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情,便会毫无保留地向对方献出自己,爱得义无反顾;平常,除了不断在嘴上向男人求证是否爱她,还需要约会,拥抱和接吻来佐证。
起初,匀山很享受这种幸福生活。每晚都与心爱的女人约会、吃饭、逛街,或去看电影或躲在公园某个阴暗的角落里接吻,感觉又刺激又好玩。
连着过了两个月,他们天天如此、乐此不疲。甚至在吃午饭时,只要想她的念头一起,匀山便立刻打电话给女友,听一听她的声音,就能快乐整个下午。
唯独六月中旬那个周末,因为霁雨出差两天他们没有约会。第三天她刚回来,一到六点匀山便离开京铁大厦,赶往中关村与女友汇合;在茶餐厅吃过饭,然后直奔女友的屋子,甚至来不及清理脏衣服就抱到一起,然后疯狂地要着彼此,似乎想把两天的缺憾补回来。
匀山察觉,短暂的离别比长久腻味更能煽动女友的情欲。这个发现令他欣喜若狂,如同意外找到快乐的按钮。因此,有时为了使女友的情欲之火更旺盛,他还会故意拖延和她见面的时间。
每次从橡树园出来,明明上一秒才分手,车子开出没多远,匀山又开始想念霁雨了。不过,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同居,住在各自的租房里。
俗话说,“物极必反”,《道德经》亦言“反者道之动”。这世上任何恋情都像春夏秋冬,要经历萌芽、开花、并蒂、结果四个阶段。在他们疯狂约会的两三个月内,二人如胶似漆,像夏天一样炽热,仿佛世界上最幸福的情侣就是他们。
但是,成为情侣后,随着关系日益熟稔,进入开花期,匀山渐渐发觉霁雨的真实面目并非文艺少女那么简单。论才能,她的诗不仅意境灵动,还有些许禅味。比如这首“窗外”。静静等待 不为花开 风吹雨打 颜色不改;与沙比邻 与石为伴 自去雕饰 万法自然;不慕宠辱 去留淡淡 晨钟暮鼓 望卷云舒;生不争春 逝任风游 有我无我 如是如是。然而,她的私生活就令他有点难以接受了。尤其是交际圈,可谓龙蛇混杂,有三教九流,有赛博朋克,还有一些混迹酒吧的歌手。作为同龄人,她的交际才能远远超出了匀山的认知范围。
而最让匀山郁闷的是,他怀疑霁雨家除了自己之外,似乎还有别的男人出没。尤其是那双黑色男士拖鞋,他第一次登门时就已经存在了,当初没多想。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在卫生间的篓子里发现了半截烟蒂才起疑。
自己不抽烟,霁雨也不吸,那烟蒂是谁的呢?
匀山脸皮薄,不好意思直接问,就拐弯抹角地向她打听是否有朋友抽烟;霁雨回答有,匀山又问她朋友是不是来过家里,霁雨猛然转过头,撇下电视节目看着他,说道:“你问这个干嘛?”
匀山含含糊糊答道:“没什么,我随便问问。”
“神经……”
霁雨说了一句后继续看起电视节目。晚上,匀山从六郎庄回到六里桥,已是十点二十分,脱下脏衣服和裤子洗干净晾在院子里,然后回屋坐下又和庆文聊了聊今天的工作,十二点熄灯睡觉。
凌晨三点。
一阵刺耳的铃声划破静夜,惊醒了匀山和庆文。
“哎哟,我操,吓死老子了!是谁呀,这个时候打电话!”
庆文抱怨着,拉起被子盖住了整个头。
匀山一翻身,迷迷糊糊打开灯,摸起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懒洋洋地打招呼:“喂……”
匀山闭着眼睛,心想可能是女友,便下意识地把手机靠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粗重的喘息声,“是我!对,对不起,这么晚打扰你……”
尽管喘息不连贯,忽轻忽重,但匀山还是听出了对方的声音,连忙问道:“你怎么了?”
“肚子疼。”对方答道。
“肚子疼!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不是的!”对方停顿了一秒,轻声问:“你现在方便吗?”
匀山打个哈欠,睁开眼睛,头脑一下清醒过来。听她这么问,知道对方将要说什么,便爽快地回答道:“方便啊。”
“哎哟……”
对方似乎没忍住疼,叫了一声。
匀山紧张地问:“喂,你还好吧?”
“疼死了!”对方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话来,“能送我去医院不?”
“现在吗?”
匀山一迟疑,对方立刻失落地说:“如果你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
或许觉得这么晚打扰朋友,有失妥当,她率先表明不帮忙也没关系的态度。
“别误会!”匀山摇摇头,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
“行,那你等等,别乱跑,我马上过去。”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休息,我实在……”
对方再次抱歉道。
“哪里的话,我们是朋友嘛,应该的。”
“谢谢。”
“别客气。”
挂断电话,匀山掀开被子下了床,开始穿衣服、裤子。
“谁的电话?”庆文从被子下面露出半截脑袋。
“席暮云的。”
“哇塞!”庆文讶异地看了匀山一眼,问:“她给你打电话啊?”
“对呀!怎么啦?”
“这么晚,她找你干嘛?”
“说肚子疼,叫我帮忙送她去医院。”
庆文立即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下巴抵在手背上,饶有兴趣地望着匀山,问道:“这么说你们一直有联系?”
庆文一问,匀山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暮云和庆文约会的那个晚上。
“嗯。”匀山瞥了庆文一眼,挽起衣袖。
庆文意味深长地笑道,“我操,你不会在追她吧?”
“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如果你想和她玩玩,那无所谓,反正不吃亏;假如是正经谈恋爱,我劝你最好放弃。”
庆文话中别有含义,匀山问他:“什么意思?”
庆文又把身体侧着,左手撑着头说道:“你晓不晓得她的背景?”
“背景?你指的是什么……”
匀山知道席暮云逃过婚,和父亲的关系不好,庆文所谓背景是不是指这个呢。
“像她这种绿茶一样的女人其实很放荡、不干净,据我所知她跟她老板的关系似乎非常特殊。”
匀山十分咋舌,明白庆文所谓“特殊关系”自然是指肉体之类的关系,反问,“你说她和老板?”
“对,这种女人很危险,我劝你最好离她远点,否则可能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回想起席暮云那和善的模样,匀山始终无法把她和“地下情人”联系起来。
“你不会太夸张了吧……”
“夸张!你以为老子开玩笑,我说的是事实。”
“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你才和她断绝来往。”
庆文连连摇头,“与这无关,我说了,和她只是玩玩。”
匀山不否定庆文的说辞,但也不全信,至于“地下情人”这身份是否属实,他毫无兴趣;自己之所以选择帮忙,纯属朋友情分。
“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我有个朋友知道她的底细,反正这女人不简单,你好自为之吧。”
听了庆文的话,匀山的心产生了几秒动摇。这么晚送一个不是女朋友的女性朋友去医院,看上起的确欠妥当。即使他们之间清清白白,那又怎样呢?难保不会被人知道了在背后指指点点。
但是,因为担心被人说闲话而不去帮助一个身陷困境的朋友,匀山自问良心过不去,他做不到见死不救。何况,她是老板的情人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自己不过是以朋友的身份帮个忙罢了;再者说,她病了,需要帮助;为难之际,自己伸出援助之手也是情份所在。
“我知道了。”
匀山点点头,说完这句关上灯推门出去了。
自老家回来以后,除了跟女友约会外,还因工作往来,他和暮云一起吃过两次饭。可以说,目前的关系已经称得上朋友了。
刚走到路口,匀山便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奔京铁家园而来。
匀山坐在后排,靠着椅背开始想心事。脑海里一直回响着庆文的话,“这女人不简单,她跟她老板的关系非常特殊。”然而,越想,匀山的心情越沉重;事实是否真如庆文所说呢?为什么庆文所谓的“背景”女友从没对他提过,她们俩可是无话不谈的闺蜜啊。
当然,也不排除暮云密藏不说的情况。人总得保留一些不愿对任何人提及的私事。
到目前为止,华诚的老板匀山还未见过。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匀山毫无概念。每次去华诚公干,都由暮云来接待他,唯一知道的信息就是听暮云说过,老板的老家在福建漳州。
二十分钟后,出租车抵达了目的地。
一下车,只见席暮云蹲在小区门口不远的花圃边,一身睡衣,双手捂着肚子,神情憔悴。
匀山快步走上前,弯下腰关心道:“你怎么样,肚子还疼吗?”
“疼……”
暮云咧嘴说道,她的声音又轻又小,几乎听不见。
“我扶你起来,我们去医院吧。”
暮云微微点了点头。
当匀山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才发觉暮云在颤抖。大概是太疼了,只见暮云的额头、鼻尖上渗出一层豆大的汗珠。但在昏暗的路灯下,几乎看不清。匀山把她的一只胳膊绕过自己后颈,本想扶她起身。可是,暮云双腿发软根本办不到。
车子就停在路边上,司机从窗口探出头来,对着二人高声喊道:“喂,老板,能走了啵?”
“请等一下,马上就来!”匀山答应一声。
下车前匀山就嘱咐司机暂等一会儿,他想顺道去医院正好用得上,因此还没付车费。
匀山左手攥紧暮云的胳膊,右手搂住她的腰,想再尝试一次;但手过之处,发现汗已经湿透了她的后背。
“啊!……,哎哟,疼……”暮云痛苦地摇摇头,“对不起,我实在站不起来。”
“算啦,我抱你上车。”
匀山说着左手揽住暮云的肩胛骨,右手绕过小腿弯,把暮云抱了起来。将近一百斤的重量,抱着沉甸甸的。匀山把她小心翼翼地放进汽车后座,等暮云调正坐姿,他才上了车。
“师傅,去最近的医院!”
一关上车门,匀山便吩咐司机。
司机挠挠头,稍微思索了一会,说道:“最近的话……!就301咯!两公里的路程,五分钟到!”
“ok,就去301,麻烦快点。”
车子发动后,匀山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