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萧何回了偏殿，立刻有四五名宫人上来，侍候他更衣，脱掉龙袍，换上一身玄色长袍，在腰间绑上玉带，并取下繁琐的冠冕，用一根简单的羊脂玉发簪为他束发。
一位内侍为他整理衣领，他偏过头，问立在一旁的李公公，“温庭玉呢？”
李公公道：“回陛下，温大人正候在养心殿外，等您传召。”
萧何皱了皱眉：“让他滚进来。”
“是，陛下。”
出了偏殿，李公公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走出几步，就远远的看见温庭玉站在那里，身穿一袭暗红色官服，一头乌发用白玉冠束在头顶，春日的晨光打在他脸上，勾勒出清冷疏离的轮廓。
即便李公公在深宫伺候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美人，但他依旧认为，这天下，唯有温庭玉配得上“天姿绝色”四个字。
那通身的气派，一点也不像宦官，反倒像哪个清风霁月的世家公子。
当然，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用陛下的原话让温庭玉“滚进去”，他毕恭毕敬的说道：“温大人，陛下宣您进去。”
他是内侍总管，温庭玉是东厂厂督，不存在谁尊谁卑一说，但真要论起来，他自小陪在陛下身边，多少有些一同长大的情分，自然比温庭玉在陛下心中的份量更重些。
可他向来不是拜高踩低的人，每每见到温庭玉，都习惯性的将自己的位置摆的更低一些。毕竟，温庭玉这么多年是如何被陛下磋磨过来的，他是看在眼里的。
温庭玉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大殿走，他低声提醒道：“陛下这几日心情不好，温大人务必小心。”
“多谢肃喜公公提点。”
温庭玉一走进养心殿，就见萧何坐在龙椅上批阅奏折，见他进来，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并未理睬。
他敛衣跪倒在地：“陛下恕罪。”
萧何旁边站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宫女为他研墨，他握着狼毫笔，蘸取墨汁在奏折上批改，连眼皮都懒得抬。
“既知罪，便跪着吧。”
他垂着乌睫，低声道：“是。”
京都近几日迎来了倒春寒，大殿内的炭盆还未撤走，盆内烧着十足的炭，将殿内烘的宛若初夏。
温庭玉向来畏寒，今日出门前特意在中衣下穿了两层衣物，在加之自卯时起床，至今水米未进，跪了不到半个时辰，他的身上就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努力的调整自己的呼吸，但胸口的憋闷感始终未见消除。
趁无人注意，他合拢指尖，在自己的腿肉上用力一拧，试图用疼痛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不知跪了多久，他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耳边响起宫人的惊呼，“陛下，温大人晕倒了！”
还有萧何的斥责，“大惊小怪什么，只是晕倒罢了，又死不了。”
他半阖双眼，只听到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朝他的方向走来，接着，一股龙涎香的气味充斥在他的鼻间。
恍惚中，他感到自己的下巴被一只手钳住，力道大的似是要将他的颌骨捏碎。
见他眸中翻出些许眼白，萧何不耐烦的用手托住他的后脑，腾出另一只手掐他的人中。
在强烈的刺激下，他的幽幽转醒，恢复意识后，他重新跪好，“求陛下恕——”
话还未说完，一个耳光落在了他的脸上，打的他偏过了头，他抬起手擦拭嘴角，指尖上沾染着一抹猩红。
“陛下……”
他一开口，又一个耳光打了过来，白皙的面颊瞬间浮现出五道指印。
他垂下头，不敢再多言语。
萧何半蹲在地，平视着他的眼睛，“好好说说，你要朕恕你什么罪？”
温庭玉便将大同镇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的禀告给了萧何，只是隐去了阮思辰所托，将其改成了自己翻看卷宗，发现了疑点，便想着去寻回军饷，毕竟事关边疆战事。
听完，萧何点了点头，似是有感而发，“温卿真是菩萨心肠。”
知道萧何所说皆是揶揄之词，温庭玉道：“臣不敢。”
“敢不敢的……都已经做了。”萧何缓缓的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还记得什么规矩吗？”
温庭玉脸上的血色瞬间退了干净，他绝望的动了动唇，“记……记得。”
“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