匀山记得庆文讲过,在你试探时只要对方不强烈反抗,就说明她有心理准备。刚刚霁雨的确阻止了自己,但很明显那态度一点也不坚决。
“我爱你。”
匀山故意在她耳畔表白,热呼呼的气息直直击穿了霁雨的心灵。
“我们可以吗?”
霁雨憋着笑,没有回答。
“可以吗?”匀山追问。
“我不知道。”
“真的?”
匀山努力压制着心中呼之欲出的兴奋劲,咽了咽口水,润一下干哽的喉咙。把手伸向后背,可挂钩好像执意要跟他作对,摸索半天怎么都解不开。匀山十分着急,他一边操作一边观察霁雨的表情,生怕她突然说“别瞎搞!”“住手!”等之类的话拒绝自己。倘若此时停手,那比死还难受。
本来没经验,他又是单手操作,那铁扣像生了根死死勾在一起,匀山拿它们一点办法没有。霁雨见他笨手笨脚、小心翼翼的样子特别滑稽,于是,一改被动的态度,说道:“我自己来,别把内衣弄坏了。”
她坐直腰身,解下内衣丢在一旁。匀山感激涕零,他知道自己期盼已久的美事就要来临了。此时,电影演到济颠带着九世乞丐朱大常去怡红院找小玉,不过他们此刻根本无暇再顾及电影了。
“慢一点……”
霁雨见他太猴急,忍不住提醒道;同时伸出手臂,环住匀山的后颈。她不像他那样机械,不懂感情递进;她教匀山应该如何亲吻,在这场博弈中,她成了引导者。
尽管眼前的气氛已经相当炽热了,然而匀山却异常清醒,甚至分神想起另一件事来。在他十五岁时,知道男人和女人谈恋爱会亲嘴,可他搞不明白,两个戴眼镜的人究竟是如何接吻的。如今,亲身体验后他终于知道了真相。
一切水到渠成,初爱就这样发生了。初试云雨,匀山的切身感受和庆文说得简直一模一样,相当梦幻。性事结束后,两人搂抱着躺在沙发上谈心。
霁雨依偎在匀山胸前,他们的体温互相交融;即使不开口,匀山也能感受到女友眼中浓浓的爱意。
“怎么样,感觉好不好?”
匀山在女友耳边轻声问。
霁雨害羞地说:“感觉一般,如果能再来一次就完美了……”
“哈,没想到你这么贪心。”
“才没呢。”霁雨转过脸盯着他的眼睛说:“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今后可不许欺负我喔!”
“我的女人。”匀山默默念道。记得一年前,席暮云还取笑他是童子鸡;如今,自己终于体验到了性,成了男人。
“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怎么舍得欺负你。”尽管有些别扭,但匀山还是学着说出了电影台似的话来。
霁雨在他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接着,他们继续看电影聊天,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匀山醒来时,客厅已被昏暗笼罩,电影早播完了,电视机闪着雪花,发出“呲呲”的杂音。在匀山把被霁雨压麻的胳膊朝外移了一下后,她跟着醒了。
“现在几点?”
匀山抬头望向阳台,外面一片黢黑。远处的高楼亮着一格一格的光,乍一看,会误以为是孔明灯浮在空中。
“不知道,我猜大概六点多吧。”
霁雨也朝阳台方向扫了一眼。
“天黑了,我们睡了这么久吗?”
打车回来时是三点,然后看电影,接着发生了亲密关系,入睡大概在三点四十左右,算下来他们睡了两个小时。
“嗯,该去吃晚饭了。”
霁雨摸摸肚皮,说道:“是啊,我都饿了。”
二人从沙发上起身,在浴室里简单冲洗一下身体,随后下楼去街上吃晚饭。
匀山想吃烧烤,跟霁雨一商量,她也赞成。于是,二人去了西苑地铁站附近那家名叫“夏日焱焱”的熟店。霁雨喜爱口味偏重的食物,不论烤鱼、烤肉或者炸鸡,她都无辣不欢。基本上每周会去店里消费一次,与店员们也认识。
对很多人来说,烧烤店是喝酒的天堂。“夏日焱焱”不仅出售像黑桃A、莫斯卡托、黑莓等这类高档酒,还有价格便宜的清啤。点了烤羊排和茄子后,匀山对霁雨讲起他一表姐的故事来。
表姐大学毕业后没有回家乡工作,而选择留在了省城。她大学里学习的专业是艺术与设计,本科毕业后继续考研,研究生毕业则留校任教,成了一名教师。二十七岁那年,经同事介绍,表姐认识了一个男人,对方是另一所大学的老师,教哲学,比表姐大三岁。初次见面,表姐就爱上了对方。表姐本身喜爱艺术,是个十足的文艺女青年,与人交往特别注重“感觉”。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有“这事有点感觉。”“这人感觉不错。”“这种感觉超爽。”总之,她为人做事,全凭感觉。若某件事或某个人让她没了“感觉”,表姐就会毫不犹豫离开。
虽然男人是哲学老师,可他一点不沉闷,工作之余喜欢读书、听音乐,或者踢足球,而且很爱干净。身上的衣服、裤子、鞋子只要有一点脏了,他都会换下来,洗干净。总而言之,堂姐对男人“一见钟情”,特别崇拜对方的才华,迷恋他身上独特的“哲学气质”以及说话时的“哲学腔调”。她说,男人带给她的“感觉”,是一颗闪光球。
他们交往一个月后,发生了关系;自此,二人你侬我侬,如糖似蜜,按那架势,差不多年底就要领证结婚。毕竟,表姐年近三十,眼看即将错过最佳结婚年龄。虽然表姐并不看重结婚仪式,但形式上总得有个交代。
霁雨说既然两个人相爱,结婚自然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匀山告诉她,男人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不好是什么意思?”霁雨丢下啃干净的骨头,擦擦手问道。匀山解释说那人身上有两大坏毛病,按常理来说,任谁都受不了。霁雨喝一口啤酒,看着匀山的眼睛等他讲下去。
“他不仅酗酒,还有暴力倾向。”匀山说。
“嗯?”霁雨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啊!”接着,匀山讲述了表姐所遭遇的一件暴力事件。那是他们发生关系一周后,表姐去男人家作客,无意中在对方的电脑里发现他还和一个叫“筱筱”的女人暗通曲款。表姐问他“筱筱”是谁。男人撒谎说是同事,表姐不信,问他是不是和她有来往。男人坚决否认,等表姐找出他们的聊天记录后,他暴怒了,与表姐开始吵架。吵到最激烈的时候,他把表姐带到黄河边,要她和自己一起殉情,以此来证明他的爱。表姐吓得大哭不止,直到巡警发现异常,才终止了这场荒唐、危险的闹剧。
“既然如此,你表姐应该早点离开,更不能结婚。”
“你说的对,按正常逻辑一般人都会这么做;可表姐没选择离开,她不但原谅了对方,而且更爱他了。”
霁雨表示自己同为女人,能够理解匀山表姐的做法。而后,匀山突然提出一个颇有哲学意味,但又似乎无法解答的问题。
“几千年来人们都在谈情说爱,那爱的本质是什么呢?”
尽管他喜欢眼前这个女人,追求她,甚至与对方进行了身体融合,可是这一系列行为背后,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操纵自己,或者说促使他产生这种欲望,匀山很想搞明白。
“简而言之,我认为爱的本质是一种情感体验。”霁雨顺了顺耳边的头发,接着说:“黑格尔说‘爱是对有生命之物的一种直感。’比如,看到一个美人,会不由地心动,想与对方靠近,努力走进他的生活,将整个世界掀起一角。从相遇开始,经过磨合、调整,参与到彼此的生命旅程中,见证对方的变化。”
“我同意你的观点,就像父母陪伴孩子一样;只不过他们是人生的前半段,老婆是后半段,对吧。”匀山说完,抓起霁雨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口。
“谁是你老婆还不一定呢。”霁雨揶揄了匀山一句,接着神采飞扬地说:“不过,我更喜欢另一种说法。爱是有魔力的,它不可预测,具有吸引性和不确定性,是一件完全不可理智的事。”
这一下,匀山对女友更佩服了。确实如霁雨所言,爱,是一个永远无法定论的东西。从古至今,人们赞美它,追寻它,可谁也拿不出一个字来说明它是什么。虽然爱无解,但爱有魔力确定无疑;原本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就因为爱走到了一起。好比表姐,尽管她被男人威胁,可她对他仍然死心塌地,不愿离开,这一切都是魔力在背后作怪。由此,不难解释,自己为何会钟情霁雨。理智教我们在爱的时候要考虑对方会带来什么价值,然而,当真投入到感情中后,都被淡化了。拿自己来说,他就从没想过和霁雨谈恋爱,必须获取点什么好处。即使是占有之心,也不曾起过。
事实上,并非匀山的境界高,而是他太单纯,没经验。
“还有件事想问问你?”匀山又想到一个新话题。
“什么?”
“我想问女人在那个时候脑子里会想些什么?”
霁雨稍微想了一下,说道:“应该没有标准答案,我不是别人也不知道别人想什么。”
“那你呢?”
“我呀,我会想象喜欢的男明星,比如金城武、吴彦祖。”
“不想我吗?”匀山酸溜溜地问。
“当然也想啦,不过跟你就……”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匀山笑道。
“那我问你,你们男的在想什么?”
“当然是想自己喜欢的人呀。”
其实,匀山撒了谎,别的男人怎么想他不清楚。但当时自己在想什么非常有数。听着女友的快乐声,他满脑子都是日本明星的身影,比如苍井空、长泽雅美、中美奈实、深田恭子等等。
他们在“夏日焱焱”里逗留了将近三个小时,吃饱喝足休息了一会,准备回家。关于去留这个问题,一直在匀山心头萦绕。可是,只要女友不开口挽留,他就必须回六里桥。尽管内心多么不情愿,但此刻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我能留下来陪你吗?”当他们在六郎庄站台下车后,匀山用恳求式的语气问道。
霁雨微微一笑,说道:“我又没让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