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的北京乡村伴着清风,星星和月亮还在天上安睡,我穿上一身迷彩军装,很不习惯,妈妈把我的裤腿一会扎上一会解开,似乎总找不出满意的样子,终于也说出了最后的话:“可没想着的那么威风。”我也笑而不语,因为我心中一直相信理想和现实之间的差别,而这一刻也是难得的轻松。爸爸和哥哥在外面洗漱,一会就听见他们喊我:“咱们走吧!”我望一眼时钟,凌晨三点一刻。
在黑暗的夜里,哥哥用手机给我拍照,但是总拍不出合适的照片,果然是举手投足平常事,一到别时不由身。妈妈眼中充满着骄傲、难过和不舍,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并没有因此产生别离的痛苦,我相信她是欣慰的,爸爸和哥哥帮着我拉着箱包,我最希望的就是把这当作一件往日送我回学校的离别,可我脑海里划过的每一次父母送我回老家上中学的车站离别,我都是饱含了热泪。不过这时候想这些做什么呢?我镇定的上了车,司机是堂兄,哥哥在副驾驶导航,我和爸爸坐在后座上,妈妈一直以为她也可以跟着去北京南站送我,但被我阻止了,我不想把这一次送别弄得那么复杂,主要是妈妈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长路颠簸,在我心中妈妈的健康胜过各类形式。我平静的上了车,感到风萧萧。车子刚刚驶出大门,哥哥立即叫停车,原来后视镜里妈妈正在追赶,我们停下车,妈妈追到我窗前,抽泣着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微笑着,轻轻地说:“别这么难受啊,两年我就回来了。”妈妈总想解释着什么,但都被我劝住,一直说着,天这么冷,赶紧回去再睡一会。妈妈也是努力的笑了,像个委屈的孩子,我轻抚着妈妈的头,让她回去接着休息,多少年后,我仍忘不了那一刻心里的滋味,仿佛成长就是在剧烈变化中的一种考验。我把妈妈劝回,在我们出发很远后,我总觉得妈妈在后视镜中张望着。
汽车一路飞驰,我尽管一夜无眠,此刻却也是头脑清醒,我知道以后的每一步都会是新鲜的,也能从心底认可这是对自己的一次历练,也被灌输了一些部队生活的日常,坐在车上,我一点点意识到好像那些艰苦、摔打都是真的,我想象的在上海骑行、旅游开始渐渐消散。等高楼林立,我知道北京南站要到了,天的黑色也渐渐变淡,等我再思考一会,车辆像是爬上了盘桥,同时“北京南站”四个字也出现在我眼前,我们在车里观察着入口,发现一群穿军装的人簇拥在一个入口,很明显,我就应该在这里下车。
我们往人群中走去,尚弥漫着夜色的南站已经熙熙攘攘,我看见有两个穿军装的正在游荡,其中一人背着吉他,我走近后,与他们聊天,他俩与我情况相近,也是大学生入伍,是交通大学的,我那时就想起如琪或就在明年这个时候来交大读研了。他俩一个叫孟瑞,一个叫李诺亚。聊天的时候李诺亚送给我一瓶凉茶,孟瑞背着吉他,我断定这把吉他将沉睡两年,而孟瑞解释到这也没办法,他老家在遥远的广东,他这次当兵是直接从学校赶到的南站,能处理掉的东西都已经处理了,就剩这把吉他舍不得丢弃。就论后勤保障来说,我应该算是更到位的。
我已找到入口,剩下的就是听从指挥南下上海了,爸爸便打算回去了,即便一夜无眠,如此折腾,他依然要赶回去工作,天下父母哪有不愿意多送一送孩子呢?还不是生活的压力扛在他的肩头,可我哪里又有勇气戳破这点,只能用最轻易地方式目送他上车返回,爸爸最后那不经意的转身,如一道强烈的光,刻在我的眼里,只有父亲才会让儿子吃更多的苦,而他的内心承受的也是同等的痛。在北京南站,哥哥留下来继续陪我,我看得出他应该也有课,但这兄弟手足之情强迫着他要留到最后。
我们走进了候车大厅,这里已经充满了参军的气氛,参军光荣的横幅遍布候车厅角落,更多的是像我这样的参军青年,广泛地讲我们就是同一批的战友。我和哥哥找到座位坐下,感到的就是前路茫茫。环顾这里,我发现了孟瑞和李诺亚,我期待的几乎都不是部队的生活,我看到的是退役后我们会以战友身份在一起谈天说地,想一想未来的生活也该是丰富多彩的,前提是我直接略过了部队的两年。不久,候车厅里已经人头攒动,出现了几个部队着装的人,其中一个拿着喇叭按照区属划分开始点名分组,我们西城的大约30多人组成一组,这时跟我前后位的正是昨天下午领服装的那两个人,我和他俩交谈着,他俩都是公安大学的,说着自己平时就是部队化管理,所以对此并不感到稀奇,我跟其中一个聊的还挺投机,从征兵一直聊到现在。
闹哄哄的现场没有维持多久,部队领兵的干部就开始讲述纪律,发放泡面。之后讲述了一些男儿志在四方,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话,我们坐在大厅地板上,与我们相对的都是来送孩子参军的家长,本该是幸福的欢送,但是在家长们一阵阵的好样的赞许中,我的鼻子突然就酸了,当我再次看向周边时,发现伙伴们几乎都在哭泣。我抬起头,发现哥哥正在拿手机给我拍照,送别的人群中也是鼓着掌并有叫喊着加油,我忽然就如英雄出征一般,心中充满勇气,可终没忍住哭泣。我还来不及多想,就传来一声:“起立!向右转,齐步走!”我们就跟着前方的大部队前进,而我看见前面竟是通向列车的电梯,我这是真的要上车去上海了。当我走近向下的电梯时,送别的人群齐声呐喊着加油,山呼海啸一般,我是多么的想晚走一会,可这汹涌的呼喊就是无限的希冀,谁又能在此刻犹豫呢?我吸一口气,坚决的踏上扶梯,抬头望向人群,正是哥哥在鼓着掌,透过玻璃挡板,我读出他的唇语:“别认怂。”
在哥哥看来我就消失了,我拉着箱包感慨着,以后的路,全要自己走了。
我紧接着上了车,是动车二等车座,六个人一个小间,我和那两个公安大学的坐在一起,聊天知道他俩分别叫张涛和柳如苑。另外三个其中两个就是西城的高中生,另一个是大学毕业生,在刚坐下的时候,我们都很沉默,或是都沉浸在刚刚的别离中,过了一会,我对面的西城小胖子,冲我点一下头,问我抽不抽烟,我感到惊了一下,然后笑了一下,示意他不抽,这个小胖子就走到车厢里望了望,然后回来,把烟装进了口袋,然后进来一个军队干部,看了看我们六个,然后铿锵的说:“把你们的箱子有序的排起来,多余的东西要不放箱子里,要不就扔掉。”等他走后,我们就讨论,部队的生活就是这样,任领导骂,小胖子很能说,讲着自己的家里事,说自己的爸爸就是部队复员的,部队就是打骂体罚,所以要老老实实,听领导的话。我深深地记住了他的话,也成为了我新兵连时的当兵准则。
列车开了十个小时,经过了很多湖泊水域,但我也分不清看到的哪个是黄河哪个是长江,只是心里在经过这些折腾后,也就不再念念不忘早上忙忙慌慌的事,我们六个本来记下联系方式的,可后来也不过是一面之缘。到了上海后,我们被集中在火车站的一个大场地上,这边的部队领导拿着喇叭说:“你们是首都来的兵,让我看看首都兵的气质,一会喊到谁,答到出列”。
一会进来一些当兵的,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一支队、二支队。。。点名答到就是按照支队顺序,一支队满了就被带出火车站,二支队满了再被带出,一会到了五支队,张涛被叫走了,而我依然未被点到,我看了下牌子,后面一直到了八支队。过了一会又回来一波部队干部,像是插队点人,依然是老规矩,点到名字出列跟他们走,这次点到了我,跟着他们出了火车站。站外一排大巴,我上了车,然后车上点名,确认人数齐全后,我听见外面报告:“报告大队长,二支队新兵三大队集结完毕,是否出发请指示!”
“出发!”
我坐在大巴上,李诺亚与我同一辆车,我坐在他的前面,整个车内安静极了,这时候的感觉就像是茫茫黑夜中,飘荡在海上的孤舟,我们上了高速,我望向窗外,上海的夜景一点都让我感受不到暖意,车辆越是疾驰,我的心越发孤寂,这时候,我忽然想起家人和朋友了,喧嚣过后才是人的真实心境,望着车窗外流动的灯光,我这种感受变得更加强烈。大巴内很多人都在使用手机,我忽然就很懊恼为何那么听话没带手机,这种懊恼仿佛刚刚经历一次毕生遗憾。正好这时,我看李诺亚正在左顾右盼,便借了他的手机,迫不及待想知道亲友的动态,我从未对之前的生活有如此强的怀念和好奇,一切不满皆源于未曾失去。在我此刻的感受里昨日就像一条冰冻的河流,在冰冻的那一刹那没有以后,只有从头。车辆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想必是要到军营了,此刻我的心既期望又紧张还有点害怕,车辆转进一片树林茂盛的道路,透过车窗,我看到车灯照耀在一位战士身上,他冲着车辆敬礼,我知道,军营到了。
下车后,感觉就像是被一片竹林包围的地方,晚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倒有了几分江湖色彩,出来一个军队干部给我们整队,然后又是一通报告,这次我的注意力就分散多了,大意就是:新兵到了,让领导安排。之后锣鼓声就响起来了,我们走进一个大厅,里面站满了战士,我看得出,这些都是新入伍的士兵。我们站在一支队伍前,就像选秀节目,开始被班级挑选,先出来一个人,他先锤了我一下胸,他问我在老家干什么的,我回答从学校来的,他好像并没听懂我说的话,然后选了我旁边的一个虎头虎脑的人,同时李诺亚也在我旁边,接着出来一个人把我领了下去,然后放在队伍中说:“身高最高,做我们的排头了。”人员认领完毕,我便跟着上楼,到了我的班级。上楼的一瞬间,我忽然觉得永远不能把自己的经历看得多么特殊,你所不知的世界也是一直平凡的存在着。我在行走的过程中感觉出来,刚才领我的人就是我新兵连的班长,我来不及多想,只是机械的跟着而已。部队里的新班级,也有点学校的样子,只是低端了太多,我站在战友前面,做着自我介绍,在此刻,我觉得他们应该跟我有差不多的境遇。我看着宿舍环境,就是最传统的集体宿舍,上下铺,我数了一下一共十个床位。班长还是面带笑意的一个人,他拿着我的箱子,打开后跟我说手机啥的都没带吗?我如实回答,按照武装部的要求什么都没有带。然后他从门外抱过来一个被子,一个枕头,压在一个空床上就叠了起来,然后就对我说;“以后这个铺就是你的了。”我见状后,赶快说自己叠被子,但是班长还是给我示范了一下,我发现这个被子确实是换了一种叠法,这个被子是横向从中间分成两部分,每一部分折两下,这样被子从两侧看就一样都被包裹进去了,再纵向从两头折一段,然后对折,这样一个像模像样的豆腐块就出来了。我还是比较稀奇,但周边的战友对我有种少见多怪的感觉。这个时候进来一个穿军装的,其他战友纷纷喊排长好,我也跟在后面喊了一声,然后排长对我说:“知道自己是哪个部队了吗?新兵三中队一排,你是两班。”我接着回答:“知道了。”尔后,大厅里有人喊:“刚到的新兵,食堂吃饭!”这一声喊叫,让我回忆起了伯父的大院,那时候经常有个食堂老大爷,一到饭点就冲着门口大喊:“开饭啦!”然后我们就赶快停下手里的一切,飞快奔过去吃饭,那大概是我最无忧无虑的时光,在此刻又一次被唤醒,竟已经过去了十多年。
食堂条件也是挺艰苦的,但是我还是能够接受,给我们做了焖饼,干巴巴的,刚才捶我一拳那个,是我隔壁班的班长,就是他带我们过来吃饭,他说这是面条,因为上车饺子下车面,我忽然感到这是部队里的第一条规矩。这个班长还一边说着话:“你们北京来的吃不惯这个吧,看我以后让你们以后见了猪食也抢着吃。”其他战友都简单笑了起来,唯有我感到不可思议,心中对他存满了鄙夷。我好想跟这个班长和在吃的各位聊聊什么叫“人生而平等”。这时后厨师傅大喊一声:“上车饺子下车面,今这面条凑合着吃。”带回班级的路虽然很短,但我脑海中一直想着一句话,这是我平生第一次接触这句话:上车饺子下车面。
当我回到宿舍里,还没来得及跟大家熟悉一下,外面就响起了哨子:“熄灯,上床休息。”我赶紧躺在床上,我心想这初来乍到,说什么我就办什么,但我还是在想,部队这睡觉时间也太早了。我躺下后很快便入睡了,比较起我之前中学,大学住校的头一晚彻夜难眠是完完全全的相反。我当时躺在床上,还想了一个问题,或许当兵入伍是一件轰轰烈烈的事情,但是拆想每一个细节又是相当的平凡。
第二天一起床就算做正式的部队生活第一日了,但是我能感受到,这里还不是很正规,应该还有兵员没有到齐,早起先跟着班长战友列队早操,这一天是班长报告,班长先敬礼,排长回礼,班长报告:“排长同志,新兵三中队一排集合完毕,应到实到30人,请指示”,排长回了“稍息”,他俩再互相敬礼,之后二排、三排也是由一个班长报告给排长。然后看见排长向另一人报告:“中队长同志,新兵三中队集合完毕,应到71人,实到70人,帮厨一人,请指示。”我便知道此人就是中队长,应该就是连长了。后来知道中队长叫陈刚,跟他平级的还有指导员叫张静洪,中队有三个排,每个排有三或四个班。我一直以为他们是级与级之间的关系。
早餐后,我们直接带回宿舍,一个战友走进我,他叫王磊,他跟我聊一些家常,谈到他不想待在这里了,但是家里花了8000块钱,因此一直在强撑着。我能感受到他那种隐忍,当我真的开始观察每一位战友的时候,我能看出来,他们比我都小很多,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脸上还带着稚气,王磊应该觉得我年级更大一些,脸上呈现出他看上去的成熟,便想从我这里得到答案,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一会说不想当兵了,一会又劝我还是要坚持下来,我能够理解他的心情,他也让我感到真诚。之后班长拿来一堆表让我填写,主要就是让我写“自传”,我虽不知写什么,但是班长就是让我写,从生平记事开始写,我知道这是部队的一种政审。跟我一块要写的还有一个战友,他叫李强,看上去黑黑瘦瘦的,眼神里充满着呆滞的恐惧,我想若是在街面上遇见他,我应该会离他很远,我就想起了学校征兵办张老师的话,和你在一起的战友什么人都有。很快我认识了这些战友,其中还有一个跟我情形相似的,他叫成康健,是大四毕业后入伍的,年纪也比我大,这让我有种亲近感,他们来自山东、湖北、山西和上海。
正在我写“自传”时,一班班长走过来,他叫曲伟,我第一眼看他总觉得有点像C罗,但是当我称赞他像C罗时,他却不知道C罗是谁,之后王磊就向我介绍这里的基本情况,昨晚捶我一拳的是三班长赵瑞,排长叫丁明吉,还有一个四班长叫张宝兴,但是我还没有印象。我跟战友们说昨晚就发现一个问题,就是班长的肩章是红色的,排长的肩章是绿色的,这时候一个大圆脸模样的战友走过来给我也向全班灌输不同肩章代表的不同含义,从中队长的一杠三星到支队长的两杠三星在到三颗大星的上将,他说的头头是道,但也是事实,至少给我普及了一下不同肩章对应的不同领导,给我的基本概念是我们见到的基本都是团长以下的干部,在这个层面上,“杠”强于“星”。而我们开始叫这个大圆脸为“大脸猫”。因为我的被子叠的有模有样,其他班的很多战友还过来参观,而我对此并不感冒,觉得无非就是自己掌握点要义,把被子外表叠的更美观一些,可那也让我心生骄傲,作为一个刚来的战士,这样的被子还算不错,但是这和部队里最终的要求还是相差甚多。
整个上午我就在宿舍里坐着写“自传”,听战友们介绍情况,待到接近中午时,我问了一句厕所在哪里,“大脸猫”告诉我出门左转就能看见,我正准备去厕所,突然被一个战友叫住,他上来就大吼:“你以为你是谁?想去厕所就去厕所?班长允许了吗?”我顿时有点发蒙,打量了一下,看上去就是个愣头的家伙,尔后,他忽然说:“我表哥就是优秀的兵,今年留队当了士官,我也能跟他一样做个好兵,不做孬兵!”。我感到他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但我还是很礼貌地说:“那等班长回来我再去。”然后他嘴里一直嘟嘟囔囔道:“我就是听班长的。”后来王磊说这个人叫秦寿,而我也实在无法理解这个名字,后来我又见他说话办事,他有点倔强,但是倔强的毫无道理,甚至有些无理取闹,简直不可理喻。
到了下午,我们就困在宿舍里聊天,我也渐渐明白一点部队过程,现在的我们只是新兵连,之后还要分配到各个连队,简称“下连”,新兵连要三个月,是最苦的三个月,过完新兵连,一切就好了。所以我就很盼望新兵连度过,并一直感觉,这三个月漫漫无期。当我开始想象以后的生活时,我的思念和回忆开始如潮水一般在我的脑海里汹涌,我感觉自己像是沉在回忆的海洋中,好像自己的一切都是在以怀念入伍前的生活为中心,这时的我脑海中总是浮现一幅大海的场景,就像我征兵时脑海中总是浮现草原场景一样不可思议,只是那时,我总感到希望和阳光,而如今我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之前生活的旋涡。我一下子开始疯狂想念父母,想念宛坤,想念映月,想念大学生活,哪怕荒废时光,此刻都感觉求之不得,我看着这一宿舍陌生的人,我总觉得此刻只是暂时的,而我从前的朋友和生活才会是永恒的,他们凝固成一个冰冻的河流,等着我回去暖冰,而我的脑子里又坚定的告诉我,一定要坚持到退伍的那一刻。我此刻内心挣扎与矛盾,更理解了王磊对我欲言又止式的叹息。我不知道入伍前和以后哪个才是我真正的生活,昨日是梦?还是未来两年是梦一场?我忽然陷入无尽的梦境中,我应该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去找到答案呢?
我拿出日记本,像阿甘一样,不顾一切地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