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毓看到，她那双可怖的眼里充斥着恨意，还有些茫然。
“我老公？”
“他……晕过去时砸到头，脑部受创，半边身子都瘫了。
因为不想连累我，他硬要和我离婚。婆婆把他带走，在第一医院附近买房，说是方便治疗……”
“之后……我就再没见过他。”
张茹垂头，说得极慢，声音越来越小。
“赔偿款他都拿走了吧。”
“赔偿款，对……婆婆说，我老公的病要花好多钱，钱我自己也用不上，就…都给他带走了。钱不多，估摸着他看完病，剩不下多少。”
她眉间迅速闪过一丝担忧。
“我明白了。”秦毓温和地凝视着她的眼睛：“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我帮你和你女儿找他。
这么久没见，你也想知道他身体好些没，对吗？”
张茹刚想拒绝的话又生生吞回去。
想见他吗？
好像……是吧。
“他叫刘耿耿，在西园中路，福贵小区一栋403。”她想了很久，终于从记忆中翻出具体地址，充满希冀道：“我在以前一起住的城西出租房，他用赔偿款给我交了三年房租，之后回乡下按时进城治疗。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他在市区买了房……没钥匙，进楼要刷卡，我没卡上不去，你真能带我上去见他？”
秦毓摇了摇头，露出友好的笑指向酒楼：“去那个酒店等我，好吗？我的朋友会在大厅接你。”
见她迟疑，秦毓伸手捻一缕她几乎遮住眼睛的头发，帮她别到耳后，温声说：“身上脏着很难受吧？我让我朋友带你去洗澡。”
“……好。”张茹迟钝地想起，自己现在这般模样，去小区乱逛的确不合适。
秦毓在群里发完消息，目送她走进酒店，拦出租去往福贵小区。
到小区门前，她不由冷笑出声。
这是新小区，无论外观还是地段，都不可能便宜。
女儿溺亡、借口瘫痪与妻子离婚、拿走所有赔偿款、重新买房。
可谓机关算尽。
若说他女儿的死与他没关系，秦毓是一点也不信。
张茹似乎记忆出了问题，她好像刻意在忘记一些事。
思索间，她在保安那儿做登记，随手写下吴良鑫的名字，便往一栋走去。
虽然没卡上不去，但她可以在楼下等着。
现在人流量还算大，应该无需等太长时间。
很快，一位穿正装的高个女人在她身旁站定，刷卡开了门，走进去时顶着门等她。
秦毓感激地道谢，她回以一笑。
要进电梯时，她瞧了眼在身后跟着准备上楼梯的秦毓：“我去四楼，你没带用户卡的话可以跟我一起。”
秦毓愣住。
旋即眼含笑意跟上：“好，谢谢姐。”
等女人进电梯刷好卡，她忽然停住。
楼梯间的灯些微闪烁几下，好在，它最终还是亮起了。
“你怎么不进来？”见她迟迟不动，女人面无表情看着电梯外。
秦毓身体紧绷，与她对视着，电梯门正自动一点点关上，直到仅剩一条狭小缝隙。
女人的冷笑回荡在电梯里，门彻底关上。
-1
-2
……
秦毓忽然转身，直奔楼梯，迅速跑到四楼，狂按403的门铃。
她没回头，只警惕地听着四周的动静，仿佛生恐再看到电梯后面那双森白的眼。
“谁呀？”
许久，秦毓额上密布的冷汗退却，里面终于传出一道女声。
年轻的女声。
脚步声哒哒响起，停在门后。
秦毓慢慢侧身，准备好随时狂奔。
“咔嚓。”门把手响了下，里面的人探出头。
她似乎也有些迟疑，没敢将门大开，冷淡地问道：“找谁？”
“你是谁，刘耿耿呢？”
秦毓同样冷脸，不耐烦地敲了下门框：“让开。他欠我钱，我已经准备好起诉他了。”
女人闻言一慌，下意识否认：“不可能啊，刘耿耿怎么会欠人钱？”
“你别瞎说啊，证据呢？拿出证据！”她眯眼打量着秦毓。
“证据我有，叫他本人过来。”秦毓微笑着握住外面的门把手，用力扭下去。
紧紧焊在门上的把手，生生被折了半截。
屋里的人立刻反应过来要关门，却被秦毓抵住。
“我干什么！我要报警了！”
“哇——”
秦毓挤进房子，客厅很乱，其中一个卧室里，骤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宝宝……”女人脸色骤白，眼神变得狠厉，果断放弃抵门想要冲进厨房，胳膊却被攥住。
她慢慢回过头。
秦毓另一只手直指那间卧室：“去哄孩子。放心，不会为难你和孩子，我只是来找刘耿耿的。
你叫什么名字？”
“周希冀。”她强压下声音的颤栗，慢慢镇定了些。
“我给他打电话。”周希冀重获自由，闷头钻进卧室，秦毓跟着进去。
床上的婴儿看上去不足三个月，闭眼大哭，脸都哭红了。
周希冀顾不得害怕，抱着他轻哄，一面手忙脚乱地泡奶粉。
顺便看看床头放的手机：“锁屏密码是一个Z字，通讯录备注的就是刘耿耿，你帮我拨过去，我来说。”
秦毓按她说的拨号，听铃声响起，不由饶有兴致地问道：“想通了？”
“你是来找他的，确实应该让他回来解决。”周希冀满头是汗，将泡好的奶粉塞到孩子嘴里，哭声终于停了。她活动了下刚才被秦毓攥住的胳膊。
的确不疼。
但她没完全放松警惕，盯着门口站着的奇怪女人。自嘲地勾勾嘴角：“看你不像无事生非的那种人，也许他真的背着我欠了钱吧。我带着孩子，没道理还要帮他顶事儿。”
“喂！”
手机震动了下，铃声顿止，那边，刘耿耿压低声音：“干什么啊老婆，我在开会。”
“回来一下。”周希冀面无表情：“粥粥又在胀气，回来接我去医院带他看看。”
“别闹行吗？在开会，你不能自己打车去医院吗？”
除了刘耿耿的声音，那边静悄悄的。
开会？呵。
“刘耿耿。”秦毓凑近电话：“张茹恢复记忆了。”
他沉默良久：“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