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霄殿】
“报!”
凌霄殿内呼声又起,玉帝不耐烦的丢下手里的奏折,“又出了什么事啊?这次是沉香反了还是孙悟空反了?”
“陛下,九重天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麒麟兽。口吐真火,烧毁了南天门啊!”
“什么!”玉帝大惊失色,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上古神兽一个两个全出来凑的什么热闹。玉帝皱着粉面团一般的脸,对李靖说“去真君神殿,快,快宣刘沉香……”
“陛下,”王母在玉帝身侧笑盈盈的道,“这麒麟可是祥瑞之兆。天上人间都当做象征吉祥的至宝。此刻出现在天庭,必是好事啊!”玉帝急的直拍大腿,“娘娘啊,南天门都被它烧了!还说什么吉兆!它只要不把朕的三界闹的天翻地覆,朕就烧高香了!!”
玉帝冲着哪吒招招手,“你愣着干嘛?先去应付着啊!”“哼!”哪吒扭过头,“一切真相昭然若揭,不肯为我二哥洗刷冤屈,还想让哪吒替你解围!做梦!”
“大胆!”玉帝突然觉得这三界之主当的真是够窝囊,窝囊!
“报!”
“快说!”
“陛下,去了一万天兵……可无人能敌那麒麟威力。它虽不曾伤人,可其攻势无人能破,而今,那麒麟兽已从南天门杀进来了。”玉帝瘫坐在宝座上,“刘沉香,快去宣刘沉香!”
【兜率宫】
银色月光默默地斜洒下来,绘出斑斑的月影。
老君拿着拂尘在珺落身旁气呼呼的走来走去,“珺落,你是要把天捅个窟窿啊!杨戬若是知道你这般胡闹,你以为他会感激你?”珺落垂下眼眸,看着榻上依旧沉睡的杨戬,西域术法反噬至此,再不解去此法恐凶多吉少。杨戬等不起,她更等不起。“我不需要他感激,将来他若要杀了我替三界除害,我也是不怕的。”
老君颤抖着手,指着珺落,“那麒麟本是瑞兽,你擅自使用禁术操控神兽以致天界大乱。你知不知道,若是玉帝有什么闪失,这三界就完了!杨戬醒来又怎么样?几百年的心血换来三界不宁,就因为他一个人!他就算活下来了又如何能安心呢?”
珺落撇过头去,依旧不语。她自然不会放任天下大乱,只要玉帝王母开口,她便收了法术召回麒麟。日后要杀要剐,她自然会一力承担。
“珺落这条命是杨戬和沉香救下的,我来此只为圆他二人毕生夙愿!今后所有的罪与罚,皆由我一人承受。”
“好,老道问你。他们二人毕生的夙愿是什么?”老君恨铁不成钢的甩着素白的衣袖,“是三界太平,三界太平!”
珺落听罢眉心一动,继而轻轻掐指。麒麟兽并未闯入凌霄殿,并且被打伤的天兵只是重伤,并没有人牺牲。不会的,不会有差错的,此时麒麟兽并未失去控制,她还有机会。
杨戬沉沉的睡着,仿佛不知何时才是个尽头。珺落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哪怕天翻地覆,她也不会轻易放弃。
【凌霄殿】
“报!”“沉香呢?”玉帝猛的站起,却不见沉香踪影。
“司法天神说……说……”
“他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李靖托着宝塔面色凝重,“他说司法天神是文职,不该参与战事,怕和他舅舅一样出力不讨好,死于非命。还有,”李靖从怀里掏出一块血石,“这是那麒麟兽嘴里掉出来的,请陛下过目。”李靖将血石呈于玉帝,却见上书“忠奸不辨,留天何用”。
玉帝顿时气结,遂气冲冲的看着王母,“看看你干的好事,那杨戬退一万步讲,也是朕……也是朕的亲外甥!人都死了,沉香不过要个封号,要个正名!给他不就行了!现在好了,连上古神兽都被他刘沉香请出来了,这样下去非搅和个生灵涂炭不可!”王母自知理亏,一时无话。
玉帝说着,便提笔下了诏书,
“今加封昭惠清源妙道二郎显圣真君杨戬,为英烈昭惠清源妙道敷泽兴济二郎显圣真君。其智勇双全,功高千古。铸就新天条有功且为天庭培养出一股肱之臣,今特昭告天下,正本清源。此诏奉于灌江口二郎庙,以十万份记传阅三界。钦此!”
“陛下圣明!”二郎真君昔日在天庭虽树敌颇多,可无论如何而今人家的外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主。识时务者为俊杰,天庭自然处处是俊杰。
【真君神殿】
天朗云开,玉宇清明。本就是一场毫无恶意的反天,达到目的自然罢休。好在一切尚在掌握中,不曾惹下祸事。
沉香蹲下摸摸麒麟的头,这小东西闹完南天门,便又把自己变回小小的一个,乖乖被沉香带了回来。“咯,谢谢你。这是为我舅舅洗清冤屈的诏书,我们一家人二十年的心愿,总算完成了。”麒麟听罢亦开心的摇了摇尾巴,蹭蹭沉香的衣角,转身腾云而去。
“奇怪,姑姑和舅舅去哪里了?”沉香自去天庭伊始就不曾见他们的影子,如今好不容易得了诏书,他得赶紧拿去给舅舅看。沉香看着自己上天为官数十载,终究换得这一纸诏书,为舅舅洗清冤屈,不禁感慨万分。
“来人,将这诏书抄录五十万份传阅三界,且在各地二郎庙皆放一份。”沉香的笑意终于涌上眉眼。他将原份的诏书留下一份装在怀里,这个,他可得留给舅舅看。
【兜率宫】
炼药炉边,有万万载常青的瑞草。珺落摘下一株置在杨戬枕边。又从琉璃盘里,取了太乙丹喂他吃下。
珺落眼看着杨戬越睡越沉,且如何都唤不醒,在一旁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老君,他的手都凉了。”仿佛是身体在被某种东西蚕食耗尽,杨戬相比从前又消瘦了不少老君把上他的脉搏,却觉滑腻不实。且他如此嗜睡,合该不是中气不足支撑不起他这肉身成圣的人。“运用真气,传到他体内,先让他的身子暖过来。”
珺落听罢紧握住杨戬的手,源源不断的把真气送入杨戬体内。珺落身体里承载着上古神兽的力量,且因吞食了宝莲灯的元身混沌青莲,使得身体里有一种至纯之气。而这气息刚好来缓解杨戬受到的反噬。
老君正在一旁替杨戬配药,却见侍药的仙童走了进来,恭恭敬敬的行礼。
“师祖,这是天庭各处都在传阅的诏书,请道祖过目。”老君接过道童手里的折子,打开一探究竟。先前虽有些怪怨珺落的莽撞,但见到这沉冤得雪的诏书时,还是不由得叹了一句“苦尽甘来”。
“丫头,拿去!”老君没好气儿的把诏书丢给珺落,珺落打开一瞧,顿时喜笑颜开。也不道此番为谁辛苦为谁甜,只觉得这一刻,一切都值得了。
是夜,星铺满天宇。月华凝露似的洒在广寒宫前的玉树上,晶莹的仿佛要滴下水来。杨戬不知做了个多冗长的梦,总算在时闻漏转里渐渐醒转。
他已记不清是第多少次,在没有一丝光亮的暗夜里独自醒来。夜长的仿佛他昏暗的一生,几度辗转漂泊,无枝可依。而此番梦醒之间,却仿佛握着谁温软的手,平添了些暖意和安心。
杨戬睁开眼,缓缓起身,似乎才发觉自己睡的久了,身子都有些僵硬。低下头,却见珺落正枕在床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杨戬挣扎了几下,未曾挣开,却被她察觉了动静。珺落撤了手,扶住床榻缓缓起身,抬头正撞上杨戬的目光。“你…你醒了……”珺落红肿着一双眼,一见他清醒,混沌的眸色瞬间如往日一般清明。“你终于醒了”杨戬看她双眼通红,似乎是刚刚哭过。杨戬知自己近日嗜睡,想是此番时日过长,惹得她忧心。“我…我睡了很久吗?”珺落点点头,“嗯,你都睡了十八个时辰了。”那日他来寻老君闲聊,没想到竟在兜率宫睡了过去,还睡了这样久。杨戬看珺落神色憔悴,许是守了自己很长时间了。
“对了,这个给你。”珺落抬起手,把袖里的诏书递给他。杨戬疑惑的接过那明黄的折子,轻轻打开。眼神扫过那几行字时,逐渐变得清浅如水,仿佛略微一动,便能将过往通通涤荡。
“…………二郎显圣真君杨戬………智勇双全,功高千古………铸就新天条有功………今特昭告天下,正本清源。此诏奉于灌江口二郎庙,以万份记传阅天下…………”
传阅,天下……
杨戬颤抖着手合上诏书,一股莫名的心酸涌上心头。思绪仿佛又回到了那一日,草长莺飞的日子里,他手揽权印,于晚霞艳艳中立于云海之间。“一如既往,忍辱负重”。
这一局,终于结束了。杨戬闭上眼,身体上的疲惫虽未曾减轻半分,可心却如突然卸下防备。不必再独自面对风雨浪潮,无人问津。
杨戬吐字很轻,带着柔软的气音。“玉帝怎么会答应,为我洗清冤屈呢?”
珺落轻描淡写道“是沉香,他把曾经与他闹上天庭的那些人都带了上来。刘家村的凡人,积雷山的妖怪,天界的佛仙。在这些人面前,当众让四公主说了当年事情的真相,玉帝迫于三界压力,同意为你正名。”既然说清了真相,沉香不过要个加封正名的旨意,实属再正常不过。杨戬听她如此说,便也没怀疑什么。忽又惦念起她涅槃重生后的使命,心底更是感慨万分。思及这十几年来,她在天庭,帮扶自己,照顾沉香,早已不是报恩二字能说的清的情义。想到这里,杨戬浅浅一笑,“谢谢你,珺落。”
气息流转间忽觉额上天目生疼,杨戬赶紧运功调息。却是眼前一黑,额头上已渗满了密密的汗珠。周身困意袭来,仿佛整个人都成了软绵绵的一团,半分力气也使不上来。珺落轻车熟路的一把支起他的下巴。语气虽急切,却仍旧带着调笑。“真君大人,这十八个时辰可刚睡完。不许再睡了!”虽是如此,依然担忧得紧。
杨戬强撑着笑了笑,时而重重吐纳。却也弄不清自己是怎么了,最近这样整日整日的睡,有时甚至睡过去两三日,可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周身疲惫削减半分。“我如今这样,根本没有内力可以把假面揭下来。恐这邪物趁我体弱,吸附我体内真元。”
珺落瞧他的样子本也猜出一二,他如今已没有办法把假面取下来了。
“脸取不下来便取不下来了,我的真君大人。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得赶快找到对抗反噬的方法。若是任由自己这般整日整日的睡下去,你醒着的时间越来越少,迟早会醒不过来的。”杨戬闷咳几声,“什么叫取不下来便取不下来了。不是你自己的脸,你倒是真大方。”
他强支撑起身子,面色苍白的近乎透明。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珺落的影子在面前慢慢淡去,终而虚无。
“杨戬!”珺落一把揽起他,低头望去他唇上已半分血色都没有了。这假面沾染了仙气便有了灵识,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的精血吸干的。珺落搭着杨戬的胳膊放置在自己肩上,曾经翻天覆地移山填海的一个人,单薄的竟能被她整个揽在怀里。老君如今不在兜率宫,必须得找到玉鼎真人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