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祖你怎么有把握,那个价格就能把牌照拿下?如果龅牙聪出的钱更多,或者那个卢老板在银行做手脚,我们又该怎么办?”
阿金看着副驾驶位置紧闭双眼的陈继祖,既心疼又心伤。
她其实也知道陈继祖既疲劳且暴躁,整个人更是沉浸在痛苦中。这时候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
但越是如此,就越想试试。
她想要知道答案,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两人的关系,自己在他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哪怕明知道比不过林映秋,但控制不住就是想要试试看。
“我查过计程车牌照的价格了。”陈继祖没有睁眼,但是说话的语气依旧平和。
“我们的报价比正常价格高百分之十左右,这虽然不是个保险值,但是我们的对手不是商人是社团,百分之十已经足够了。龅牙聪什么性格?贪财好色,见利忘义!如果他想公平竞争,就不会用那些下作手段逼人出局。他出的价格肯定比市价更低而不是更高,这个价格胜算很大。至于卢济民那个老王八蛋,他如果真的用什么阴招,我们也没办法。大不了我们就损失一批牌照,全港岛那么多计程车牌,从别处买回来就是了。但是他用阴招就会留下痕迹,顺着线索查,就有可能找到证据曝光,我看看他和我谁难过。而且他想要亲自出手的话,就不用找社团了。既然找龅牙聪当傀儡,他应该不会出手。”
“那个经理……”
“他和警察关系不错,所以宝哥找人给了他一些忠告。他也没做错什么,只是公事公办。就算让自家老板知道,也不会怪他。他这种人呢,各种人都能应付,社团而已,不成问题的。”
阿金心头暗喜。这个男人可以和自己平心静气的沟通,就证明至少对自己的心还没变,这就够了。
“我不该吵你的,你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又一夜没睡,现在可以睡一会。”
“不,我也想和你聊两句,毕竟过几天我就要离开,再听到你的声音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阿金鼻子一酸,连忙吸一口气故作无事岔开话题:“你这次搞这个美女战队,不光是为了在警察那里搏好感吧?”
“这里是中环啊,港岛消息最灵通的地方。我敢打赌,最晚明天这个时候,全港岛的大公司都会知道,有一家运捷的士公司,手下有一批美女司机。一个个如花似玉妩媚勾魂,最重要的是,她们怎么看也不像良家妇女。你猜,那些咸湿佬会怎么想?”
“是警方会怎么想才对吧?”
“警察要讲证据的,再说有黑鬼明撑我,难道怕他们?”
“可是那些咸湿佬找不到美女司机也没用啊。”
“有美女司机不等于遇到的一定是美女司机,计程车司机也会轮岗的么。只要名声出去就够了。再说那帮飞女也不是不会开车,如果想要赚钱,我就给她机会。按月给我交数就好了,司机和乘客之间做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龅牙聪那边,会不会过来打架?”
阿金小心地问道。她并不喜欢打打杀杀,但是从心里盼望义海和东福打起来。
毕竟不是每次社团冲突都像孝字堆那次一样一战定乾坤。
两个社团开打,打上十天半月也很正常。只要双方开战,阿祖这个坐馆就得坐镇,他就不能去宝岛,不会离自己而去。
“看他够不够聪明了,他这次是帮有钱人做傀儡,就算打赢,计程车公司也要交出去,如果打输,就连自己的地盘都要丢掉。脑筋正常的话,他不会和我打。如果非要开战,我就奉陪到底。虽然这次没有五路联军帮我,但是可以江湖借兵,再不行就去城寨雇杀手。我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们浪费,如果她真的发神经,我就直接干掉他。”
“你和丁成材约在什么地方见面?”
“工地。他急着开工,我就配合一下,让他亲眼看着我怎么把暴龙赶走。第一次合作,算他便宜一点,先帮他赶人,再和他谈价格。就是委屈花凤、辣椒,这么好的车子去工地,明天估计要送去做保养。”
柴湾的工地喧嚣依旧。各种机器轰鸣作响,工程车往来不断。
十辆小巴堵在工地门前,几十个穿牛仔装的男子背靠车体百无聊赖抽烟,还有些人蹲在一边左顾右盼。
这些人头上、身上和乃至嘴里都是粉尘,所有人都被噪音搞得烦躁不堪,一个个眉头紧皱怒容满面,嘴里时不时向外吐三字经。
这些人都是义海门生,里面打仔不算太多,主要是以开工门生为主。
丁成材不是社团的人,也没有什么强力社团撑腰,封他的工地没什么危险。暴龙又开出每人每天一百块的高价,这些人自然愿意前来。
做这种事,社团的人都是行家。来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所有工人赶出宿舍,随即用小巴堵门,不管工人还是材料车都不许进入。
丁太太来闹过两次,也报了警,但是没什么用。
暴龙虽然是红棍,但是罗继聪上位后,义海红棍就是头脑重于身手,更不会让只会打架的人扎职。
其虽然花名暴龙,但并没真的使用暴力,警察也拿他没办法。
古惑仔未必一定擅长打,但是大多擅长耍赖。一群人编造出讨要工资、货款等理由,堵在外面讲道理。绝不和人动武,也不亮家伙吓人,就是让工地无法开工。
丁成材虽然有千万身家,但是距离那些富翁或议员还差得远,又是宝岛过来的在这边没什么关系。上面没人发话,这些当警察的也不愿意为他出头动手抓人。来了之后看看警告两句就离开,再报警就不肯出警。
之后丁太太也找了一些社团的人过来,可是不等发话,就被暴龙骂了回去。毕竟柴湾这边当下没什么靠谱社团,除了东福这块老招牌,就是几个零散的垃圾社团。人少地位低,哪怕是社团老大在暴龙眼前都没面子。
丁成材也认识几个大社团的人,但是这些人只是人在大社团,自身并不是大底。
暴龙又像发疯一样,谁的面子都不给,这帮人要么是没办法要么觉得犯不上,也有人声称可以帮忙,但是要先付几十万茶水钱才能出手。
黑白两道都没办法,暴龙这帮人就在此立足,摆出一直封下去的姿态。
这份工作虽然没什么风险,但是也极为无聊。工地这种地方既脏又吵,更没有美女看。一群人就这么从早坐到晚,和坐牢几乎没分别。古惑仔没几个有耐性,暴龙找了两批人黑白轮替,但是当班的依旧觉得无聊。
晚上警察下班,这些人还可以拿了扑克赌钱。白天机器轰鸣,打牌也听不清,而且还容易被警察抓把柄。
所以这些白天值守的门生,就只能听着机器声打发时间,嘴里不住地咒骂,恨不得有点事做,最好是有人来打架,让自己可以发泄精力。
暴龙也知道,这帮小弟快控制不住了。如果不行的话,就得再换一批人过来。
只不过这次背着社团偷偷接受和黛西合作,已经犯了坐馆龅牙聪的忌讳。
现在动用的都是自己小弟无所谓,如果换人就要动用其他人手下,龅牙聪肯定会借题发挥为难自己。
一想到计程车牌照的生意被老大生生抢去,暴龙心里就忍不住冒火。
平时开口闭口讲义气,事到临头直接从做小的手里抢饭吃,哪有这种大哥!等我攀上大水喉,肯定自立门户,到时候看看你龅牙聪能笑多久!
暴龙今年二十五岁,在整个港岛南区都是有数的靓仔。年轻英俊身手好,身边从来不缺女仔,也认定世界上没有自己追不到的女人。
这次之所以能被选中,就是那个叫黛西的女人对自己有兴趣。她的眼神已经出卖了她,只要这次事情做好,和她多一些机会接触,肯定可以带她开房。
这个女人是卢小姐的秘书,搞定她就能让卢小姐记住自己名字。有这么个情人关照,自己肯定可以发达!
“暴龙哥,情况不对劲!”
一名小弟来到身边小声嘀咕,打断了暴龙的幻想。
暴龙扔下香烟看向小弟。
“有人过来。”
暴龙很快也发现,几辆小巴停在距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陆续有人下车。下来的人全都穿着工作服戴安全帽,一副工人打扮。可想想也知道,这种时候还敢过来的,绝不可能是建筑工人。
暴龙冷笑一声丢下烟头,一边伸懒腰舒展筋骨一边说道:“来得好!兄弟们正好没事做,拿他们打发一下时间。”
“我让兄弟们去拿家伙!”
为了防止被警察抓到把柄,义海这些人身上都没带武器,只有少数人有防身匕首。
砍刀、球棒之类的武器都集中放在两台小巴上,那两台车子停靠的位置比较远,打架的话得先去车上拿家伙,或者让车主动开过来才行。
暴龙摇摇头:“慌什么!先问清楚哪个字头再说!这里是工地,你怕找不到家伙?”
本以为对方会动手,或者过来讲数。但是这些工人下车以后并没有动作,手里也没拿任何武器,让暴龙一时吃不准来的到底是什么身份。
小弟建议道:“会不会是他们人手没到齐?干脆现在过去打他们一顿。”
“不对劲……小心有诈!丁成材能做这么大生意不会是白痴,万一他联合警察做局,我们现在动手就是自找麻烦。”
“不是说有钱人在撑我们,不用怕警察吧?”
“你白痴啊!你难道让富翁站出来说,雇佣社团为自己工作啊?这种事当然要保密的么。真出了事,他会帮我们找律师,也会出钱保释我们,但不可能对警察说这种话。再说这里这么荒凉,连电话都没有,我拿什么联系老板?你让他们几个过去骂人,把这些人赶走。”
对付工人和材料商,不需要像对待丁太太那么客气。就是古惑仔过去骂人,如果对方回嘴或者动手,就可以理直气壮的打人,动家伙也无所谓。如果来的也是社团,肯定会第一时间动手,事情就好办多了。打得再凶都可以说是自卫,到了法庭也不吃亏。
可是十几个义海门生冲过去骂人赶人离开,这些工人并没有回骂,反倒是上来解释,说是老板的安排。自己只是打工的,老板让来这里就来,没有想和各位大哥作对的意思。态度和那些建筑工人没分别。
这里并不只有这一个工地,附近还有几个工地在正常运行。大白天无缘无故动刀砍人,很容易被警察抓走。没有暴龙发话,这些义海打手不敢乱动,只能回来向暴龙报告情况。
“丁成材会过来?”暴龙眼前一亮,连忙示意小弟:“不要理会这群废物,等丁成材来直接带他回陀地!”
黛西已经说了,做这些事的目的就是让丁成材交出工程。
自己是做这种事的行家,把人带回地盘,狠狠折磨一通,到时候就算是免费让出工程也不是不可能。
只要能把人带走,工地都不用再封。
算算时间,丁成材也是时候从警局出来。这工地是他的身家性命,肯定不会坐视被封。人过来交涉也正常。再看看总共只有三辆小巴,就算坐满了保镖也不是自己对手,于是就彻底放下心来。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就看到一部满是粉尘的马自达朝着工地疾驰而来,一名小弟低声说道:“丁成材老婆每次过来,都是开这部车。”
“做事!”
一声令下,所有的义海打手都丢下了手里的香烟,齐刷刷站在暴龙身后。
暴龙已经拿定主意,只要看到丁成材就动手。哪怕车上有警察也不用管,大不了几个小弟去顶袭警的罪名,人一定要带走。
富贵险中求!能不能发达,就看这一次!
马自达停下,车门开启,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他虽然穿着讲究,但是整个人显得邋里邋遢。由于事先看过照片,因此暴龙一眼就认出来,下车的正是丁成材!
这是你自找的!
暴龙两步已经来到丁成材面前,一把抓住衣领。
丁成材这时候刚露出笑容准备寒暄,已经被人抓住,正自错愕间,就听暴龙厉声道:
“丁老板,我老板想和你聊聊。”
丁成材来香港已经有不少年头,但说话还是带着宝岛口音。
暴龙的态度显然把他吓得够呛,一边挣扎一边说道:“这位大哥,我不认识你,我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有什么话慢慢说,何必动粗呢?”
丁太太也从副驾驶位置上下来,一边大喊大叫一边去拽暴龙的手。那些工人则待在原位没有任何动作。
暴龙笑了。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更简单,这对夫妻简直是白痴!既不带警察也不带道上兄弟就敢来工地谈判,真当我吃斋?
“带丁老板和丁太太回去!”
一声令下,十几个义海小弟已经围过来。对付普通人不需要拿武器,几个人拖手拽脚就准备把人拉上小巴。
丁太太发出阵阵尖叫,高声喊着非礼,丁成材则大声叫嚷:“你们别乱来,我已经找了大哥出面!”
“大哥?我好怕啊!不知道是哪位大哥啊!”
“东……东福!”
暴龙一愣,“东福?真的假的?”
话音未落喇叭声响,只见一部保时捷外加一部阿尔法罗密欧如同闪电般疾驰而至!眼看车子就要撞在义海这群人身上,司机猛打方向盘车子甩尾横停,带起的阵阵尘土,呛得几个义海打手不住咳嗽。
车门开启,陈继祖、花凤、辣椒、阿金陆续下车。刚才那些唯唯诺诺的工人,也突然有了动作!
几十名工人眨眼间已经冲到义海这些人面前,只靠身体冲撞,就把那些义海小弟撞得连连后退,被迫从丁家夫妻身旁退开。
陈继祖语气冰冷:“义海的暴龙哥是吧?你这么拉着丁老板是什么意思?大家都是斯文人,有什么话可以坐下来慢慢谈,你这样搞,很容易被误认为绑架,当心被警察抓啊。放开了!”
说话间,人已经来到近前,右手轻轻一抬,暴龙就连忙撒手后退,右手摸向后腰的金属甩棍。
辣椒冷哼一声:“想拿家伙?你什么辈分?有什么资格和我们坐馆打!想动武,我奉陪!”
坐馆?
暴龙和海龟不同,他自己就经常来往柴湾,当然知道东福换了坐馆,也知道陈继祖身份。
自己的身手比泰山差远了,跟他打和自杀没分别。当下连忙放弃亮甩棍的打算,后退两步,上下打量陈继祖:“东福祖哥?”
“好说。暴龙哥要不要聊两句,还是等你老大发消息。”
“据我所知,这件事和你们东福无关!”
“暴龙哥没搞错吧?这里是柴湾,东福的地方!你说这里发生的事和我无关?那你不如问问东福的兄弟,这件事有关还是无关!”
“兄弟?就这些兄弟啊?似乎也不是很多。我知道祖哥你不一般,给你面子敬你是大哥。如果是我的事,祖哥你怎么说怎么算。但这次是我老板和丁老板的事,我们都是打工而已,别为难小弟。我今天带这么多兄弟过来,总要有个交待。再说这么多人未必都给你面子,如果闹起来对祖哥也没好处。”
“暴龙哥是认为自己人多?那你最好看看,究竟谁的人多!”
阵阵车喇叭声响起,五辆小巴疾驰而来,不等车停稳当,就有人陆续从车上跳下。所有人都是工装、安全帽,手里拿的也是钢管、砍刀等武器。除了这些人之外,另外几个工地也陆续有人冲出,从不同方向朝着义海的人马围过来。粗看上去,人数大约在两三百左右,比暴龙的人马多出一倍有余。
陈继祖一声冷哼:“柴湾是东福的地方,在这和我比人多,你应该去医院测一下智商。”
“祖哥,你是坐馆我是红棍,和我打,江湖上会笑你以大欺小,影响你大侠祖的名号。”
“这样就叫以大欺小?我告诉你什么才叫以大欺小!”
语出、拳动!
虎爪锁喉!鹤顶手击胸!
暴龙做梦都想不到,陈继祖攒了一晚上的火,早就想找个人当沙包打。
本以为一个坐馆怎么也不会主动出手,这下猝不及防,仓促间后退拉开距离,曲肘砸腕破招,同时提膝防御。
打肯定是打不过,只求可以挡下三两招,然后退到小弟队伍里,用这些门生做盾牌。
然而陈继祖并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双手快速挥动,在暴龙眼前形成一片幻影。手型变幻不定,时而鹰爪、时而虎爪、时而龙形,让暴龙无从判断对方是用哪种手法,攻击的是自己咽喉还是面门又或者是肩膀,只能继续拉开距离,同时使出一记侧踢。
暴龙练的是现代搏击术,打法和国术不同。虽然陈继祖攻击速度快,但是在他看来,胸前一大片破绽,正是攻击的好时机!
“啊!”
一声怒吼,跟着是惨叫。
陈继祖卖出破绽,等的就是暴龙这一招。双手鹰爪齐出拿腿,一按一捋一拉,双手拇指重重按在暴龙右腿环跳穴位置,与此同时一脚踢出,正中暴龙那条支撑腿。
太极·雀地龙!
一拉、一踢,暴龙的平衡被破坏,整个人强行一字马下沉。
陈继祖不等他真的沉腰,雀地龙变为上踢,碎阴脚!
这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只听到某个器官碎裂的声音响起,暴龙惨叫声中,两手捂档,右腿下意识想要收回。
陈继祖却是得理不让人,进步跟身从双手拿腿变仆步穿裆,把暴龙扛在肩上转了一百八十度,从面向义海变成面向东福,朝着东福人群用力抛出。
太极·野马分鬃!
“保护丁先生!抓住这群绑匪!”
随着陈继祖这声吩咐,东福人马一拥而上,朝着义海门生发起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