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上学了，我要在家照顾你。”
李尘声音里带着哭腔，紧紧握住老李的一只手。
“龟儿子，你敢！有书读就去好好读，我这屁大点事要你照顾个屁！”
老李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挣脱开了李尘，瞪着眼大声冲儿子斥道。
“你个死犟种，吼娃干啥？”
姜姨上前打了一下老李，狠狠说道，“孩子还不是担心你，你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说完姜姨转过身轻轻拍了拍李尘肩膀，语重心长地开口，“尘儿，你爸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你别往心里去，别多想，安心上学去，家里还有我呢。”
姜姨的话如同潺潺流水般涌进了李尘地心里，平息了他起伏的情绪。
李尘点点头轻轻答应了一声。
“老李，你说你这下雨天山里跟水帘洞似的，路又滑，你咋想的，这个时候上山干嘛？”
见老李的情况开始稳定下来并且开始好转后，姜姨打开了话匣子，带着责备的语气问道。
老李被问得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不敢直视姜姨，不断飘忽着。
“我想着尘儿他们不是上学住在别人家嘛，我想着好歹给人送点啥，正好这几天有雨，山里的菌子不少，我就打算去摘些菌子，没成想闹成这样，可惜了一筐子新鲜的菌子……”
听完老李的话，姜姨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人家就稀罕你那点破菌子！”
老李轻轻苦笑着，没有说话。
“还没吃饭吧，咋不饿死你？”
老李依旧埋着头，不敢开口。
“尘儿，我让你给你爸带回来的饭放哪了？”姜姨开口问道坐在床边的李尘。
李尘愣愣地看着床上的父亲，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噢，饭我放桌上了。”说完顿了顿，“这会儿估计凉透了。”
姜姨去到堂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饭盒，已经是一片冰冷了。
姜姨微微叹了口气，拿着饭盒进了厨房。
来到灶前，姜姨抓来一把干草树叶，划燃一根火柴，点燃了放进了灶里，待到里面的火有些旺盛后，又往里添了些细的干树枝，火苗顿时窜窜的冒，姜姨见状挑了几根比较粗的木柴添了进去，用火钳拨弄了会儿，顿时灶火边燃起来了。
姜姨打了一瓢水涮了涮锅，待锅烧热之后把饭盒里的饭钱一股脑下到了锅里，简简单单炒热之后便盛了起来。
这像是一个大杂烩，但是好几种菜混在饭里一起炒，也别有风味，顿时一股诱人的香味勾动了房内每个人的味蕾，这是属于人间的烟火味。
“起来吃饭，躺这么久饿了也不知道吱声。”
姜姨端进来一碗饭，晶莹的饭粒上沾满了油光，颗颗饱满，让人食欲大增。
李尘连忙扶着父亲坐起来靠到了床上。
老李伸出手准备接过碗，但姜姨看到老李不断颤抖的手顿时皱了皱眉，她很怀疑老李现在连一碗饭都端不起来。
“尘儿，你喂你爸吃，你爸身子还没力气。”
姜姨直接把碗递给了一旁的李尘，老李讪笑着缩回了手。
李尘接过碗，然后去灶屋拿了个勺子，回来挨着父亲坐下，用勺子舀了满满一勺子饭，吹了吹递到父亲嘴边。
“我几把还没到那个地步呢，你小子又是换勺子又是吹的，老子就这么没用了？”
老李苦笑着没好气地说，但还是一口吃掉了儿子递来的饭。
李尘压根就没搭理父亲，一勺一勺小心地喂着父亲，每一口父亲吃之前他都要轻轻吹几下。
老李放松着靠在床上，仔细端详起自己面前的儿子，儿子的脸上被树枝刮了好几条血痕，额头上还沾了些泥巴，两只手也好不到哪去，被划了好几道细口子，指甲缝里全是泥巴和小石子。
老李想到了儿子找到他的时候，拼了命地朝他跑过来，哭喊着要带他回家。
想着想着，老李只感觉喉咙被堵住了，嘴里的一口饭怎么也咽不下去，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眼睛越来越热。
李尘以为父亲噎着了，连忙端来了一杯水递给父亲。
父亲颤抖着接过，一口饮尽，把嘴里的饭顺了下去，低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来。
“妈，叔怎么噎这么严重啊？”
一旁的姜懿有些担心，朝姜姨问道。
姜姨听完笑了笑，“自己儿子喂的，能不噎吗？”
“啊？”
姜姨笑了笑不再说话。
老李确实是饿了，一大碗饭不大一会儿就吃了个干净，靠在床前长长打了个嗝。
兴许离开被子太久，老李身体止不住地抖了两下。
心细的姜姨一眼就看到了，
“吃完就赶紧躺下，傻坐着干啥！”
姜姨赶紧吩咐道。
“哎！”
老李笑了笑，撑着身子慢慢躺到了床上，李尘细心地为父亲盖好被子，不大一会儿老李便感受到自己身体越来越暖和，隐隐要往外冒汗。
“行了，晚上出身汗应该就好得差不多了。我带娃先回去睡觉了，明天再过来。”见老李没什么问题后，姜姨准备带姜懿回去了，“尘儿你也早点休息，你爸没啥问题了，你也安心睡一觉。”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半夜一点多了，几人都是困得不行。
“真是麻烦你了。”
老李开口，声音里满是愧疚。
“矫情！”
姜姨朝外面走去，姜懿在后边跟着。
“尘儿，快去送送！”
老李对儿子说道。
李尘连忙跟了上去。
出了门，外面已经是黑得什么都看不到了，姜懿从衣服里拿出个手电打开，一束白光瞬间撕开了夜幕。
“姨，今天真是谢谢你了，要不然我都不知道咋办。”
李尘跟着出来，真诚地给姜姨道谢。
姜姨无所谓地摆了摆手，
“这有啥，这些年你们爷俩帮我们这么多呢！”姜姨顿了顿继续开口，“晚上你还得辛苦点，你爸今晚上出汗多，记得给他喂水，额头上最好放个凉毛巾，好好出一晚上汗，明天就好的差不多了。”
“哎，记住了姨。”李尘把姜姨的话牢牢记在心里，开口答应着。
“那我们走了，你回去吧，不要送。”
说完带着姜懿慢慢消失在黑夜，李尘只能看到一道白光越来越远。
李尘回到屋内，父亲还躺在床上等着他。
此时老李已经开始冒汗了，额头上都是肉眼可见的一层细密的汗水。
“你姨走了？”
老李问。
“走了。”
老李闭上眼，轻轻叹了口气。
“你也快去睡吧，这么晚了，好好休息。”
老李开口对儿子说。
李尘点了点头，关掉了屋里的灯，脱掉衣服躺到了另一张床上，不大一会儿便隐约传出一阵平稳的呼吸声。
黑暗中老李的眼睛看向儿子的方向，不住地叹息。
“这辈子也还不完唉，是你老子没用。”
许久，老李发出了阵阵鼾声。
李尘睁开眼，躺在床上久久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