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辞眉心微动,语气清冷,不易察觉的惊讶之中又带着一丝失望:
“许三哥,实在想不到,再见时会是这种场景!”
大汉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杀气腾腾的脸,神情肃穆:
“我也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相逢,叙旧的话也说的差不多了,动手吧!”
大汉举刀,双目圆睁,眼神阴厉,视线钉在奚辞手中的软剑上,丝毫不敢懈怠。奚辞语气之中,透着一股哀伤,摇头叹气:
“你又不是不了解他,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又何必非要走上绝路?”
大汉咧嘴轻笑,不像一般武夫放声狂笑,话中是不加掩饰地无奈和嘲讽:
“你也是了解我的,既然我出现在这里了,你也应该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大汉名叫许冠,一手刀法出神入化,江湖名号“开山刀”,所练功法以刀势沉重著称,不拘泥于一招一式,追求将大刀阔斧的力敌千钧运用到极致,以力破巧。许冠为人直爽,素有侠名,广结天下英豪,与奚家也私交甚厚,家中排行老三,常被称作许三哥。奚辞口中的他,指的是钟默,二人也是相识。当年奚辞的父兄与贼人血战致死,奚辞保护大嫂妹妹和两个孩子一路逃亡,立誓为父报仇,拉起一支队伍。许冠身为一方豪杰,自然也有些人马,乱事一起,大势所趋之下,他便也成了其中的一个小山头。后来就是互相倾吞,大鱼吃小鱼,许冠、奚辞、钟默三人也都迎来了命运的转折点。
当时几人要面临的,是最大的暴乱势力,为首的名叫刘布,此人也正是当初让奚家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许冠既是为奚麟报仇,也是为了存活,向刘布发起进攻,因寡不敌众兵败如山,随后便不知去向,坊间传言已在混乱中死了。后来奚辞为父报仇,又找上刘布,同样是以卵击石,自投罗网,钟默当时知道奚辞前去报仇的消息,心急如焚,带着大批人马火速出发,救下奚辞,覆灭刘布。后来钟默把奚辞安置在洛安原刺史府的后院,又把奚家的家眷接到洛安,在那个小院子里落脚,后来奚辞和钟默爆发了一次争吵,奚辞愤然离开府宅,但小院中与奚家几人一同生活。
许冠现身的瞬间,奚辞就从他的身形上生出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把九环宝刀一出,奚辞心中的猜测更加确信了一分,最后那一刀一剑拼出,奚辞确认了眼前的大汉正是当初不见踪影的开山刀许冠,心中又喜又疑。
此时,故人相见,百感交集,许冠如果愿意去见钟默,凭借武艺做个冲阵先锋也绰绰有余,只叹造化弄人,此时此地,却让二人刀兵相向。
两人心中虽是五味杂陈,手中的兵器却没有丝毫迟疑,转瞬间便叮叮当当碰在一起。奚辞清晰地感受到,许冠刀中蕴含的杀意,心下不敢放松,她不知道许冠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变故,或许只有留住他,才能得到答案了。
许冠与奚辞又交手二十余合,渐渐感觉形势不对,越打越觉得心惊肉跳,不由惊骇,奋力招架,奚辞提腿一脚踢来,许冠左手出掌迎上,身形后退数步,感觉手臂一阵酸麻,奚辞身轻如燕,又是一个翻转,轻飘飘落在地上。
许冠面露疑惑,却又不吝赞赏:
“好好好,近两年不见,功夫竟有如此长进,老爷子若是泉下有知,也该欢喜吧!”
奚辞武功确实精进不少,但不能全都归功于隐渊子的功法,许冠当年死里逃生,却伤了元气,根基受损,经过长时间的调理,实力勉强恢复了七八成,奚辞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从未懈怠,日夜兼修,奋发不辍,焚膏继晷,实力突飞猛进。前段日子又拿到隐渊子的功法,奚辞将其与刀剑融会贯通,悟出新的法门,今日小试牛刀,却惊得许冠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许冠原本以为,凭自己七八分的实力,完全足以压制奚辞,全身而退,此时情况突变,他的心中不免惊慌,顾影自怜的同时,又不忘夸奖奚辞,尤有一份欣慰。
奚辞声音清脆,如鸣珮环:
“我不问你为什么这么做,我也知道规矩不问你主家是谁,但至少,你得告诉我,你的目标是谁吧?几个女流之辈,还有一个孩子,谁值得背后之人花这么大的价钱请你出手?”
许冠笑而不答:
“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说的,何必浪费口舌?”
说完,转身蹬墙,便向东方逃去,奚辞立刻起身去追,双方你追我赶,缠斗不止。许冠脚踏脊兽,高高跃起,在空中转身,重重地向下斜劈过去,奚辞顿时停住脚步,轻轻一点,身姿如同蛱蝶,轻轻向后斜飞,大刀并未砸在屋顶,许冠见一刀扑空,顺势转身,刀锋顺势在空中划过一个倾斜的圆弧,奚辞刚刚落脚,刀刃就裹着风雷之势呼啸着从一侧奔来,这一刀同样势大力沉,奚辞不敢硬接,手中细剑曲若银蛇,以剑尖抵住刀面,刀剑相接的瞬间,剑身绷直,巨大的韧劲改变了大刀的劈砍方向,许冠立刻收力转腕,控制刀口方向再次斩去,这一刀的起势已经弱了大半,奚辞被韧劲反作用后退几步,又见刀口袭来,急忙格挡,许冠趁机变招,刀影翻飞,“铛铛铛铛铛”,金铁交鸣一时响作一团。
许冠刀势渐颓,未见奚辞乱了方寸露出破绽,惊雷一击无可乘之机,于是换为双手握刀,向上斜撩,奚辞柳腰展动上身后仰,右手翻腕,以刃对刃,“呲呲呲”地在刀身剑身上划出一道火蛇。许冠刀身一振,倾尽全力,“叮”一声,奚辞身轻体柔,被这道巨力弹出数步,许冠见机,脚下生风,转身就逃。
奚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横劲,振得手指微颤,她伸了伸手指,又轻踏漆瓦,飘飘起身,如冯虚御风,向许冠逃离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