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村庄时,村口有一棵粗大的树木。
何缘抬头,差点吓的拔刀。
只见那颗树上结满了一个个如同脑袋大小的吊瓜果子,村子里一片漆黑,远远看去如同挂着一颗颗头颅。
“这是个什么树,这么诡异。”
整个村子似乎荒废一般,有几处房屋破损严重,土坯墙裂了几道口子,木门也被拆了。
里头黑黝黝的,仿佛住着不好的东西,总能在你没有防备的时候,从里面跳出来吓你一跳。
何缘谨慎的走在村子里,村子最左边是一处芦苇荡,能隐隐看到一处火光。
有火的地方,必有人。
先找有人的地方,先去那里看看。
这个村子有山有水,有树有草,芦苇虽无竹之节却有竹之行,这一块算得上风水极佳的宝地。
不知道为什么还会荒废。
荒野孤村,遍地是比人高的芦苇。
何缘沿着小路,终于找到红色火光的地方。
有人在芦苇丛里搭了个台子唱戏,台子四角挂了四个大红灯笼。
台下的村民不多,约莫十几来个,坐在长长的板凳上,看着台上的戏,时不时喝一声彩。
台上的人画着五色脸谱,嘴里獠牙晃动。
何缘坐在地上听了几句,唱的是追随皇帝征战沙场的将士,在皇帝建立王权之后,却忘了那些战死者,战死者的“阴魂”在台上诉苦讨功。
声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
唱到悲情之时,何缘忍不住拍手叫了一声好。
然后。
他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台下众人纷纷扭过头,默默看着他,灯火太暗,看不清众人的脸。
“你们,咋了?”
没有任何人说话,风吹芦苇低,湖畔凉风吹的他心里毛毛的。
何缘日月洞观看去,这些人的气都是白色的,只是白气有些不干净,沾了其他颜色的气。
这些人都是活人。
“小伙子,你不是归西庄的人吧。”一个老者问道。
“嗯对,来这里看热度的,对了,这是什么戏,怎么我没见过?”何缘问道。
“这叫猖戏,以前这地方是一处战场,死了很多将士,这戏是给他们安魂的。”
老人是庄子里的村长,年纪很大,知道的也多。
猖戏唱完,芦苇荡的人群开始四散,人身一下隐没在芦苇荡里,瞬间消失。
一下子,这片场地只剩下何缘一个人。
“这帮人,溜的还挺快。”
何缘看见空旷的场地,发着红光的台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
身后芦苇荡飘出来一道声音,朝着何缘低声喊道:“喂小子,朝着左边一直走,出了村子就安全了,晚上别乱晃荡,月亮变红还没出去你就死定了。”
是村长,不过四周都是芦苇荡,何缘也不知道他人在哪。
往左边走是出村子的。
意思,往右边走就是进村子了。
何缘转身便向右边走去。
穿过一片芦苇荡,看到一条直通乡里的泥洼小路。
轰隆。
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摔在地上的声音。
何缘心有所感,四周的一切逐渐披上了一层红色光晕,村庄泥路都变得怪异起来。
抬头,一轮红月挂在漆黑的夜空中。
风水中说,这叫煞气冲天,地上的煞气弥漫到天上,人从下面看,就好像天变红了一样。
这么大的煞气,这个村子有大问题。
村长说月亮变红了,人就死定了,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死法。
大风一吹,芦苇低伏,整片芦苇荡沙沙作响。
人有五感眼耳鼻喉嘴,接收到信息之后传到大脑,芦苇荡有一人多高,挡住了人的眼部视线,少了一感,总是认何缘心里不舒服,有一种不安全感觉。
“赶紧回村子去。”
一路小跑,脚刚刚踏上硬泥洼地。
轰隆。
左侧芦苇荡里闪出一道杀机,一柄朴刀自芦苇荡里劈向何缘。
何缘抬刀格挡,正欲挥刀,身下呼啦一声,一根胳膊粗的捆马锁拽向他的腿。
下一秒,他被拉进芦苇荡里。
几秒之后,一道冲天刀锋拔地而起,斩断一片芦苇。
一具身着战甲,骑着战马的阴兵倒在倒伏的芦苇上。
阴兵身上一道狰狞的刀痕,将它半边身子劈开,贯穿阴甲发着阵阵黑雾。
“原来那轰隆声是马蹄踏在地上的声音。”
喜欢搞偷袭?
何缘脚尖一点,迅速飞到泥洼小路,远离芦苇荡。
视野被遮住,很难找到这些鬼怪的踪迹。
他远眺芦苇荡,里头阴风阵阵,总觉得有什么诡异的东西。
汪汪汪——
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的黑狗朝着何缘犬吠,将他吓了一跳。
“你在狗叫什么?”
“黑狗可以阵煞,你应该朝着芦苇荡犬吠,而不是对着我叫。”
何缘走到黑狗面前,这条狗被拴在门口的一道树桩上,依旧对着何缘狂吠不停。
我居然跟一条狗在对话,大晚上确实挺吓人的。
这户人家养了狗,那应该住了人的,怎么不开灯。
何缘悄悄摸摸过去,一道黑光吸引了他的视线。
门楣上挂着一张红色边框的镜子,里头放着一张黄符。
跟何缘送给王寡妇的镇宅手法是一样的。
“你果然还是没走。”
屋内,一张皮肉紧绷的脸,一动不动的看着何缘。
他这才看清,原来是村长。
这是村长的屋子。
“村长我不小心迷路了,走了一圈又回到村子了。”何缘睁眼说瞎话道。
“村长,你们这怎么不点灯,吓死个人了。”何缘说道。
“俺们村不点灯,灯是给死人引路的。”村长声音沙哑,如同干瘪没有感情:“今晚你住我这,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去。”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何缘这才放心跨进门,门上的镜子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黑影。
这种镜子对准门口的符箓阵法,是守门镇宅的,何缘虽然不是妖魔鬼怪,但是刽子手身上煞气重,没有房屋主人的同意不能随便闯入。
“村长,咱们村子规矩挺多哇,门上还要放一面镜子。”何缘调侃道。
“那是之前有个人在俺们村子转了很久,跟俺说,俺家门口对着荒野,容易引鬼祟,就给了俺这张符,贴在门头上辟邪用的。”村长缓缓说道。
何缘听完,倒像是游方道士的做法。
忽然,他看到前堂顶梁柱前有一方供桌。
供奉的神像正是五猖神像。
何缘身形一顿,自己都需要请才能进门,这五猖神反而在顶梁下受供奉。
这画的是什么符?
何缘伸手一拿,将镜子取下,打开符箓一看。
顿时手气的发抖。
这哪是辟邪符,这分明是五鬼招运符。
西游记里孙悟空在菩提祖师门下修道,在人前卖弄新学会的术法时,菩提祖师呵斥道:我传你术法,是为了让你在人前卖弄的么?
从此之后,孙悟空便再也没有随意的施展术法神通。
符箓也是一样的。
正常道士都不会随便画符,符箓可以改变命格气运,任何符箓都只会在对方需要的情况下才会画给对方。
所以修道之人不会拿符箓去换钱财,这样会招惹因果气运,更不可能会画错。
有人故意在招鬼。
何缘抬头,正准备将此事说给村长,一张脸色铁青,五官扭曲变形,冒着黑气的老脸,贴在他的面前。
“这张符,怎么了?”
“没,没怎么。”
何缘不露声色,伸手将镜子又挂上去,心里却一阵慌张。
造孽啊,想要找个地方苟起来,没想到直接到大本营了。
村长将何缘带到二楼。
村庄的楼房都是木装砖头一块块码起来的,没办法做太高,农村都是二楼,屋顶红瓦片。
“晚上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去,蒙起头睡觉就行。”
何缘立刻点头答应。
老村长说完忠告,就下楼去了。
听着老村长下楼的声音,确认对方下去了,何缘唰的一下起身。
我这么叛逆的人,能听你话?
赶紧跑路。
二楼有一扇窗户,远眺能俯瞰整个村子。
何缘正准备翻墙下楼,忽然看见之前一直朝自己犬吠的那只小黑狗。
一人一狗,遥遥对视。
卧槽,凉凉。
汪汪汪———
黑狗朝着何缘犬吠不止,一阵阴风吹过,黑狗似乎是嗅到了什么,转头跑到拴住自己的木桩下面,前爪搭着自己的脑袋,做缩头乌龟状。
轰隆。
轰隆。
一阵整齐的马蹄声,自芦苇荡内发出,一队身穿甲胄,手握朴刀的阴兵从里头骑着浑身绿火的战马走出。
呵,这小土狗看见我就犬吠,看见阴兵就趴地上装死。
何缘挨个数过去,一队一共十六个人,悄悄摸摸过去从背后偷袭。
他刀快,能冲破那队阴兵,顺着小路逃出去。
深吸一口气,立刻冲出去。
一楼的小土狗还趴在地上,捂着眼睛,没有注意到何缘。
很好。
仓啷。
何缘手握鬼头刀,手握翻转,开山八刀斩八个方位一气呵成。
一眼之间,连斩八刀。
将一队最后的那八名阴兵尽数斩首,前方的阴兵有所察觉,还未转身。
一道黑色雷电引入黑暗中,极难察觉,脏雷碰到阴兵如同火花遇到炮仗。
砰砰砰——
身形尽数化为阴气消散。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何缘脚踩神行术,直奔村口。
远方,村口的那处果树突然晃荡了一下,裂开了一道嘴角,睁开猩红的眼珠。
竟然是一头树怪。
树怪睁眼瞧着泥洼小路没有任何异常,随即又闭上眼睛。
泥洼小路旁,靠近芦苇荡一侧,一个没有门的茅草屋内。
何缘正大口的喘着粗气,努力平静自己的呼吸。
茅草屋似乎没人住,里面都是别人丢的废弃物,一地瓶瓶罐罐,碎纸,破石头等等。
忽然,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慢慢诞生,而且这种感觉还在慢慢加重。
这种感觉来源于人在野外生存了千万年,刻在骨子里的第六感,告诉你这个地方很危险不能久待,要赶紧离开!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危险在哪里?
何缘小心的四处打量,他发现不管自己靠在茅草屋的哪一面,危险的感觉依然不减。
茅草屋不大,但是太黑了,找东西很慢,需要何缘低着头,仔细看很久才能看清楚。
靠近最里面的墙角,摆了一些黄裱纸,脚底下还有几捆香。
他们在供奉谁?
可是四周都没有看到供奉的信物?
难道埋在地底了?
何缘扒开一地的垃圾,地上的土是那种很结实的黑褐色,不像是有人挖过的。
忽然,一个猜想出现在他脑海,让他呼吸一滞。
如果之前的毛骨悚然是生理上的,这个猜想就是心理上的。
四面八方都没有找到供奉,底下也没有,那会不会,在头上。
茅草屋很矮,只有三米高。
何缘抬头,看到了一颗被斩首的猪头,甚至能从猪头的眼珠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这是用猪头祭祀么?
哼哧。
猪头的眼珠瞳孔一缩,张开了血盆大口,骤然朝着何缘的脸撕咬而下。
嘭,金属撞击声。
猪头咬在何缘的鬼头刀身,尖锐的牙齿缓缓划过光滑的铁器,发出刺耳的声音。
柔刀术。
刀身在猪牙齿里缓缓切割,仓啷一刀抽出,猪头一分为二。
何缘立刻退出茅草屋,才看到茅草屋顶被人用红漆写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
南路兵马猪大元帅。
茅草屋内,猪头落地生根,脖颈切面下长出无数新鲜肉芽,触碰地面后霎时间变成一具鲜血淋漓的猪形肉身。
哼哧哼哧——
芦苇荡里又冲出一队五通神兵,为首那人更是将马匹献给刚刚化成肉身的南路兵马猪大元帅。
身后,那棵人头树张牙舞爪,树上的人头果树发出婴儿的笑声。
与此同时,老村长身形骤然出现在何缘身前。
“让你安心休息到天亮,怎么武夫都是这般犟种。”老村长骂道。
何缘眼神日月洞观升起,真我状态开启,双手握刀缓慢抬起至双眼处,横刀身前。
“接下我这一刀试试。”
老村长冷哼一声,武夫都是嘴硬肝硬,其他哪里都短的家伙,见识也短。
普通拳脚哪能跟鬼修相提并论。
双手一甩,一方供桌出现在他身前,供桌上一方沙盘,手中五色锦旗插在东西南北中五路方位。
五方兵马大元帅,急急如律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