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匀山做梦也没想到,负责接待自己的人会是席暮云。意外重逢,二人都有些尴尬;特别是匀山,低着头站在她面前像个腼腆的姑娘。
前台小妹把暮云引过来后,便回自己的位置去了。留下二人站在接待室门口的走廊上。
暮云笑着说:“没想到是你!”
“我也挺惊讶,原来你在这里上班。”匀山朝坐了二十来人的大办公室扫了一眼。
“对啊,你不知道吗?”
匀山摇摇头。
“我以为……”因为昨晚见过面,暮云很自然地认为杨庆文会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室友。
“什么?”
“没,没什么,张总打电话给我说你带来了一份合同,需要盖章?”
“是的,合同在这儿。”匀山连忙把手里的牛皮纸袋递给对方。
暮云接过袋子,但没有立即打开。
“特意叫你跑一趟,辛苦了。”
“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
“要不你先在接待室里坐一下,我去财务那里走流程。”
暮云说着推开了玻璃门,又按下墙上的开关,嵌在天花板中间的方形灯照亮了整个房间。这是一间十来平米的接待室,里面只有一张桌子和四把椅子。
匀山走进来,在桌子左边第一张椅子上坐下。
“先休息一下,我倒杯水给你。”
“不用麻烦。”
两人都特别客气,暮云说完就转身出去了,不到一分钟手里端着个纸杯又折回来。
“谢谢。”
与同昨天见面的情形正好相反,匀山接过杯子把它放在桌上。
“合同要等显经理审核之后才能盖章,你不着急吧?”
暮云扬了扬纸袋。
“不着急,我等你。”
听匀山这么说,她放心地点点头,离开了。
等暮云再回来时,公司已经下班。年轻的白领们走出办公室,成群结队涌向电梯口,准备下楼去吃午饭。
“喏,章盖好了。”
暮云把封起来的纸袋又还给匀山。
“真是太谢谢你了。”
“别客气,这也是我的工作嘛。”
暮云芜尔一笑,抬手看了看表,十二点十五分。
“要不一起吃午饭吧?”她提议道。
“啊!啊?”
匀山以为自己听错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啊什么,反正你回去也要吃饭,不如一起。”
确定她是在邀请自己,匀山的脸立刻涨红了。头一次被女性邀请,匀山受宠若惊,他用略带颤抖的声音问,“那,会,会不会打扰你?”
“怎么会呢,正好我今天也没约人。”
明知对方是庆文的一夜情人,应当避嫌,可匀山就是不愿拒绝;甚至内心渴望与对方待上一会儿,去了解她,而不仅仅限于名字。
匀山的心思暮云完全不知,她邀请他吃午饭,一方面是出于礼节;另一方面,她有个小小的苦恼,就是想从他口中探清杨庆文对自己态度转冷的原因。
因为从一周前开始,她发觉杨庆文对她似乎失去了热情。意识到这一点后,她食不甘味,痛苦万分。
“想吃点什么,我请客!”暮云说着推开了玻璃门。
匀山拿起脱下的外套挂在手臂上,把纸袋夹在腋下,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那怎么好意思,我来请你吧。”
“别客气,你听我安排吧。”
“可是……”
匀山这人虽然没有大男子主义情结,可比较好面子,尤其在女性面前总爱大包大揽,任谁跟他在一起,不论是吃饭、喝酒或者喝咖啡,他都从不让对方买单。
“好啦,先不争这个,决定好吃什么再说。”
“这一带我不熟悉,你做主吧。”
“翠微百货那边有家火锅店,东西不错,带你去尝尝?”
“我听你的。”
已经十二点半了,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两名女职员肩并肩坐在办公桌前边吃午饭边聊天,前台小妹早不见了踪影。
二人乘电梯下到一楼,与吃完午饭返回的同事撞个正面。彼此擦肩而过时,匀山察觉出有些人的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正午十分,阳光异常明快,秋空蓝得有些不真实,太阳从头顶照下来,影子在脚下缩成一团。
他们离开办公大厦,沿复兴路向西走去。虽说不是约会,可第一次和异性如此近距离接触,匀山内心充盈着一股暖暖的惬意;他不禁暗暗吃惊,原来女人拥有这样的魔力,难怪庆文常常为此着迷。
奇异的香气萦绕在暮云身体四周,即使与她保持距离,那香气仍使匀山感到筋骨酥软、心神荡漾。途中,暮云主动聊起自己,匀山从而得知她在公司的职位是老板助理,平时工作繁忙,几乎没时间谈恋爱;上网交朋友,纯属碰运气。匀山本就心猿意马,对方说了什么他基本没记住。唯独发觉,她在笑的时候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点点门牙,特别好看。
匀山暗想,要是自己能找个像暮云这么优秀、可爱的女孩当老婆,那一辈子就值了。
他们穿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往前走两百米,然后右拐,进入步行街,暮云所说的那家店就遥遥在望了。
店名叫“江枫渔火”,从建筑外表看,它好似一座古代的“怡红院”,上下分两层。建筑本身装饰的相当吉庆,屋檐下、门框、门廊都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灯笼;木质窗户雕着牡丹花、喜鹊、金鱼等各种代表吉祥的图案,后面有一片玻璃。
六位身材高挑,像婚礼伴娘一样穿着红色旗袍的女服务员站在门外,不断向进店的客人鞠躬,同时嘴里大声喊道,“欢迎光临江枫渔火,祝您用餐愉快!”
店里的氛围令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仿佛回到了大清时代。古香古色的壁画,颇具历史感的黑色木桌木椅,还有金光闪闪的铜茶壶和打扮成贝勒、格格的服务员们,这里的一切都与外面格格不入。
服务员们像蚂蚁一样被食客呼来喊去,忙的不亦乐乎。
二人被一男服务员引导着上了二楼左边靠窗的第一个包间,当他们面对面落座后,服务员立即送上菜单。
暮云接过来快速浏览了一下,向匀山问道,“你怕辣吗?”
“还可以,能吃一点。”
她随即指着菜单对服务员说,“我们要这个红油三鲜鸳鸯锅。”
服务员用铅笔在选好的地方打个勾。点好主菜,暮云又要了两瓶啤酒。
“二位请稍等,您的菜马上就来。”
在送上一壶麦茶后,服务员礼貌地退出包厢,随手关了门。
匀山斟满两杯茶,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他的两条腿抖个不停;担心被她发觉,匀山只好悄悄用手摁住,正经危坐着。
暮云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说道,“茶不错,你也尝尝看。”
“好。”
匀山喝了一口,的确感到嘴里有股淡淡的焦香味。
暮云放下杯子,不经意地问,“小白,你是哪里人?”
听到对方称呼自己“小白”,匀山很不习惯。单看外表,自己和她似乎同龄,不过他还是如实回答了她,“我是甘肃人。”
“甘肃人!很少见噢。我听说你们那边的人只吃面条,从不吃米饭,是不是真的?”
“太夸张了,平时我们也吃米饭,不过以面条为主。”
“这样啊。”
“说甘肃人不吃米饭那是谣传,根本不可信。”
“我也这么认为。”
匀山向她问道,“席小姐是哪里人?”
“我是重庆的。”
“南方人,怪不得长这么清秀、漂亮!”
意识到自己居然说出了赞美人的话来,匀山暗自惊奇;心情是什么时候平静下来的自己一点感觉不到,令人厌烦的紧张也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长的不好看,你别取笑我。”
席暮云恭谦地笑着,态度始终温文尔雅。
“没有取笑你,我说的是真心话。”
“谢谢你赞美我。”
暮云说着转过头看了看门那边,引开话题似的抱怨道,“饿死了,菜这么久还不上来。”
匀山是早晨七左右吃的早餐,出门后又是坐车又是走路,只喝了一杯水,此刻早已饥肠咕咕。但职业性质使他养成了忍耐的好习惯,并帮他取得不少成绩;尤其此刻,他在心里暗暗祈祷服务员偷懒耍滑,最好忘记上菜,这样能够延长和她在一起的时间。
“不着急,我们等等吧。”
话音刚落,门“呀”的一声被推开。为他们服务的那名男服务员端着汤锅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
“真抱歉,让你们久等了。今天客人太多,比较忙,还请二位谅解。”
他放下汤锅,又去外面把一辆装满配菜和两瓶啤酒的推车推进来。然后点燃石蜡,起开啤酒,一阵忙碌,全部摆弄好。接着,他向他们微微一鞠躬,说了句,“二位请慢用。”便转身退了出去。
知道在他们没有吃完之前那个服务员不会突然来打扰时,二人都很放心、高兴;尤其是匀山,好像心里像开了一朵花,又甜蜜又温馨。他几乎一度忘了她和庆文的特殊关系,他们交谈起来像朋友一样轻松自在,不过话题依然由暮云发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