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没人睡得踏实。
老李一整晚都在出着大汗，几乎湿透了床上的被单。
他好像不停地在做噩梦，一对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时不时地猛然摇头。
李尘一晚上没有合眼，待父亲睡过去后便起来了，坐在父亲床边守着父亲，时不时把父亲额头上的快被捂热毛巾重新换上凉的。
有时候父亲惊醒过来李尘连忙把盛着温水的杯子递上去让父亲喝几口。
尽管老李不停地劝着李尘不用管他，快去休息，但李尘只是坐在一边也不言语。
拗不过儿子的老李只好妥协，不一会儿便又沉沉睡去。
李尘只是坐在一边，不断看着父亲满是伤痕的手和粗糙黝黑的脸，毫无睡意。
第二天早上，老李醒了过来，出过一身汗的他只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但整个人已经好多了，不像昨晚上这么昏沉沉的了。
老李朝床边看去，李尘正用手撑着头打着盹，脸上满是疲惫之色。
老李两眼一酸，忍不住轻轻抽了下鼻子。
李尘眯得很浅，听到声响连忙醒了过来。
“爸，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见到自己父亲醒了，李尘连忙问道，还起身帮父亲接了杯水。
“呵呵，好多了，身子都感觉轻快些了。”
老李接过儿子递来的水，喝了一口笑着说。
“我去给你那身衣服吧，出了一晚上汗穿身上肯定不舒服。”
李尘细心地说。
不成想老李连连摆头，“不用这么麻烦，这么点汗早就干了，换这么勤快干啥？”
老李不是不想换，他是不敢换。
他醒来的时候就想起身下床，但他感觉自己的腿跟灌了铅似的，自己几乎不能动，还有腰间仍然传来的剧痛，让他不得不打消了下床的念头，但他不想让儿子知道。
亲人之间总是报喜不报忧，或者在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之间亦是，我不知道这是传统美德还是该说这是陋习。
“尘哥儿，尘哥儿，我来了！”
这时屋外传来姜懿的喊声。
李尘连忙出去开门，姜懿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前，见李尘开了门，眼睛顿时笑成了月牙。
“你咋来这么早呀？”李尘一边示意姜懿进屋一边问。
“我跟我妈来给你们送吃的，她在后面呢，马上到。”
姜懿边进屋边说道，“李叔咋样了？”
“好多了，夜里出了身汗，现在刚醒，躺床上休息呢。”
“噢噢，那就好！”姜懿放了心。
这时姜姨端着一个高压锅小心翼翼地进了屋，嘴里还说着，
“尘儿，来吃饭！我给你爷俩炖了点鸡汤。”
姜姨说着把锅放到了桌子上，擦了擦额头的汗。
李尘上去揭开盖子，好家伙！一大锅金黄金黄的鸡汤，里面还放了党参和枸杞，顿时一股浓郁的香甜弥漫了整个屋子。
“姨，你们吃了没，咱一起吃！”
李尘回过神问道。
姜姨搬来一个凳子一屁股坐下，摆了摆手，“我跟丫头在家吃了，不用管我们，你们爷俩吃。”
李尘点了点头，去灶屋拿来两个碗两双筷子和一个汤勺。
李尘先盛了半碗鸡汤，然后舀了些炖的软烂的鸡肉放进碗里，然后端着这碗满满当当的鸡汤进了里屋。
“爸，姜姨给你炖了鸡汤，你起来喝点。”
老李一脸震惊，农村可比不得城里，农村的鸡都要留着慢慢下蛋，哪怕是过年也不见得能吃得上一只鸡，姜姨也真是舍得！
老李挣扎着坐起来，靠在了床前，接过儿子手里的碗。
看着碗里被炖的骨肉分离的鸡肉和油汪汪的鸡汤，老李心里一阵感动，天知道姜姨什么时候就起来炖着的。
老李小口小口喝着，只感觉一股热流顺着嘴蔓延到了全身，让他整个人都舒坦。
鸡肉更是嚼都不用嚼，入口即化。
看着自己父亲大口吃着鸡肉大口喝着鸡汤，李尘心里顿时安心了不少。
“我再给你盛一碗。”
李尘拿过父亲手里的空碗走了出去。
“怎么样，你爸胃口还好不？”
见李尘出来姜姨问道。
“可好了姨，一碗鸡汤不大一会儿连汤带肉就消灭干净了，应该是好了！”
李尘笑着回答。
姜姨听完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别忙活了，我盛了给你爸送进去，你就在这儿先吃。”
姜姨抢过李尘手里的空碗，盛满一碗后朝里屋进去了。
李尘便坐到桌子上吃起饭来，这鸡汤确实是鲜，他一连喝了好几碗。
姜懿在一旁有些心疼地看着李尘，
“尘哥儿你一晚上没睡吧，眼睛肿的跟桃子似的，吃完饭你去睡会儿吧，我跟妈帮你看着。”
李尘手里的筷子一顿，笑着点了点头。
里屋，
姜姨把手里的碗递给了老李，
“你跟我说实话，身体咋了？”
看着老李大口喝着汤，姜姨一脸严肃问道。
老李一口汤差点儿喷出来，他擦了擦嘴，“没啥事啊，已经好多了。”
姜姨冷笑一声，“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你我还不知道？要是没事早就下床了，是不是腰伤太严重了？”
几十年的邻居相处，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姜姨无比了解老李。
老李放下碗，叹了口气，
“腰还是特别疼，但主要是腿，估计当时撞到腰的时候把腿扯到了，怎么用劲都不太听使唤，我不想听尘儿知道。看养两天能不能好点。”
姜姨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好一会儿才呼了口气，
“你啊，这辈子就没为自己活过。”
接下来的几天里，老李一直躺在床上休养，父子两天的饭全是姜姨在家做好带过来的，姜姨每天还拿药油去揉老李的腰伤。
今天，李尘在家里沉重的收拾着行李，是了，他开学了，今天要走了，本来他是想多留在家里陪父亲几天，但父亲非常不同意，说不能耽误了学习，而且不能让姜懿一个人这么远去学校。
李尘争不过父亲，只好今天就走。
行李不多，比去的时候更少，只带了些冬天的衣服，李尘很快就收拾好了。
床上的老李也知道今天的日子，这些天他的伤已经好很多了，勉强可以下床站一会儿。
老李极缓慢地起身，先是在床边坐了会儿，然后双手撑着床，慢慢站了起来，顿时双腿剧烈的颤抖起来。
老李死死咬住牙，挺直了腰杆，豆大的汗珠在额头开始往外冒。
站了好大一会儿，老李这才深呼吸尝试着迈出腿走路。
每一步都走得很慢，步子很小，仿佛走一步就要了老李很多力气。
老李背过手狠狠捶了捶腰，然后吐出一口气，迈开大步朝堂屋走去。
“爸，你起来了？身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李尘见自己父亲出来了，连忙上前问道。
“呵呵，躺这么久也该起来走走了，身体好多了，哪哪都舒服！”
老李声音如洪钟，少有的爽朗笑道。
李尘顿时安心了不少，开心笑着。
“东西收拾好了吧？”
李尘点了点头。
“那现在就走吧，姜懿估计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我送你们去镇里。”
李尘点了点头，拿好行李，二人便出了门。
姜姨正好带着已经收拾好的姜懿过来了。
“老李？你这身体……”
不等姜姨说完，老李连忙抢着说，“好了！今天孩子去上学，我得送送。”
姜姨顿时明白了，他这是强撑着呢，于是她不愿再耽误时间，招呼着几人朝村口走去。
众人搭上了去往镇里的拖拉机。
车子在不平的路上不断颠簸，老李疼得几乎难以忍受，双手青筋暴起，死死抓住车边的把门。
一旁随时关注老李的姜姨看得真切，心里着急得不行，手心里全是汗，又无可奈何。
很快来到镇上，正好这趟班车还没走，众人连忙上去。
“哟，老弟好久不见呐，去上学？”
车上的光头司机正叼着一根烟，见来人里有李尘，顿时来了兴致，下车招呼道。
“哎，叔，开学了，得去学校了。”
李尘笑着说。
“行，赶紧上车吧，马上就走。”
司机看着老李和姜姨，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老李正欲帮两个孩子往车上拿行李，没成想姜姨一把将行李夺了过来，往车上送去。老李只好低着头笑。
“爸（妈）我们走了！”
车子缓缓开动，车上的李尘和姜懿同时开口，朝外面挥手。
“路上小心点，注意安全呐！”
姜姨同样挥着手，嘱咐道。
老李只是看着越来越远的车子没有说话。
终于班车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老李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一样向后倒去，嘴里不断的嘶嘶吸凉气。
眼疾手快的姜姨一把扶住了老李，架起老李的一只手，忍不住埋怨道，“你说你这是何必呢？”
老李痛苦的脸上挤出几丝笑容，
“不能让他知道，不然他肯定不会去学校了。”说完吐了口气继续开口，
“我就一把烂骨头，不能把孩子耽误了！”
今天早，
果然只有放假才适合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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