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范哲回到万窟城的住处已是夜半时分,这边刚在门口落下,就看到郑三弓腰缩颈的等在那里。
范哲看了他一眼,郑三连忙凑上前来,满脸带笑:“叶前辈您回来了?”
“嗯。”范哲不咸不淡回应,拿出腰牌开了门,走进石窑。郑三小心跟上,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待两人面对面一坐一立,郑三主动掏出照明符,将其抛在窑顶,之后匆匆瞥了眼范哲的脸色,低声回话:“叶前辈,您先前交代的事情小的都有收获。”
“讲。”范哲淡淡开口,闭目养神,暗中关注指环内中情形。
“是......那位李姓药师半个月前跑去了城南的药铺,多半是被城南之主王怀远所收买。”
郑三虽怕范哲怪罪,但不敢隐瞒,边说边观察范哲动静。此时见他的脸色并无异常,心中一松,又说:“如意丹金贵,本也不是咱能用得起的物事,小的知道有些面具也不错,稍后可以带您去看看。”
他其实觉得范哲自己的面具就不错,起码他没有发现半点不妥。当然,这个话题没必要继续说下去了,否则范哲真让他去找几副好用的面具来,可真叫自讨苦吃。
于是,不等范哲回应,郑三连忙干笑两声,说起了清梦丹:“清梦丹不比如意丹易得,价格起码在三千宝钱朝上,这还得是有门路才行。”说着咂了咂嘴,一脸羡慕,“也是,只要服用此丹,破境金丹的几率就多了大半。而只要成功破境,立马就多了数百年寿命,啧啧。”
“你有门路?”范哲出声打断他的感慨。
自己看过灵丹介绍,上面记载过这种灵丹,和郑三说得大差不差。如果它真有这种效果,别说三千宝钱,简直是无价之宝。
“小的......没有。”郑三脸色通红,心下忐忑,小声回话。
其实这些关于清梦丹的情况他早就了解,这次事关生死,他不得不想尽办法打听细节,可惜他地位低下,人脉有限,根本接触不到暖窑的仙子们。
范哲闻言心有所料,倒也不算失望,刚想找个借口将郑三打发回去,便感到指环里传来异动。当下默不作声,仔细查探。
只见玉尸十五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河里,她就那般背对着自己,乌发铺在水面上,似乎有了生命般,来回拨弄着清清的河水,荡漾出层层涟漪。
范哲只看了一眼,便感到肌肉紧绷,心下火热,顿觉丢脸,立即强迫自己将神识挪转,投注到范虎身上。
范虎正盘坐在屋后的水池旁炼化血刀,周身血气缠绕,袍靴尽成齑粉,露出一身的腱子肉,块块分明,错落有致。
血刀虽然厉害,奈何这位根本不是血肉之躯,而且也未开启灵智,所以炼化进行得颇为顺利。
范哲稍稍平定心神,心下暗道:真是怪事!按说范虎和十五都是我的分身,怎两人竟如此不同?!
他无心理会郑三在场,心念一动,将《分神术》呈现在识海内仔细查看,最后在一行小字中找到了答案。
“分身以人身为最佳,性别最好不同,神念交汇更容易水到渠成。”
范哲看过后只觉羞愧难当,半晌无话。即便所有举措不过是为了自保,仍然无法过心里那关。他从来不以道德君子自居,但做事历来都有底线,眼下却突破了底线。
神念交汇,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共攀高峰,可以看成是灵魂层面的融合,较凡俗意义上的“合济”更为持久,且强烈震撼得多,最后双方所有的蓄势待发会转化成神念融合于一处,也就是所谓的水到渠成。
他将神识割裂,转移到玉尸封镇上,玉尸炼化封镇内的细针法宝,就等于和他的神识交汇融合。这事无可避免,也不可能半途而废。
实际上《祭屍真解》中虽然带有一个“屍”字,却与凡俗意义上的完全不同,两者之间可以说毫无关联,自然不能按照凡俗的眼光去评判。
按照昆吾界的说法,玉尸中也有修炼大成者,十五再世为人,自然也是无数修真者中一员,与那些一同修炼的灵兽灵草乃至开启灵智的法宝并无分别。
只是范哲一向克己复礼,固化的观念便一时难以扭转。
且说此刻,不知道是不是心虚的缘故,范哲似乎听到从封镇内传出一连串的吼叫,不似人声,但传达出来的意味却无比熟悉。他有所顿悟,立感心情复杂,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等重新镇定下来,范哲不由把神识再次投注在范虎身上。默然半晌后,他将祭炼封镇的法门丢给了范虎,然后不再理会。
这一切进行得悄无声息,郑三毫无所察。他看到范哲闭着眼睛,脸上红白交加,阴晴不定,心中感到害怕,不自觉的退到了门口。
就在这时,范哲缓缓睁开眼睛,脸色逐渐恢复正常,淡淡开口:“莫忙着溜走,说说毒蛇谷。”
赵四海让郑三明日晚上把自己带到毒蛇谷,可是地图上并没有这座山谷的标记。自己肯定会去,但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是。”郑三心下稍松,将所知情况如实的讲述一番。
毒蛇谷是一座不大的山谷,位置偏僻,地图上都没有记载。谷中错综复杂,整体像一座小型迷宫,生长于此的灵植大部分都有毒素,蛇虫鼠蚁不少,凶猛的野兽倒是不多。
郑三说到最后目光闪烁,欲言又止。范哲板起脸逼问,郑三才说:“据说赵城主当初就是在毒蛇谷立的威,所以拿下了城东之主的位子,具体情况我就不知道了。”
眼见郑三再也提供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范哲略一思忖,挑眉问道:“你怕死吗?”
“怕......不怕!”郑三说着锤了锤胸口,发出砰砰闷响。他似乎忽然间得到了勇气,面色发红,挺直了腰板,大声说:“反正都是死,我就算死也得拉一个垫背的!”
噗嗤!
范哲刚想赞上一句“好”,便有一女子轻笑传进洞内,当下不动声色,提神戒备。郑三“啊”了一声,转身望向门口,同时摸出一枚符箓捏在掌心。
“小哥儿好有骨气!”话音落地,洞里忽然多出一位红裙女子,身材高挑,曲线玲珑,在照明符的皎洁光辉里敛裾伫立,一张桃花面上似笑非笑,远山含情,秋水横波。
她就这般施施然闯入洞窟,视此地禁制为无物,甚至在进来时还往郑三的脸上摸了一下,动作奇快。如果不是范哲眼尖,根本察觉不到。
范哲心知女子修为不低,便以静制动,看看她的来意再说。因为觉得这姑娘的目光太过妩媚,范哲稍稍偏转视线,以免唐突。
郑三则摸着脸颊,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嘴里不住念叨着:您是小、小茹......
女子充耳不闻,一双妙目只盯着范哲打量,但很快就捂嘴轻笑,回头看向郑三:“便是奴家啦。”
她的声音甜而不腻,藕断丝连,在不算宽敞的洞窟内回荡不绝,闻者无不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