，调动大批手下保护自己，再保持高度警惕防备暗算。提心吊胆过一段时间，确定安全之后，才有希望恢复到之前那种糟糕的睡眠状态。在这个期间内，必然彻夜难眠，又或者提心吊胆时刻警醒。
今晚这栋别墅里没有保镖，只有她和他两个活人外加一个死人。
这种环境不要说睡，按说就算是坐都坐不安稳。
她却在这种环境下睡着了，睡得是那么安心，那么放松。
直到阳光照在脸上，才费力地睁开眼睛，揉着惺忪睡眼，下意识喊了一声杏子。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北投，而是在艋舺的别墅。
这种高枕安眠的感觉……不正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么？
不惜牺牲一切想要获取权力的目的又是什么？
只可惜错了就是错了，江湖路有很多条，唯独没有回头路这个选项。
回头望去，枕边人已经没了踪迹。
再一摸索，才发觉从不离身的玉烟枪，竟然不知道扔到哪里去。
正准备找衣服下床就听到脚步声响，房门开处，陈继祖已经端着早餐走进来。
“你这里的佣人不用领薪水的？居然一个人都不见，只好我去做早餐给你了。不过说真的，宝岛厨房我是不怎么会用，随便将就一口填肚子吧。你……你笑什么？”
“我小窝自己。这些年就算吃安眠药，也不会睡这么死。你一个大活人离开，我居然没发觉。这还是第一次。”
“你昨晚太累了。”
“不……是开心才对。如果没有你，我肯定要失眠。其实普通人睡觉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我过去没有遇到对的人，所以睡不安稳。现在遇到对的人，却失去了对的时机。”
“说这些做什么，起来吃东西了。看这是什么。”
在餐盘正中位置，一枚钻石烁烁放光。和送给梅夫人那些钻石相比，这枚钻石品相上没什么分别，但是个头明显更大一些。
孟霜又惊又喜：“你不是……”
“我偷偷留了一颗最大的，原本想着送给阿婷，现在决定送你。你第一次看到那些钻石的表情，和梅花夫人没什么分别。我就知道你们对这种珠宝没有抵抗力的。怎么样，开心不开心？不过只能偷偷戴，被梅夫人看到就很麻烦。”
孟霜一把抢过钻石，脸上笑容已经不受控制。
“我管她麻不麻烦，总之我喜欢才重要。”
陈继祖放下餐盘：“钻石跑不掉的，先吃东西。”
孟霜的笑容由甜蜜变得妩媚：“我不要吃这些，我要吃你！昨晚你居然真的陪我说话没有动我，现在当然要奖励你。”
这一次两人不再是形同决斗的肉搏，而是真正的享受。
孟霜拿出了浑身的解数，只为取悦于眼前的男人，陈继祖也只为让她开心。
等到两人结束荒唐沐浴更衣出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孟霜忽然说道：“我以前一直恨阿婷的老妈，认为是她害死全家。”
“现在呢？”
“更恨她，恨她生个女儿出来和我抢男人。”
“喂！”
“开玩笑的。我不是小孩子，知道玩游戏就要守规则。不过游戏还没结束，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陈继祖用警惕目光看着孟霜，并没有给出回应。
“每年来宝岛陪我几天。如果你不来，我就去港岛找你。我们有这么大数目的合作，总不可能不见面。我不会纠缠你，但是你不能抛弃我。”
情况比自己预想中好多了，自然是一口答应：
“一言为定。”
听到这个承诺的孟霜，表现得越发开心，坐在梳妆台前，示意陈继祖过来帮自己梳头化妆，又要他帮忙选出门的衣服。
“我约了梅夫人三点钟见面，叶孝礼、武崇先的事情算是有个交待。之后我们去看电影怎么样？或者去买东西……不行，昨晚闹了这么一场风波，今晚怎么也要和那些混蛋吃饭，安抚一下他们。没办法么，做把子的当然要应酬。不过宴会结束之后，去北投还是回这里就由你做主。在外面你给我面子，在家里就是你说了算好不好。”
孟霜并没意识到，自己说这番话的时候，和一个既要忙事业又要照顾丈夫情绪的女商人没什么分别。
理智和情感的较量中，理智往往是落败的一方，原因就在于此。明知道动情会妨碍自己掌控权力，但又有几人真能做到冷酷无情不受左右？
陈继祖微笑道：““你这样说，我总觉得自己像是吃软饭的。”
“我巴不得你是靠我吃饭的小白脸，那样我回到别墅就能看到你。可惜你不但不是，反倒是我的债主。我欠你的报酬还没有付呢。走了，到黑美人那里，我先帮你搞一点利息。”
今天下午的黑美人酒家比昨天热闹多了，梅夫人换了一个更大的包房，原因主要是人太多，小包房实在不方便。
包房内莺莺燕燕，算上孟霜，总共是八个女人。
年龄最大的是梅夫人，最小的那个只有二十岁，不过她跟的男人是军中要角，因此在姐妹团中地位并不低。姿色也是明星级别。
总体而言，这些女人的相貌不差，气质也是一流，只不过论当下的精神状态，谁也不能和此时的孟霜相比。
这就是这个姐妹会的全部成员，所有女人的身份都是黑市夫人，跟的男人既有白道大员军中大将，也有黑道巨魁。
甚至有一个看上去比梅夫人小不了两岁的女人，居然是高君武在艋舺的情妇。
“公是公，私是私。高君武有太太，也有很多情妇，在艋舺就有三个，大家只认我这一个姐妹。”
那个妇人落落大方，一点也没有扭捏或是尴尬。她能被姐妹会选中，证明也不是一般的情人可比，肯定是有过人之处，值得这些女人结交。
说到底姐妹会的作用就是资源共享互相帮衬。彼此之间未必有很深的感情，但是只要有足够的利益羁绊，就能维系关系。
孟霜出门的时候，就特意准备了一个装饰精美的礼品盒，只不过里面装的不是什么珍贵礼物，而是叶孝礼的人头。
梅夫人消息灵通，枫林阁的火灾，越南帮的变化，她了解的一清二楚。对于孟霜提出的结拜要求，想也不想马上同意。
这件事搞定，另一件事就是港岛的投资数目。
孟霜所说利息，就是来自于此。
梅夫人拿两亿出来是板上钉钉，可是姐妹会除去她们两个还有六个人，她们的钱，孟霜也不想放过。
其实不用她动手，这些女人已经准备采取动作。她们从梅夫人这里了解到，陈继祖有一条港岛投资发财的路子，年息百分之二十。如果好好谈一谈，有希望给到百分之二十五。
这些女人虽然不如梅夫人受宠，更不像孟霜这种鸠占鹊巢。但是手里都有数目可观的私房。
六个人合在一起，也有将近五千万港币。
这些钱，就是孟霜的目标。
见面寒暄几句，梅夫人就把孟霜拉到里屋去谈判，其他六个女人则围住陈继祖。
她们自然不会无聊到谈八卦，而是关心港岛的投资前景以及收益保障。
几番交谈下来，陈继祖可以确定，这六个女人的眼界见识比这时代宝岛普通家庭妇女出色，但是也强不太多。如果放到港岛，大半是会被人嘲笑的。
问题不出在她们身上，而是宝岛的社会环境决定。
戒严令导致宝岛环境闭塞消息不通，对于外界事物所知太少。
虽然这些女人背后的男人身份不一般，可是那些男人也没打算给她们讲外面的真实情况，或者说不愿意和自己的情人聊这些东西。
这就导致她们了解信息的渠道有限，很容易上当受骗。越是信源不足，就越容易相信小道消息。
只需要在真实的基础上进行适度夸张，她们就信以为真。半小时不到，在她们心里，自己就成了港岛的经济专家。
那个高君武的情妇更是第一个表态：“我手里能动用的资金大概在八百万港币左右，你能付我多少利息？”
“这……君武大仔如果知道……”
“他知道又怎么样？毒蛇帮和五湖帮年年打架，难道不做生意了？下面的人打，上面的人该怎么样还怎么样。我帮他发财有什么错？如果真的把他打死，那他的意见就更不需要考虑了。和男人相比，当然还是钱更可靠了！”
“阿灵姐说得对！”孟霜的声音在众人身后传来，随即分开人群来到陈继祖面前，拉起他就走。
“明天中午十二点，杏花楼举行结拜仪式。我们八姐妹正式金兰结义，今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投资这种事就更不用说了，我肯定会给你们足够合适的利息。不过现在呢，我要他陪我去看电影，赶时间。”
两人上了凯迪拉克以后，孟霜才哼了一声：“我警告你，钱可以收，其他的脑筋不可以动。她们玩起来很疯的，我不喜欢你和她们走太近。”
“既然不相信我，就不该带我来。再说我是谈生意，不和人接触怎么谈？”
“你吃萧俊的醋，我当然要吃她们的醋了。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她们。你是没见过她们发疯的样子，几个女人搞一个男人都有啊。总之这件事梅夫人已经帮你搞定了，你用不着和她们走太近。不过梅姐要拿百分之五的利息作为好处。”
“按规矩做事我没意见。她叫你进去就说这些外加参观叶孝礼？”
“她还告诉我一件事，上层答应从今天开始，嘉义进入十天的无法时代。十天内，帮会只要不在街头动枪，不要搞千人规模的街头火并，打成什么样子警方都不会干涉，但是会对人身财产损失记录在案。等到十天之后，战败的一方承担所有后果。毒蛇帮和五湖帮要么不打，要么必须打赢。”
“上层这摆明了是要鼓励帮会斗蛊。”
“这么说也没问题，不过不管斗什么，都只能做赢家，否则就会死的很惨。”
“看来这次想不打都不行，嘉义……注定不太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