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台上的三人看到面前的女子都大惊失色,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惊恐神色。
“昭昭,你在做什么啊?”朐成荫满脸错愕。
朐昭昭面若冰霜,寒声道:“祭祀啊,之前爹爹不是也这样对我的吗?”
“可...你最后不是没死嘛”朐成荫吞吞吐吐道。
“所以爹爹当时是希望我死的,对吧。”
朐成荫哑口无言,他蓦然觉得眼前的人是如此陌生,内心也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因为他在朐昭昭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十分明显的杀意。
朐昭昭仰头看向天空,此时乌云密布,远方隐隐有闪电一闪而过。
不能再等了。
“动手吧。”她轻飘飘道。
那些影卫们得到指令,纷纷拿起烙铁,放入火堆中炙烤,直到那烙铁被烧得通红。
朐昭昭的眼中倏然露出解脱的神色。
她终于可以为自己、为他报仇了。
身后却仿佛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奇怪,谁会在这个时候喊她呢。
这世上,除了他,还有谁会在意自己呢?
她缓缓回头,看到了此时眼中充满焦急的沈时安。
沈时安身旁站着萧述和傅寻,还有从周府抽调过来的士兵。
他们此时都被般若会的人拦在十丈开外的地方。
朐昭昭远远看着沈时安,眼神中充满决绝:“沈姑娘,不要过来了,我不想伤害你。”
沈时安看了眼挡在面前的影卫,这些影卫既然能轻而易举地进入周府带走周青越,又能毫无踪迹地带走朐家夫妇。
可见武功十分高强,并且深不可测,如果贸然闯入,恐怕对他们这边不利。
而站在祭台前的影卫们见烙铁上的温度已够,便开始一片一片地贴上祭台上三人的皮肤。
滚烫的烙铁接触到人体的皮肤发出“嘶嘶”的响声,烙印的部位立马呈现深红色,又逐渐变黑。
朐夫人疼得龇牙咧嘴,她这辈子都没有受过这样的苦,开始疯狂嘶吼起来。
“你个小蹄子,当初就应该把你扔到山上喂猪、喂狼!”
朐昭昭冷哼一声,心道终于说出心里的实话了吗。
“把我扔到山上这件事,你们当初又不是没有做过。”
当初朐昭昭的生母刚去世没有多久,朐成荫便立马续了弦,但二人成婚后却一直没有子嗣。
路边的道士对他们说,是朐昭昭挡了他们孩子的路,想要有儿子,朐昭昭便不能活。
二人商讨后决定半夜将睡着的朐昭昭绑在迦南山的树上,本以为她会被山上的野兽蚕食,再不济也会被活活饿死。
谁料,那天晚上,她竟然自己回来了。
不过好在,之后没过几天,朐夫人便查出了身孕,他们也再没提起要拿她祭祀的事。
此时朐成荫见自己的女儿是真的动了杀心,嘴里不断哭喊着饶命。
烙铁接二连三地在他们身上印出新的印记,身旁求饶的声音凄厉刺耳。
但朐昭昭面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
在山上的那夜,她醒来后看到周围一片漆黑,自己浑身都动弹不得,便已猜到发生了什么。
她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夜晚,但当她睁开眼时,却发现眼前站着一位满眼错愕的男子。
这名男子就是般若会的首领,杨云嵩。
那夜他正好在迦南山上夜猎,无意中发现被绑在树上的朐昭昭。
知道前因后果后,更是对面前的女子心生怜惜与同情。
而对朐昭昭而言,杨云嵩就像是她灰暗生命里的一束光,点燃了她对生的希望。
但是好景不长,她和杨云嵩私会的事情很快传到了朐成荫的耳朵里,而恰逢林州首富周青越又突然上门提亲。
说的是提亲,但她心中如明镜一般,周家近日一直在遍访名家道士,为的就是求一个能助他财运的妻子。
娶她,无非就是想拿她去祭祀罢了。
而朐成荫见周家下的聘礼一摞一摞地堆成了小山,心中早已乐开了花,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女儿,竟然值这么多钱,真是没白养她十七年。
又怕她与杨云嵩私奔,影响她和周家的亲事。
有一日便借她的名义将杨云嵩骗来,骗他喝下毒药。
这件事做的悄无声息,毫无破绽,连般若会的人都查不到蛛丝马迹。
只有她明白,杨云嵩是因她而死。
而杨云嵩最后在临死前说了些什么,她不知道。
只知道后来般若会的人集体归顺于她,并言此生只负责保护她。
她就大抵猜到,杨云嵩最后什么也没同般若会的人讲,只是让他们听令于她。
而自杨云嵩死后,她就再没真正开心过。
是他们,是这三个人夺走了她唯一的光。
她从来不是一个相信祭祀、相信重生的人,只是现在,她真的希望能有神灵,能有轮回,能...重新再见到他。
她很恨祭祀,但她此刻,又将全部希望寄托于祭祀。
朐昭昭眼里已噙满泪水,身旁朐成荫夫妇的谩骂和求饶声她已充耳不闻。
耳边只是倏忽间响起杨云嵩曾经念给她的那句诗。
“昭昭云端月,此意寄昭昭。”
她又看向祭台上的那三人,此时他们都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头都抬不起来,声音也逐渐变得微弱,口中仍在喃喃着饶命。
她勾唇一笑,这些...都是他们欠她的。
她终于等到了今日,杨云嵩死后的第一百天。
她就把这三人作为祭品,为他陪葬。
旁边的一位影卫将一个婴儿递给了朐昭昭。
正是朐夫人曾经拿她祭祀时,所求的儿子。
朐夫人见自己的儿子出现在朐昭昭的手上,本已虚弱无力的身体又猛然来了劲,在祭台上撕声尖叫起来:“你...你不许伤害阿源!!”
朐昭昭肩膀抖动几下,还是忍不住放声笑了起来:
“不许伤害他?你们当初伤害我,伤害云嵩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天。”
朐成荫此时已是面如死灰,口中喃喃道:“报应...报应啊。
“昭昭,是爹爹错了,爹爹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害了你...和那个人,你就行行好,放了阿源吧。”
朐昭昭强忍悲恸,喉咙哽得生疼:“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又何时放过我了爹爹?”
字字锥心。
她抱着那个婴儿缓缓走向悬崖,此时天空骤然下起倾盆大雨,浇灭了祭台前的火堆,浓烟喧嚣而上。
雨水打在她的脸上,与泪水融合在一起。
她的面前是一望无际的苍洱海,正随着狂啸的风不断翻涌着波浪,发出呜呜的悲鸣。
雷声隆隆,好似真的在诉说什么,但又听不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