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再兴努力推开颜本昌的胳膊。
老家伙力道倒是不小，都把自己抓疼了。
“这个法子虽能救命，但会引起既得利益者的强烈不满，也会动了颜先生家的利益，施行起来困难重重，除非皇上力排众议，下定决心。我看还是别说了，以无尽大魏的尿性，实行不了。”
颜本昌眼神坚定，“我不怕，如果真能牺牲颜家的利益换来大魏盛世，我颜家愿意牺牲，还请杨公子明示。”
眼看着颜本昌又要朝自己行礼，杨再兴赶忙阻止。
会折寿的。
“刚才我说的人地矛盾，再深一步，就是人与人的矛盾，解决这个矛盾，我的方法是，在摊丁入亩的基础上，官绅一体纳粮。”
轰。
颜本昌和朱致远陷入震撼之中。
连放 荡不羁不为世俗所困的颜栋梁也放下葫芦，怔怔看着杨再兴。
官绅一体纳粮，比摊丁入亩更加震撼。
若是推行开来，大魏赋税将源源不断，国库充盈，盛世降临，再也不用只苦百姓了。
杨再兴见他们一个个面色凝重，急忙改口：“我就是随便说说，你们别当真，也别外传，那个朱同知，明日我去找你盖印啊。”
朱致远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杨公子，你说的官绅一体纳粮，可有推行的捷径？”
杨再兴眉头紧锁，“什么官绅一体纳粮，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啊？”
朱致远表情愕然，“刚才明明是你说的啊。”
“朱同知，你怎凭空污人清白，我可什么都没说，我就是来听颜先生讲学的。”
颜本昌点头如捣蒜，“致远，你听错了，我可以证明，杨秀才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没听见。”
颜本昌装傻充愣玩得贼溜。
此惊世骇俗之言，必然不是杨再兴所说。
杨再兴放下心来。
颜本昌这人能处。
言尽于此，杨再兴抬步离去。
孙尚宜紧随其后。
“杨秀才，你胆子也太大了吧，这件事要是传出去，你可成了全天下官绅的仇敌。”
杨再兴眼底抹过一丝狠厉，“他们要是敢传出去，我扒了他们的皮。”
如果不是看在颜本昌说出那句，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杨再兴打死都不会说出官绅一体纳粮这个方法。
要说，早就跟摊丁入亩一起告诉王承宗了。
这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绝于天下官绅。
弄不好，跟商鞅一个结局，五马分尸。
杨再兴走后，颜家大门紧闭。
颜本昌脸上的震惊之色迟迟没有褪去。
“杨再兴，想常人不敢想，满腹韬略，此人若为朝廷所用，何愁大魏不兴。”
朱致远提醒：“先生，林尚书举荐过了，没用。”
颜本昌面色凝重，“我刚才做了一个决定，将官绅一体纳粮之策奏明朝廷。”
朱致远大惊失色，“万万不可，先生，真要这么做，你可就站到了所有官绅的对立面，他们会视先生为仇寇。”
“致远，你也是官绅，动了你的利益，你是不是不愿意？”
朱致远摇头，“绝非如此，先生，官绅一体纳粮，虽是良策，却也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肯定会引起满朝哗然，无一人支持不说，他们还会置先生于死地啊，先生切莫做第二个李牧之。”
“即便皇上赞同，满朝文武反对，也施行不了。”
“说白了，若无雄主，绝无推行之可能。”
颜本昌眼神坚毅，“那又如何，既然有良策，却不奏明朝廷，畏手畏脚，贪生怕死，跟奸臣逆贼有何区别？！”
“你不说，我不说，等大魏国祚将尽的时候再说，悔之晚矣。”
“如果怕死，又怎能做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续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我意已决，不要再劝。”
颜本昌掷地有声。
……
杨再兴心情舒畅。
原以为去盖个印，需要花费些银子。
可如今好了，直接找朱致远。
这趟颜府，没白来。
“杨公子。”
听到有人叫自己，回头一看，是颜栋梁。
这货咋追来了？
孙尚宜眉毛一挑。
虽然颜栋梁是颜家的人，可孙尚宜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动不动就勾引杨秀才去勾栏，会把杨秀才带坏的。
颜栋梁追上来，嘿嘿笑了两声，“杨公子，你今日讲的太好了，受教了，为了向你表达敬意，我请你去逛勾栏，喝花酒庆祝一下。”
杨再兴一脸黑线。
你有病吧。
这种事能当着女人的面说？
你让我怎么回答？
不应该悄悄告诉自己吗？
一点情商都没有。
杨再兴板着脸，“你有没有正事？”
看到杨再兴的态度，孙尚宜很欣慰。
还好杨再兴一身正气，心思坚定，不为所动。
颜栋梁尴尬一笑，“你先别赶我走，是我叔让我来的，说你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我叔让我好好配合你。”
杨再兴哦了一声。
他才不认为一个只知道喝酒逛勾栏的人能给自己帮上什么忙。
不帮倒忙就谢天谢地了。
颜栋梁死皮赖脸跟着杨再兴回了客栈。
“杨公子，我叔让我先给你介绍一下明州三家盐商的情况。”
杨再兴不耐烦挥挥手，“不劳你大驾，孙小姐已经给我介绍过了。”
“怕是孙小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怎么说？”
颜栋梁拿起葫芦嗦了一口酒，“魏家联合韩家和赵家结成同盟，不会卖给你一粒盐，即便你在盐引上盖上州府大印，也无济于事。”
孙尚宜着急了，“韩家不是明州最大的盐商吗，听说在京城还有关系，难道也听魏家的？”
“韩赵魏三家共进退，铁得很。”
“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孙尚宜很替杨再兴着急。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颜栋梁的眼神突然变得色眯眯的，“赵家现在的话事人是一个小寡妇，杨公子你玉树临风，才高八斗，倒是可以去找那个俏寡妇聊聊，说不定她欣赏杨公子的才华，主动投怀送抱，犹未可知。”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孙尚宜的怒火噌一下窜了起来。
“馊主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