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汤沸的时候,暮云用筷子蘸了蘸酱料含在嘴里问,“小白,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有女朋友吗?”
匀山摇了摇头,羞涩地说,“没有,还没谈过恋爱呢!”
“噢,真的假的,你骗人吧!我不相信。”
“是真的,一直没碰上喜欢的人,所以……”
“大学里应该有不少女同学吧?”
“是有很多。”
“就没一个喜欢的?”
“我看上的人家看不上我。”
“啊!……”
事实上,四年大学时光的确没给匀山留下什么美好回忆,在同学们削尖脑袋一心想挤进学生会、社报、校广播电台、艺术团等各种组织,或者迫不及待寻找爱情时,他把所有课余时间都花在文学名著和看电影的爱好上。
四年来,他的生活一直默默无闻、平平淡淡。
“看来,他没骗我!”
暮云喃喃自语道。
“谁?”
“你朋友。”
“杨庆文?”
“对啊。”
没想到他们约会的时候居然谈论自己,匀山很意外。
“他说我什么?”
暮云突然捂着嘴笑了。
“你笑什么?”匀山被弄得莫名其妙,跟着傻笑。
暮云笑得直喘气,流出了泪水,“他说你是……”好不容易控制住,可一句话没说完,又忍俊不禁大笑起来。
“你别笑啊,快说。”
几经努力,暮云终于压住了笑意,拿纸巾擦了擦眼睛,慢慢向匀山靠近,在他耳旁小声说,“他说你是个童子鸡,本来我不相信的,不过,现在信了。”
“什么童子鸡?”
“就是处男啊!”
暮云一解释,匀山顿时臊红了脸,窘迫的恨不能找个地缝当场钻进去。“他真无耻!怎么给你说这些。”
“随便聊的。”
“庆文是不是还说了我许多坏话?”
“那倒没有。”
这时,汤锅里沸腾起来,白色蒸汽像火苗一样往上窜。
“可以下锅了。”
匀山拿起一盘牛肉卷倒了进去。
“喂,等等……”
暮云想阻止已来不及了。
“肉卷要涮着吃,这么煮一下就全化啦。”
“对不起。”
匀山耸耸肩,做个无奈的表情。
“先别说了,赶快吃吧。”
为了赶在牛肉被融化之前消灭掉,两人的筷子几乎没停止过。暮云把烫熟的肉打捞出来全浸泡在辣酱碗里,匀山看了一眼,只觉得脊背发凉。
“好吃,好吃!”
暮云不住地赞叹,“味道真不错!”
有美人相伴,匀山自然胃口大开。
在碰过两次杯之后,暮云觉得时机成熟了,她用一种看似关心的方式问道,“小白,你是什么时候进的华伟?”
“今年七月。”
“在公司里,你和杨庆文的关系是不是最好?”
“是啊,不然怎么能一起合租。”
暮云点了点头,稍微沉思一下,然后说道,“我想跟你打听点他的事。”
“他的事你比我清楚,怎么会找我打听?”
“私事方面你们男人是永远不会告诉我们女人的。”
提到私事,匀山想起了庆文的风流生活。就在他沉思的一瞬间,暮云接着问,“请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好吗?”
“可以啊,只要是我知道的,一定奉告。”
尽管满口答应,但匀山早就打定主意,一切涉及庆文情人的问题,他绝不可能说实话实。
“太好了。”
暮云双手一拍,忽而郑重地说,“但是,我希望你别撒谎,可以吗?”
见她认真起来,匀山配合着坐直身体,举起右手,掌心向前,起誓道,“我白匀山向老天保证,所说的话句句属实;如果撒谎,就让我立刻变小狗。”
“还有,今天的谈话我不希望他知道,请你保密。”
暮云又叮嘱了一句。
“这点请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那就好。”暮云满意地笑了。
匀山拿起酒杯,二人为达成共识碰了一下。
“你说庆文的私事是什么事?”
“我问你,他是不是有了别的女人?”
果然在匀山的意料之中,他先一愣,然后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有了别的女人是什么意思?”
“近段时间,我发觉他对我的态度突然冷淡了。”
暮云现在才有所察觉,反应实在有点迟钝。事实上,他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她可能不知道,其实在庆文心目中,她不过是他众多露水情人中的一个,并非真命天女。
“他冷淡你?”
匀山继续装傻。
“嗯。我们既没吵架也没有闹别扭,他突然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看着被蒙在鼓里,因为爱情受阻而满脸忧伤的暮云,匀山觉得她像个讽刺笑话。同时,令他无比惊讶的是,陷入爱情的女人居然会傻到如此地步。
不过,匀山并不打算因为同情而背叛庆文,把事实真相告诉她,他自忖为没必要捅破这层窗户纸、打碎她的美梦。
“所以你怀疑他结交了别的女人?”
“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原因。”
“那你问过他吗?”
“没有。”
“干嘛不问呢?”
“我现在只是怀疑,心里并不十分确定。”
匀山连连点头,“噢!我理解。”
“你跟他住在一起,这方面应该清楚吧?”
“恐怕我帮不了你。”匀山不假思索地说,“因为我也不知道。”
“哈?”
暮云瞪大眼睛望着匀山。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虽然我们住在同一间屋子,可庆文的私事他很少告诉我。”
“是吗?”
暮云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真是不好意思。”
“没关系,没关系。”
暮云摆了摆手,像是要拂去失望的感觉。装作不在乎的样子,“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胡思乱想了,今后怎么发展随缘吧。”
不知不觉,点的菜全吃完了。匀山熄灭火源,把脏兮兮的碗筷盘子推到一边。
“吃的真舒服!”
暮云擦净嘴巴,开始喝麦茶。
“不如,我来帮你看看手相。”
暮云想起匀山还没谈过恋爱的事。
“干什么?”
“帮你分析分析桃花运啊!”
“你会看手相?”
“会一点。”暮云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匀山半信半疑,伸出了右手。
“不对,不对,换左手,男左女右。”
匀山收回右手再把左手伸了过去。
暮云拉住他的手指,认真研究起来。她用一根食指在他掌心划来划去,同时嘴里念念道,“这条是生命线,颜色又深又红润,说明你的身体很健康。中间这条是事业线,哇!你的事业线更好,都到了中指根部。”
暮云的指肚像酒精棉球一样柔软,滑过之处有种凉凉的感觉,匀山很享受这触感带来的微痒的惬意。这是他第一次与女性亲密接触,内心被激动搅得沸沸扬扬。
在看过生命线、事业线之后,暮云指着一条由下掌边起向上伸到食指和中指之间的掌纹惊叫道,“天啦,你的感情线好差,不光分岔多,末端还往下弯曲。”
“那说明什么?”匀山忙问道。
“说明你桃花不旺,婚恋感情异常坎坷周折。”
“哦,原来如此,难怪没人喜欢我。”
暮云放开他的手,安慰道,“其实我的话不一定灵验,你别往心里去。”
匀山本就不相信手相之说,自然不会当真。
“我明白。”
见惯了爱吹牛的男人,暮云反而觉得木讷的匀山更加诚实、可爱。于是,有心帮他一把。
“要不,我介绍个女朋友给你?”
“真的?”
“当然,我想起来有个人跟你倒蛮般配。”
“你朋友吗?”
“是的。她跟你同岁。西南财大毕业,人长得又漂亮又温柔,特别适合你。”
“哇!这么优秀,恐怕人家看不上我。”
“试试看嘛,也许你俩有缘也说不定呢。”
“OK,借你吉言,希望会有好结果。”
下午回到公司直至晚上,匀山都在犹豫着该不该把遇到席暮云的事讲给庆文听。他坐在书桌前,眼睛虽然盯着书本,可脑子里一片混乱,读不进一个字,白天和她吃饭的情景总是不由地闪现在眼前。
七点过后,杨庆文风尘仆仆地回来。可能坐了太久公交车,他一身疲态,把公事包随手往桌上一丢,便像截木头直直栽倒在床上。
匀山见他闷闷不乐,猜想今天的工作可能不顺利,便关心道,“怎么样?是不是客户又没搞定?”
“你说什么?”
庆文侧过脸来,眼中带着愤怒。
“我说合同是不是又没签成?”
“还用问吗,我操他奶奶的祖宗十八代,”庆文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捶打着枕头骂道,“李经理这孙子简直就是个王八蛋,老子请他吃饭洗澡按摩,又开房又叫女人;本来已经谈好今天签合同,可他居然临时变卦说预付金太高,要从30%降到15%,你说气不气,我从没见过像他这样厚颜无耻言而无信的人。”
据庆文自己讲,李经理本名叫李金科,是北京吉红教育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市场经理。四十四岁,他为人尖酸刻薄,反复无常,经常利用手中的权力向合作商索取好处费。匀山早有耳闻,但为了拿到其公司的品牌推广项目,他悄悄跟对方私下沟通,谈过三回后,承诺返还项目总价的3%作为回扣给他获得认可。两天前,二人达成了口头约定,今天签署合作协议书,没想到节外生枝变了卦。