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警察，没读过警校，也看不懂证据线索这些东西。但我懂得杀人，懂得怎么抹平手尾。社团杀人，也知道要找好替死鬼。万佳明的小弟不可能不懂这些。所以到现在为止，只能说陈继祖没有杀人的可能，但未必不是凶手。”
泰山听得似懂非懂，师爷谭看他的样子无奈摇头：“就是说那对父女可能真的是杀你儿子和沙皮狗的凶手，也可能是他找的替死鬼。所有的线索，都是他故意留下。至于那些雨水痕迹什么的，只要有替死鬼就都不是问题。如果万佳明直接出手，哪怕你找鬼佬来，也什么都查不到。”
“那你……”泰山刚要骂，师爷谭双目怒张，把他后面的话都吓了回去。虽然师爷谭食脑而非打仔，但他代表的是坐馆狂龙。真的动怒，泰山这个孝字堆第一猛将也没胆量直面锋芒。
“你到底明不明白我说什么？那对父女可能是替死鬼！可能是不代表一定是！坚仔什么人大家都知道，我的人也查过了，之前被他搞死的那个邨妹，是将军澳过来的。这对父女也是从将军澳搬来的，你说会不会只是巧合那么简单？那个女孩在小童群益会登记的身份是伪造的，所有资料都是假的，就连名字都是一个死人的！这次听懂了没有！这句话我只能在陀地说，出了门一个字都不能讲。如果让人知道可能是你儿子害死了沙皮狗，你还有什么脸做当家红棍！今后怎么带兄弟们出兵插旗！”
泰山再笨这下也明白过来，那对父女用假名字假身份登记住在屋邨，可能就是为了给之前那个叫什么迪的邨妹报仇，诱杀了自己儿子和他的同伴。
“如果是为了杀坚仔，那他们没道理杀沙皮狗。还有你不是说警察出现的太巧……”
“跑路不要钱啊？两父女抢一笔钱，然后杀你儿子跑路，这有什么奇怪的。至于那些O记的人出现也很正常，万佳明不会只养一匹马，这对父女可能也是他的人。又或者他们通过某些人认识，然后合作。”
“有没有那么麻烦？”
“这是杀人啊！你当是在石硖尾？杀了之后埋到笔架山就行！被查到罪很大的！万佳明没道理用自己的马做这种事，手尾处理起来很麻烦，反倒是用外人划算。哪怕就为了不和展惠光吵架，他也应该用外人。再说如果真是陈继祖做的，他不可能放过沙皮狗的家人而去杀坚仔。那些O记的人到沙皮狗家里搜账本很冒险的，如果不是闪得快，我早把他们留下了。万佳明的马宰了沙皮狗之后，应该去杀他全家拿走账本不是去对付坚仔。你想想看，他和你儿子无冤无仇，更不可能知道坚仔哪天去做事，怎么会出现的这么巧？反倒是那个邨妹，可能故意约你儿子到家里，再动手杀人。”
泰山这次没有反驳，思忖片刻，也得承认师爷谭说得没错。自己儿子在万佳明眼里，怕是连人都不算，更不可能预先知道他要去哪，怎么可能设计计划安排人去杀他。
虽然脑筋不灵，但是好歹知道轻重。如果陈继祖不是杀自己儿子和沙皮狗的凶手，那么就得考虑万佳明的面子。
毕竟这次为了保护陈继祖，万佳明可是亲自赶到西九龙总区镇场，更是和展惠光搞到几乎要公开翻脸的地步。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有什么根底，可是万佳明摆明了撑他，真动了他，后果一定非常严重。更别说这小子和那三盘录影带的事，搞得大胆雄见他都要躲着走。
虽然大胆雄不是孝字堆的，自家堂口也不一定非要给太平绅士和亨利警司面子，但是没有必要的话，也确实犯不上得罪这么个人。
“算这小子走运！今后大家各走各路。至于那对父女……”泰山叹了口气：“就当坚仔运气不好。妈的，我早就教过他，玩女人要给钱的，不要总是喜欢强来。这或许就是报应吧？”
师爷谭一声冷笑：“我什么时候说过放过那小子？他就算没杀沙皮狗，至少在凤城酒家动手打人，这总不是假的。我们孝字堆的前辈说打就打？他什么身份？真以为万佳明的马就能横着走？再说，他是不是凶手，现在还说不准。”
“明明你刚才说的……”
师爷谭把手一摆：“急什么？24小时之内，我就可以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不需要警察，不需要证据，他自己会告诉我们答案。”
“24小时！最多就只有那么24小时。如果24小时之内，我没有任何反应，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那就等于不打自招。黑鬼哥的心腹，差点被人用电刑，又被三百人堵门口。一声不响就这么算了，摆明了是自己心虚！动展惠光，我没那个胆量。但是孝字堆，就必须有个了结。我如果想证明自己清白，就只能和对方开打，而且是24小时之内就下战书！”
天府大厦，林家房间内。陈继祖先是给师父灵位上香，随后对手忙脚乱收拾房间的阿金说道。
两人离开警局并没有回阿金家，而是直接到深水埗林家。从安全性考虑，当然是阿金的家更好一些。但是为了下一步向孝字堆宣战，显然还是深水埗的住家更方便。
暂时阿金和陈继祖没法分开，毕竟孝字堆那边什么反应谁也没法预测，以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事手段来看，完全有可能绑架阿金甚至发生更恶劣的行为。
对于这个安排，阿金自然是双手赞成。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映秋那被警察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眼睛转了转，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轻轻带上了房门并没有收拾。听到陈继祖这么说，她才回头问道：
“你想和师爷谭打架？算了吧，他不是江豪，不可能和你单挑。你一个人再能打，也不可能打的赢那么多人。孝字堆号称八千门生五百打仔，很凶的！你身后没有社团撑你，又不是大富豪，拿什么和人家打？他总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断定你是凶手吧？”
“师爷谭肯定是这么想，他在等我的反应，再判断我是不是凶手。社团思考问题的方法和警察不同，他不在乎证据线索，而是用推论。如果他真的不想动我，这时候就该找人出来约我喝茶聊天。就算是吃定我，至少也要做做样子，把话当面说清楚。现在什么都不说，就是等我的反应。我什么反应都没有，那就是心虚！”
阿金沉默片刻，也点点头：“你说得没错，我听说条四堵门的时候就在警局给海哥打了电话，可他说帮不了我就收线。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一直把他当亲生哥哥，这次真不知道怎么得罪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知道我们在一起他不开心……我知道他怎么想，可是我真的不喜欢阿荣，勉强不来的。做朋友就没问题，做夫妻就不合适。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如果喜欢的话早在一起了，何必等到现在？就算是亲大哥，也不能勉强我喜欢谁。”
“不是这样的，海哥这时候不帮我们是对的。他出头，他的和平旅社都会被人铲掉。就因为他把你当亲妹妹，所以才给我们留一条退路。”
“你是说……”
“如果我们现在跑去和平旅社求救，海哥会拼了命保我们，别说是孝字堆，哪怕是三十六堆一起，他也会扛到底！这是我们最后的生路，他不能亲手把路断掉。陈燕华那边也不要联络，这件事她没办法出头。她师父虽然自立堂口，但是一直归孝字堆统辖。从师门算，她也要听师爷谭的话。不过是各有各捞，她不和恶人谷的人混在一起，狂龙又需要她的场子散货，师爷谭才懒得理她。这时候她不帮师爷谭打我们已经不错了，怎么可能帮我们说话。”
“可是没有海哥和阿华，你拿什么和人家打啊？实在不行，我们就去城寨！你和赌王天不是很熟么？他肯送赖小妹给你，收留我们应该没问题吧？只要林小姐能吃苦，我无所谓的。城寨外面都一样。”
“李仰天欢迎贵宾不接收难民。如果我真的是走投无路去投奔他，运气好就让我做几天军师，运气不好就被他直接绑了送给孝字堆做人情。逃进城寨，只不过是我对黑鬼明的说辞，别以为我离开他就无路可去。真要去城寨，还不如过海逃去澳门。”
“那……我们该找谁帮忙？”阿金一时间也想不出还有谁可以求救。
陈继祖微微一笑：“我虽然没有社团，但是我有大哥的么？从认识到现在，只知道开空头支票给我，这次总算肯帮我了。”
脑海中又出现了那间办公室，以及万佳明。
“如果你不敢一个人扛下恩怨事事找我出头，的确不配在这和我说话。但是如果我真的什么事都让你一个人扛，又怎么配做别人大哥！外面那些字头的蛋散都知道，做小的被人欺负，做大的要负责出头。我黑鬼明难道连那些社团老大都不如！”
记事簿随意撕下一页，笔走龙蛇写了五个号码：“记熟，然后吃掉。”
“五个号码？”阿金听完陈继祖描述，神色并没有变得轻松：“那可是号码帮孝字堆，三十六堆之首，号称号码帮正统。他给你五个号码就算撑你？”
“你总不能让他派PTU帮我打架，或者给我几挺机关枪。这五个号码，原本也不是都给我的。只不过是其他人出局了，我才有机会。”
拿起电话，依次把呼机号码拨出，在传呼台留下的都是同样信息：老板吩咐，打这个号码定戏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