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阿蒹回到了上海,女儿和妈妈久别重逢的喜悦,免不了大哭一场……
妈妈薛爱梅毕业于音乐学院,带有音乐细胞的哭声,让人们有一种感同身受的剧痛。其场景用语言很难溢于言表,让乔大新、钱焘工程师和韩国鹏无不伤感落泪。
乔大新特意请了三天假,前来庆祝母子重逢的同时,还陪同钱焘和韩国鹏在大上海逛了逛。当他听说钱焘是专程回上海看病的,便通过熟人介绍,让钱焘住进了上海某部队医院治疗。
然后,他准备同乔阿蒹一起到劳动局,办理回沪证明和招工分配等事宜。
这时,乔阿蒹的妈妈薛爱梅心里却没有了底,担心的说:“大新啊!我怎么老是怀疑……阿蒹的招工回城手续是假的呢?”
“怎么会呀?我看了,她的回城手续都盖有招工办的盖章啊!”乔大新认真的说。
“你没细看看吗?招工登记表上,她填写的家庭出身“资本家”和社会关系“爸爸在台湾……”薛爱梅摇着头说。
“什么……这么填写可不成啊?”乔大新瞪着眼睛看着登记表,又看了看乔阿蒹和韩国鹏。
这时,韩国鹏也把钱焘的想法,同薛爱梅和乔大新说了一遍,胆小怕事的薛爱梅先说话了:“钱工说得有道理?阿蒹的爷爷是资本家,爸爸又在台湾……有着反动派历史家庭出身的乔阿蒹,招工回城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她呢?”
“那么,招工登记表……你是怎么弄到手的啊?”乔大新不可思议的问起乔阿蒹来。
“当时,我也不太相信,感觉挺意外的?后来才知道,是高书记和妹妹高燕利用权力,花钱送礼弄来的……”乔阿蒹回忆的说。
乔大新听罢,心里明白了,那个所谓高书记的妹妹高燕,看来她钱是没少花,礼品没少送啊!办事的人只是收了钱和礼负责把人弄出来。回上海分配不分配工作,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便说道:“如果是这种情况,咱们还是观察一下,等一等再说吧……”
薛爱梅闻听,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的问:“你的意思是说,再等一等,看看情况再说?”
“对!还是小心谨慎点为好,万一政治审查这一关过不了……上海劳动部门不接收,再把乔阿蒹退回北大荒,生米煮成熟饭那就完了……”乔大新非常担心的说。
“那可怎么办啊?我去问一下问邻居,何奇是怎样回来的……”妈妈着急了
还没有等薛爱梅说完呢,乔阿蒹赶紧接着话茌说:“妈妈啊?何奇……何奇他死了!”
“啊!何奇……他死了?头几天我还看见,他的妈妈去砂轮厂上班呢……看见了我,象躲瘟疫一样,就把头扭了过去。”薛爱梅觉得没有面子的说。
“砂轮厂,哪个砂轮厂啊?何奇的妈妈上班了?”乔阿蒹问道。
“新成立的工厂,属于街道五小企业。待遇还赶不上大集体的企业。我还在哪里干几天活呢。现在哪里还缺人呢,正在招工。厂里的活是又脏又累,没有人愿意干……砂轮的灰尘呛得我现在还咳嗽呢。”妈妈说罢,还真咳嗽了几声。
“妈妈,您怎么会……到哪里干活去呀?”
“孩子,有一份工作就不错了……当时,妈妈被学校开除了,没有生活费。是你黄姨,街道的黄主任给安排的。”
“那么,现在怎么不去了?”乔阿蒹,打破砂锅问到底。
薛爱梅停顿了一下,流着眼泪看着乔大新便对乔阿蒹说:“孩子呀!你要感谢你现在的爸爸乔大新啊!是他托人找到了学校一把手,才勉强的恢复了工作,让我重新回学校上班了。”
乔阿蒹闻听,满心欢喜的说:“太好了,妈妈是继续当钢琴老师吗?”
“不是!是扫厕所,打扫卫生……”
乔阿蒹听罢,一头栽进妈妈的怀里,便哭了起来。
最后,乔阿蒹的妈妈和乔大新听取了大家的意见后,中和了一下自己的想法决定:不管这次招工回城的名额是怎么来的,只要北大荒不往回要人了,乔阿蒹从今天开始,只好躲避起来,不再出头露面了。
所以,招工办劳动部门也不去了,免得政府部门利用政审方面不合格,再把乔阿蒹退回北大荒去。
乔大新说:“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消极对怠,让乔阿蒹在家休息一段时间,看看形势再定。我觉得知识青年回城的条件,慢慢的会放宽的,这些地、富、反、坏、右等出身不好的知青们,也应该有回上海的机会……”
乔阿蒹和妈妈,听见了乔大新这一番话,都认同盼望的点点头。
忽然,妈妈好像想起了什么,便担心说道:“现在家里来客去去,都得向街道主任报告,街道办事处黃英主任的眼里,可揉不下沙子。咱们家里突然出现个大活人……乔阿蒹没有这里的户口呀!”
乔大新闻听,觉得有道理便想了想说道:“你不是说街道的砂轮厂缺人吗,先让阿蒹去那里干几天临时工,接触一下黄英主任。再想办法给他送点礼,让她帮帮忙,想想办法……”
“这个主意好!”韩国鹏赞成的说。
果然几天后,妈妈和乔大新带着乔阿蒹出现砂轮厂的门口。黄英主任看见乔阿蒹长得五官端正,亭亭玉立的成熟了,就分配她到新成立的酱油厂上班。并讨好乔大新的说:“酱油厂比砂轮厂干净点,还能方便的照顾她……”
其实,黄英是看乔大新的在部队面子。因为,乔大新在部队是管后勤的领导。目前,部队吃的酱油醋都是这里生产的,还不赊账。
黄英还说:“先让乔阿蒹到酱油发酵车间当学徒,学会了再培养她当化验员。学徒工,第一年工资每个月十七元钱,第二年工资每个月十九元钱,一共学徒两年……”
乔大新、薛爱梅、乔阿蒹三个人听罢,都非常满意。
酱油的制造,第一步就是浸泡黄豆,黄豆浸泡三小时之后。第二步就是把黄豆煮熟。第三步就是进行发酵了。
可是,黄豆的包装是麻袋,一麻袋定量是一百八十斤。以乔阿蒹瘦弱的身体是扛不动的,车间主任便安排了三个女工和乔阿蒹一共四个人,她们搬运黄豆为主,在一起天天的搬搬运运,搬搬卸卸。说是学徒工,实际上是个装卸工。一天下来,把乔阿蒹累的是腰酸腿疼,浑身乏力。即使是这样,乔阿蒹和妈妈也高兴,娘俩相依为命又能在一起了,乔阿蒹终于能上班挣钱了。
这个工厂,属于街道五小企业,都是些家庭妇女,一个车间里也找不到几个男工人。重体力活都是由年轻女工人去干,乔阿蒹在厂里属于为数不多的年轻工人。所以,工厂哪儿有了重活、脏活,乔阿蒹都会出现在那里。
一天,乔阿蒹和三名女工人正在搬运黄豆,看见何奇的妈妈从车间主任办公室出来,直奔她走过来。
只见何奇的妈妈脸色苍白,眼角下垂的打着招呼。乔阿蒹便赶紧迎面客气的说:“何阿姨好……找我有事?”
何奇的妈妈走到跟前,拉着乔阿蒹的手说:“太好了,终于看到你回上海了!”何奇妈妈说罢,便眼泪汪汪的又说:“你回来了,我便想起了儿子何奇!他永远也回不来了……呜呜……呜呜……”
“何阿姨,不要过度悲伤呀?您老人家要保重身体啊!”乔阿蒹说着搀扶起何奇的妈妈。
乔阿蒹,看着何奇的妈妈哭得差不多了。便跟她讲起何奇是因为扒火车,被冻死在火车票的经过。
何奇的妈妈听见后,哭得更厉害了。好一会儿,她从包里拿出来一沓子信件,递给了乔阿蒹便说:“这都是何奇给你写的信,我还没来得及烧呢。看听说你回来了,我想让你看一遍之后再烧吧!”
乔阿蒹为了安抚何奇的妈妈,赶紧把信接过来说:“别烧……别烧,我看……我看……”
乔阿蒹回到家里,把何奇给她写的这些信,通通的看了一遍,也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看得出来,何奇真是:北风狂吹雪纷纷,莫误了知己一片苦心啊!
可是,乔阿蒹却认为何奇是枉费心机。她把这些信贯穿在一起,那就是一厢情愿:“什么……爱到地久天长、爱到地老天荒、爱到海枯石烂……”等都是些神话。
何奇还用比喻句,来表达他对乔阿蒹的依赖和归宿感:“如果我是鱼,你就是水,我离开你就不能存活;如果我是水,你就是河,离开了你,我不知道该向何处流淌;如果我是河,你就是大海,我们的归宿就是大海旁边的上海……”
不知道为什么,乔阿蒹读完这些所谓的情书,一点没有被打动她的心扉。也许是何奇长得太丑了,没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气魄!乔阿蒹从内心里就不喜欢他,只是同情他,可怜他……
可是,当她看到了最后一封信的时候。忽然,她发现这不是情书。而是象遗书,只见上面写道:“……昨晚又是一顿暴打,我快崩溃了,抑郁症也发作了。今天早上,高书记给我带来一瓶药,说是治抑郁的,我一口气吃了二十片,我可能活不过今天晚上了。
可是,我不甘心的白活一回啊!所以,我给你写了最后一封信。有两个真相临死之前我要告诉你:“第一、高书记跟我说了,只要我不再纠缠你了,他们就给我办理因病回城的手续。
第二、你能回城的名额,是高书记用我的病志争取的。
因为,咱们两家的家庭出身都不好,要想回上海,只有因病回城这条路呀……”
看到这,乔阿蒹忽然想起来了,在自己没怀孕之前。高书记曾经多次表示过,只要我跟他好,很快就会让我返沪回城。可是,后来他就不提我返沪的事了,还冷淡了我。
那一天,我看见他另有新欢了。我还以为我因病返城遇到了坎,是因为我家庭出身资本家和爸爸在台湾的历史问题呢?把我抛弃了。
原来高书记早就通过关系,按照何奇病历,给我弄到了返沪回城的名额,又转来转去,让他的妹妹高燕还弄到了招工登记表。
此时的乔阿蒹,瞬间就全明白了。这个高满堂城府不浅啊?还算有点良心。他就是太自私了吧!为了把我肚子里的孩子留在东北,把我返沪回城的大事搁浅了……
(五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